苍亦歌在寻鹤山庄待了好几天,还是没能见到此间的主人。
眼看贵客被怠慢成这样,山庄上下都开始战战兢兢、坐立不安起来,尤以管家任衍为最。而任衍没有想到,在他发愁如何将少庄主找回来的时候,山庄四大护卫之一的文临居然失踪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儿总赶在一块儿发生,任衍由衷觉得,这位文临文护卫就是存心给他裹乱的。他吃不好睡不好地愁了好几天,山庄里的丫鬟匆匆忙忙地跑来报信说风长鹤回来了。任衍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跑出去相迎。
风长鹤站在山庄门口,全身用一件黑色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了个银色面具,看不出来是什么神情。
听管家说完太子殿下驾临的事儿,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便进了大门,一路往等闲别院而去。
踏着午后的阳光,风长鹤停在了等闲别院的门口,守在门口的太子护卫,正是秋淼。
“你是谁?”秋淼盯着他的披风和面具,戒备道。
“风长鹤。”
秋淼有些惊讶,但依旧没有让步:“把你的面具和披风摘下来。”
“呵。”风长鹤突然戏谑地笑了,原本立得端正的身子很是随意地往旁边墙上一靠,语气带着十足十的戏谑:“这位姑娘,虽说风某美名在外,参城上下的女人都想嫁给我,可也没见过你这么直接的,刚见面就要我脱衣服摘面具。”
“你!”秋淼生平从未见过如此轻浮的男子,顿时怒了,手一动就想揍他。
还没来得及动手,苍亦歌的声音已经自院内传来:“秋淼,让他进来。”
风长鹤对着她勾唇一笑:“秋淼姑娘,失敬。”然后绕过她,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太子殿下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真是罪过。不过素闻殿下贤德之名,想必不会计较在下这一点点失礼之处。殿下想要游赏我这寻鹤山庄的任何景致,在下一定都亲自引路相陪。”风长鹤一边走近一边嘴上不停地唠叨,言辞虽然恭敬,语气却透着股不着调。
苍亦歌站在院中的银杏树下,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进,然后停在十步开外。
十步之内,太子的护卫一字排开,拦住了风长鹤的去路,个个严阵以待。
风长鹤看着那鬼魅般现身的护卫,停下脚步,脸上似笑非笑。
苍亦歌只说了一个字:“剑。”
他的本意,是要他解下随身佩戴的兵刃,再上前拜见。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江湖人不懂这些规矩,风长鹤竟然直直扬起了那一直包裹住自己全身的披风,将腰侧长剑奉在双手上,开口道:“早知殿下看不上我寻鹤山庄的凡景俗物,此乃风某不久前寻得的一把古剑,有江湖传闻说此乃上古神器宿方剑。只可惜风某眼力一般,看不出这是真神剑,还是假神剑,所以,请殿下亲自赏玩。”
满院中人只觉得胸口微微一震,他这几句话,竟饱含气劲,若是内息稍弱,指不定要难受到捂上耳朵。
苍亦歌原本严丝合缝的表情这才现出一丝惊讶的裂缝。
不等他开口,风长鹤又讽刺般地加了一句:“我们江湖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
“少庄主此言何意。”苍亦歌的表情转眼间平静如水,他略一抬手,让身前的护卫让开。
令不可违,众护卫让开一步,却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只见苍亦歌一步一步地,竟也走向了风长鹤所站之地。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只要风长鹤一动,苍亦歌的护卫肯定都会立刻群起而攻之,把他撕成碎片。
“本殿下不过是对你一见如故罢了。”苍亦歌这么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只见苍亦歌抬手接过那把剑,剑身出鞘三寸,光刃清亮如雪,苍亦歌的目光一沉,像是发现了什么,低语道:“这确实是一把古剑,只可惜比长风的星图剑相去甚远,恐怕并不是宿方剑。”
然后他便直直看向对面一动不动站着的风长鹤,探究似的看了看他的面具,吩咐道:“既已解剑,赐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长鹤觉得自己好像看见这位太子殿下对着他笑了一下,那意味不明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眼角一跳。
苍亦歌将那把剑随手扔给旁边一个护卫,然后径直转身入了屋内,另一个护卫对着风长鹤略施一礼道:“少庄主请。”
和苍亦歌相对而坐时,风长鹤心里还有点发虚,明明他才是这山庄的主人,为何现在反倒有些像是他让人反客为主地牵着鼻子走。
坐在中间煮茶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秋淼。
“寻鹤山庄的茶不错,”苍亦歌难得在外人面前主动开口,“此处别院也甚是雅致,听闻是少庄主亲自布置的?”
“殿下谬赞。”风长鹤也难得正经地回了一句,只是下一句又跑偏了,“这别院原本是在下替未来的夫人准备的。”
秋淼煮茶的手一颤,差点没忍住把那一杯热茶泼到他脸上去。
不过苍亦歌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显然很到家,这样的混账话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随口回问道:“敢问少庄主心仪的是哪家姑娘?”
“怎么?殿下要为我牵红线?”风长鹤立马开始胡说八道。
苍亦歌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少庄主说笑了。”
风长鹤毫不在乎地笑了一下,端起桌上那杯热茶,却被苍亦歌下一句话惊得烫了一嘴:“少庄主,不知你可否有意入朝堂,为朝堂效力?”
“恕在下驽钝。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风长鹤屈起手指微微触了一下被烫到的唇。
“寻鹤山庄这些年声名鹊起,却也树大招风,若是少庄主肯入朝堂,日后也可保山庄上下长久太平。少庄主,且不说那把剑,单单说你这个人,就足够让王室朝堂重视了。”苍亦歌又用那种直直的目光盯着他,似能透过他的面具,洞彻一切,“你不是神剑之主也无妨,本殿下身边有星图剑主贺长风,也不缺神剑之主。只要你愿意,可以同长风一样,做本殿下的肱骨之臣。”
风长鹤一时答不上话来,这位太子殿下要不要这么直接?然后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江湖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句话,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起来。
苍亦歌看着他的样子,身子微微一松,心里的一丝疑心也减了不少。看样子,风长鹤不如他想象的心机深沉,或许确实是可用之人。他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了,他要收服这个人。
“殿下恕罪。”风长鹤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弯腰拱手行礼道,“既然在下并非什么宿方剑的主人,只是一介江湖草莽布衣,也就没什么可让殿下赏识之处了。在下更不敢和殿下的良臣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