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霭流玉 第8章 寒鲤

窗外，熟悉的一花一草，都如往事一般消散飘远。

桑杏一向喜欢出去玩，她不知为何对这里没有一点儿留念，只期盼着新事物的到来。

桑杏转头问道：“师傅，此次下凡去人间，我们到哪？”

姝锦一听，从包袱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纸，细细研读着。

“哦，去人间先去桃月国的京都奇南罢！”

桑杏看她这动作，不禁怀疑道：“你不会现找的吧？”

姝锦摸摸鼻尖，尬笑着：“被你猜中了。”她把地图放回去，又道：“额，其实去奇南也不是不行。桃月国是人间六大国国力最强盛的国家，那里风景如画，百姓安生，国家富强。”

“但…”

桑杏顺口答道：“但那儿的少数民族都不太服从天子，桃月国自从建立百年以来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姝锦点点头。

桑杏咧嘴一笑：“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

马车在一个水井前停下了。

水井的水是深绿色，望不到底。桑杏丢了一颗蜜饯下去，一直没听落底的回声。

姝锦笑了笑，说道：“小杏子，这是我们修仙者通往人间的道路，只有活物能通过，死物掉下去，只会不见踪影。”

桑杏皱眉：“那它们去哪了？”

姝锦摇摇头，答道：“不知道，或许在某一个角落吧。”

姝锦说着，趁桑杏不注意，一把拉着她跳下了水井。

一股窒息的感觉充斥在桑杏身上，她张口想说话，却只能吐出泡泡。她感觉她完蛋了。

但不久，那窒息的感觉没了，她也能出声，神奇的是，她身上并未着水。

“这么神奇？”桑杏惊叹着。

姝锦悠然道：“毕竟是去人间的通道，要是低端，一些人间要怎么笑话我们哪。”

桑杏低头，只见一片深渊。

“我们要多久才到？”

姝锦打了个哈欠：“很快的，我给你讲讲它的由来。”

“这个水井是几千万年前的人类发现的，因这个水井深不可测，便成了个观赏地儿。一天，一个县长的女儿想不开，跳下了水井。可她却并没有死，而是来到了一个犹如人间仙境的地方。她发现自己也拥有了创造一切的能力，她便创造出自己的孩儿，并赐予她自己的能力。慢慢的，一代又一代的小孩长大，便成了我们这些人。而其中的小孩意外掉下了水井，又去到了人间。在那儿，他懵懵懂懂地与人类诉说了水井的一切。一些人类想与灵力建立关系，便纷纷跳下水井。但并未奏效，有一个聪慧的人类，名为佛灵，她用那些小孩传来的方法，拥有了灵力，当她再次跳下水井，她成功了。就这样，人间与上面有了联系，一些人类开始修仙，成功者自会飞升，失败者则跳下水井淹死。于是乎，我们上面的人开始变多了，人类来到了这里，带来了阶级制度，带来了三妻四妾和权势相争。”

桑杏听得认真。

忽然，她感觉脚下凉凉的，下一刻，河水流尽，到了一个小庄子。

“师傅，这是哪？”桑杏拍了拍衣角，问道。

姝锦看了看四周，挠挠头：“问问村民吧。”她看到一个小孩儿，便走过去，弯下腰，问道：“小弟弟，这里是哪儿？”

小男孩弯弯头，却答非所问：“姐姐，你们是谁？”

姝锦轻笑两声：“路人。”

小男孩终于不绕弯子，答道：“桃月国奇南城新余村。”姝锦应了一声，又打量了前面的房屋，嘟囔着：“难怪。”

这个村庄青砖绿瓦，旁边还有湖，时不时有几只小鱼儿跳出水面。湖里有船只，船只上有商贩，村里和谐美好，除了奇南的村庄，也没别的地方如此了。

一个女子看见了面生的二人，连忙跑过来把小男孩拉在身后，她语气不善：“哪来的？”

姝锦双手举起，鞠了一躬，桑杏也学着她的样子做。

姝锦眉目带笑：“我们是从孤雪来的，路过此处问问小孩寻寻方向罢了。”姝锦刚准备拉着桑杏离去，但突然被拽住。

那女子神色着急，忙问道：“你、你们从孤雪来…那、那会捉妖吗…？”

姝锦淡然一笑：“那是自然。”

女子一听，扑通一声跪下了：“求女侠救救我们村、救救我们村！”

姝锦把她扶起来，安慰道：“姑娘你且先起来，慢慢说。”

那女子一把一鼻涕一把泪，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先、先跟我过来…”

………

姝锦和桑杏被村民们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推开木门，看见她俩，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两位姑娘，请坐。”

那老人咳了几声，示意村民出去。

屋内只剩老人，小男孩，那名女子和师徒二人。

老人神态和善，恭恭敬敬地：“两位姑娘，该怎么称呼？”

姝锦淡淡回答：“我名乐锦，这位是我的徒弟，竺悠。”

老人笑容满面：“我是新余村村长，他们俩是我的女儿沁伊和我的儿子沁择。如今是想请两位姑娘帮个忙。”

姝锦淡然一笑：“村长请说。”

村长长叹一口气，慢慢道：“唉，一月份，陈氏女儿临近出嫁，嫁的是外村人。但就在出嫁那日，那新郎官却忽然七窍流血而亡，死因是体内入蛊，始终没查个明白。本以为是那新郎官惹到了会下蛊的人，但事情越发蹊跷。今年是吉年，我们村里很多女儿都选在今年出嫁，三月初老杨家女儿出嫁，嫁给隔壁村的小王。可那新郎却又死了，死相、死法都与之前那位新郎官一模一样。我们村俞家胆大，在后几日就把女儿嫁给了自村的小南，那小南却没有死，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被官老爷看中，升官发财了。本以为已经平了这事了，可是当四月李氏女儿嫁给邻村村长儿子时，那村长儿子竟又死了，七窍流血，如出一辙…闹得人心惶惶，很多今年该出嫁的姑娘们都没有成婚，我也找了许多道士，可他们都没有办法…我实在是…”

桑杏听后，皱眉。

姝锦却喜笑颜开：“包在我们身上。”

“下蛊，出嫁，还不能嫁给外村人，七窍流血，这妖，不就是那寒鲤吗，刚好我见你们村那湖奇怪，恐怕那寒鲤就在湖里。”

“寒鲤前身是苗疆被强迫的女子所化，善于蛊毒，最喜鲜血，对于女子尤其偏爱，但尤恨嫁人，特别是嫁给外村人。你们村人应该挺好所以她对嫁给自村人没意见。对了，我问一嘴，你们村女孩运气都挺好的吧。”

沁伊点点头：“确实，我们村的姑娘从小都争强好胜，能干聪慧，能养家糊口，做什么就成功。“

“鲤鱼嘛，总归是好运的。”

姝锦打了个哈欠：“寒鲤还是好对付的，小杏…，哦不，悠悠，交给你了，明日你去与她谈谈，看看她能不能把那些男子的魂还回去。”

桑杏震惊，但碍于还有其余三人在场，她只能笑着点点头。

村长给她们安排了一间房。

关上门，桑杏急得蹦来蹦去：“姐！我没学过怎么对付妖怪啊！我最多也只见过一些温柔的小花妖，这些会害人的妖怪我不会对付呀！”

姝锦大手一挥，扔给她一本书：“我的徒弟要学会自学，看看你就会了。”

桑杏接住那本书，翻到关于寒鲤的那一页。

“喜水…怕阳，爱女，为人形时妖力强悍…羞涩…”

“见到食物走不动道，喜甜，但如果是在抽人魂魄前后，会很凶悍不听人劝…”

桑杏略看了些，深吸一口气：“师傅，那您能在一旁守着吗，我怕我没弄好殃及无辜。”

姝锦点头：“行。”

第二日天刚亮，桑杏和姝锦就起床。村庄路上没什么人，应是村长说了今日她们要干的事。

桑杏来到湖前蹲下，用手摸了一下湖水。湖水冰凉彻骨，一点也没有夏天的热气。这让桑杏更笃定下面有东西。

桑杏站起来，双手交叉掐了个诀。很快，平静的湖面忽然变得暴躁，一只一只小鱼儿都从湖里蹦起来。

骤然，一股冷风吹过，桑杏险些没站稳。她发现湖中有一团黑影在慢慢靠近，她招呼出七凤仪捏在手里。

霎时，一大只冰蓝色的鲤鱼飞出水面，荡起一阵波浪，桑杏被卷入水中。

她稳住重心，试着与寒鲤交谈：“姐姐！听我说！”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这只寒鲤的眼睛是血红色，显然是在抽魂前期或后期。

“额，听不进去吗。”

桑杏被寒鲤大大的鱼尾缠住，寒鲤想把她卷入湖中。桑杏也顾不得什么，举起七凤仪，一下刺入寒鲤的身体里。

寒鲤发出鸣叫，震得桑杏头疼。

寒鲤发怒了，她流出血泪，尾巴拍起水面也连带着桑杏被拍飞。她在空中找到方向，轻飘飘一转身，在下落的过程中一脚踢在寒鲤头上。

这一踢，把寒鲤踢到了湖中，桑杏也掉了下去。她屏住呼吸，与寒鲤在水中交手。

寒鲤张开嘴巴，想把桑杏吞掉，但桑杏左手执剑，右手执伞，把寒鲤的口腔都给戳破。

趁着寒鲤痛苦，桑杏连忙往上游。可寒鲤不依不饶，又用尾巴卷浪把桑杏拖了回来。

桑杏无语了。她一个翻身躲过浪花，再一拳打在寒鲤的头上。寒鲤被打得大声鸣叫，桑杏护住耳朵。她又迅速游到寒鲤的下面，再次一拳把寒鲤打出湖里。

寒鲤被打上岸，在岸上啪嗒啪嗒地扑腾着。

桑杏也从水里游上来，丝毫不显狼狈。

寒鲤突然化作一个蓝发女子，那女子面容姣好，皮肤上布满伤痕，还在吐着鲜血。那女子面色一冷，趁桑杏不备一掌拍去。

桑杏差点没反应过来，一个侧身躲过。女子见无效，跌跌撞撞站起，双手凝结着一个蓝色小泡泡，那泡泡随着妖力的投入逐渐变大。

桑杏见此，甩出七凤仪。而那女子周围却出现一个蓝色屏障。把七凤仪给震回来。

那泡泡变大，快要破了。桑杏急忙捡起七凤仪，用它在周围画了个圈圈。那泡泡也正好破裂，撞到桑杏周围的金色光环上。

桑杏用力抵抗着那泡泡的冲击。可当冲击波散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往后退了几步。

女子不断发动着泡泡攻击，攻击迅速，桑杏躲避不及，被一个泡泡击中，瘫倒在地。

桑杏感觉全身被冻僵了，但她强撑着站起来。

“靠啊第一次下凡就打不过！太没面子啦！”桑杏说着，举着医灵，闭着眼，口中默念，“红莲云，万物春，一池云锦满遍哀！”

那柄剑凝聚起金色的灵力，随后桑杏的背后开始出现数百柄剑的虚影，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那女子捂着肚子想跑，却被那些剑影击中，她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桑杏睁开眼，一挥剑，那金色灵力径直朝那女子而去。那女子闭上了眼。

倏然，姝锦现身接住了那一击，她懒懒地：“小杏子，动手要懂些分寸。”桑杏撇撇嘴，走过去。

“没人教我。”

桑杏向那女子伸出手：“姐姐，要我扶你吗。”

那女子捂着肚子，看她的眼神充满惧怕。

姝锦展颜一笑：“看你给她吓得。”姝锦抱起女子，温声道：“妹妹，能不能与我们谈谈？”

桑杏充满了疑惑：“师傅，她是妖怪，你不怕她害你吗？”

姝锦无奈叹气：“唉，你还是太小了。”

姝锦抱着女子走向屋子。“妖怪，怎么会全是恶人呢。”

………

姝锦给那女子盖上毯子，温和笑笑：“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怯怯开口：“我叫上官婵…”

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倒是让桑杏想到了桑今安。

上官婵裹了裹毯子。

姝锦坐在一旁，问道：“婵婵，是你杀了那些新郎官吗？”

上官婵抿唇，点了点头：“是…”

姝锦并没有怪罪她，而是温和地问：“为什么要杀他们？”

上官婵眼泪流下来：“女孩子不能嫁、嫁得太远，不然会被欺负的…”说到这，她开始啜泣。

姝锦已经知道了上官婵化为寒鲤的大概原因了，她轻轻拍拍上官婵的背，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那些男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昨日去走访了一些，都是些靠谱老实人，那些女孩子不会受苦的。”

上官婵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姝锦点点头：“真的。婵婵，那你能把那些男子的魂还回来吗？如果他们真的做错什么，我替你杀了他们。”

上官婵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吐出几个泡泡，那些泡泡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远去了。

姝锦摸摸她的头：“婵婵真乖。”

桑杏此时却开口：“姐姐方才是我对不起你，为了补偿，我可以帮你杀了你恨的人。”

姝锦大惊失色：“一边玩去悠悠！”

上官婵平静地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怨他。”

“我该走了，小锦鲤们等着我的供养呢。”上官婵起身，抹了抹眼泪，“谢谢你们…让我迷途知返。”

上官婵走后，姝锦拉着桑杏来到房间。

姝锦眉目带笑：“小杏子呐，下次捉妖，不是凶狠异常的不要直接动手，像性格温顺的寒鲤，其实你跟她说几句好话就行了，不必这么麻烦。”

桑杏低眉顺眼：“嗯好，但是我跟她说了呀，她不理我，我也没办法。”

姝锦戳了戳桑杏的额头：“不能耐心一点吗？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

“作战要懂得分寸，该收手就收手，如果我不帮上官婵抵了那一击，你是不是就把她杀了？”

桑杏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姝锦笑着：“我知道，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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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寒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