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共振 第3章 用脑子

咚—咚—咚—

怪物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像是一下下踩在他的心脏上，感觉每响起一声，他的心就离嗓子眼更近一点。

从频率和轻重可以听得出来，脚步声明显比之前着急的多，低沉又令人不安的嘶吼声从怪物的声带间艰难的挤出来，听起来倒像是委屈的呜咽。

迟聿年小心翼翼的蜷着身子蹲在柜子上，尽力把重心降到最低。从柜顶以一个极小的角度看着门外，怪物长长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近。

响亮的警报声相当于给长臂怪物提供了一个精确的定位，他目标明确，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步伐也随着靠近而越来越愤怒，最后踏着报警声冲进电疗室。

怪物讨厌声音，于是愤怒的挥起瘦长又畸形的手臂，泄愤似的砸向发出噪音的警报铃，警报铃掉落在地上，砸得零件向四周迸溅，随之解体，终于完成了它肩负的使命。

令人浮躁的警报声猛然停止的瞬间，怪物的行动也随之一滞，像是在仔细分辨这个空间里是否还有活物的呼吸声，他要揪出到底是谁触发了报警。

抓住这个间隙，迟聿年奋力纵身跳下柜顶，一手握紧装满药物的注射器，另一只手扣住怪物白大褂的领子，像一只黑猫轻盈地落在怪物弓起如山脊的背上。

他双手高举握着注射器，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枕骨下方凹陷的颈窝猛的扎去

怪物还来不及反应，针头已经刺穿怪物如枯树一般的坚硬又粗糙皮肤。阻力很大，迟聿年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小小的活塞上，随着活塞的移动，整管药物被全部注射进怪物的身体里。

长臂怪物的手臂突然以一个180°向后翻折，一把抓住迟聿年的下颌，长长的指甲划破他的脸，高举而起，然后用力向地面砸去，顿时电疗室的金属地板被砸出一个人形凹陷。

轰————

感觉全身的骨骼都碎成了渣，一阵钻心的痛席卷着他全身的每一寸，像是用纯肉身生抗了一发□□。刚开始他其实没有任何感觉，一秒后全身散架一样的痛苦如洪水般向他涌来般。

一股温热的红色暖流从他的鼻子和眼眶里流出来，眼前变成一片模糊的红色，耳边的嗡鸣久久不能散去，脑浆感觉被砸匀了。

这都没死啊？难道这么久了还没过诈尸的新手保护期吗？

混沌的意识让他不能做更多的思考，像是一个马上要被执行死刑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逼近却无法挣脱。

他只看见怪物举起另一只手握成拳状，因为用力绷紧而浮起的青筋清晰可见，瘦弱的枯骨像是要刺破关节处干枯的皮肤。

怪物准备了结这个瘫软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年轻生命。

迟聿年闭上眼准备接受死亡，他对活着这件事一直保持着一种能活就活死了也不可惜的态度，说得更偏激一点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厌世消极的态度。

如果努力过后还活不了，那就是天意了，这么想着，迟聿年反倒松了一口气。

等待的重击迟迟没有落下，身上的重量倒是消失了。

这是已经死了吗，原来死掉这么轻松而且一点也不痛苦嘛。迟聿年疑惑的想，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可惜看到的不是圣洁的天堂，他还处在这个废墟医院里。

只见怪物捂着耳朵跪在地上，抱头疯狂摇摆挣扎着，指甲嵌进肉里抓出几条血痕，微小的血珠慢慢凝聚成滴，落在迟聿年身侧的地板上。

怪物痛苦的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尖锐又细微的尖叫，像是小狗被踩到了尾巴，又像是老鼠发出刺耳的哀嘁。

看来他赌对了，药物产生了副作用。这个怪物讨厌声音，对一点点的声音都极其敏锐，所以可能比起失聪，临床意义上症状更轻的耳鸣会让他感到更加折磨。

迟聿年抓住机会翻滚逃出怪物身下，用尽全身力气退到一个可攻可守的安全距离。

怪物试图伸出长臂再次抓向他，但是被耳鸣干扰纠缠着，移动速度明显变慢了。和此时迟钝的怪物相比，稍微缓过劲来的迟聿年可灵活的多。

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怪物身后，把调到最大电流的电击棍捅向眼前这个扭曲的人形物体。

怪物发出一声巨大又短暂的怒吼，下一秒全身肌肉瞬间僵直，像是忽然被定身了一样，直挺挺的向前倾斜，轰然倒下的躯体扬起尘埃，宛如一个微型蘑菇云拔地而起。

迟聿年迅速用电磁束缚器将他瘦得离谱的四肢紧紧固定在金属地面上，他扇开灰尘，身前的怪物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

但是说到底也只是像而已，如果不取出或者破坏心脏的话，失秩种就不会真正的死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就能把这些伤口恢复如初。

他不知道电击棍致其昏迷的时效有多久，所以现在必须尽快杀死陈易申。

之前电脑的报道里说，无秩种的秩芯可以在身上的任何地方。

那要怎么确定呢？

要是把他全身上下剖个遍那得花多少时间？

他想起电疗室里有台x光机，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怪物搬上床，用束缚带捆好，走进操作室。

摁下电脑上的操作键，透过玻璃迟聿年看见老旧的机器动了起来。等待报告需要三分钟的时间，迟聿年瘫坐在椅子上。

刚刚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现下冷静下来才发现奇怪之处。

从之前的停尸间到现在的电疗室，都很奇怪。停尸间为什么会有手电筒？电疗室里面怎么会有x光机？再说这么破旧的机器居然还能用？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迟聿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直到电脑跳出一张陈易申全身的扫描图——这完全不是生理构造，与人类的结构完全不一样，扭曲双臂的每一段都是独立的骨骼，内脏挤在狭小的体腔内。

在陈易申的颞处有一个高密度的区域，那应该就是秩芯所在的位置。

迟聿年刚走到x光床边，怪物突然出现要苏醒的迹象，眉间抽搐着，鼻子喷出长长的一口气。这动静吓得迟聿年连忙操起地上的电击棍又给他来了一下，直到反复确认怪物又昏死过去他才放心。

怪物左侧稀疏的头发下，有一个散发着微弱淡橙色光亮的物体，光亮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像脉搏一样微微跳动，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忽略了。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怪物的秩芯。

他掏出本用来防身的手术刀，熟练的划开怪物的颞肌和颞骨，随后把刀叼在嘴里，用手指插进缺口，从大脑的左颞叶部抠出一颗类似琥珀一般的小石头。

也不能完全称为石头，与石头相比更有弹性，偏向于橡胶的材质。

秩芯静静的躺在迟聿年的手心，表面包裹着清亮稀薄的脑脊液，有的地方甚至还黏连着一些残留的灰白色脑实质和血丝，一顿一顿的收缩跳动着。

他把小石块装进口袋，拖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他觉得此刻身体一定有千斤重，像行尸走肉一样乘着电梯到了一楼。

就剩下最后开门了，终于要逃出去了吗？

哪有这种好事。

打开大门需要门禁感应，迟聿年原本猜测是用门禁卡，但是无论是护士站还是导诊台都被他翻遍了，一无所获。

当他看到大门的感应区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天真了。

感应区不是像小区闸机那样的芯片感应器，而是一个嵌在墙里大小约为20cm×30cm的长方体，应该是要把什么物体放进去扫描感应。

迟聿年猜测的把秩芯放进去。

“识别错误。”机械女声说到。

该死的玩意，压抑许久的精神几近崩溃。

迟聿年气愤的把手电筒砸向大门，猛一下给手电筒砸灭了，下一秒又闪烁了几下重新亮起。

一定是漏掉了什么，迟聿年回想着电脑桌面上的规则：脑洞大开，善用脑子开门。

他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极度疲惫的精神和生理摧残着迟聿年最后的理智，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可笑又疯狂的想法。

五分钟后，电梯回到一楼，迟聿年从轿厢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黏腻腻的软物，正是陈易申的大脑。

他把大脑放进感应区。

不会这么离谱吧？

……

门缝开启。

……

我看你特么像脑子。

迟聿年突然笑了，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可惜他再没有力气做任何表情。

晨光的一点点的照耀进阴暗的医院，周身的空气顿时有了一丝暖意。

原来外面已经天亮了，他在医院的黑暗里里基本上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他累得感觉像是搬了一天砖，实际上距离他醒来到现在还不过四个小时。

他迈步走进阳光里，贪婪的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迟聿年看到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他分不清浅到发白金色是他头发的本色还是阳光为他披上的颜色。

那人至少比迟聿年高一个头，身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的战术工装裤，黑色皮质胸带和腰带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烟灰色的领带垂在胸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

男人双唇轻动，嘴角勾起，像是在欣赏一件令他骄傲的艺术品。

突然归于平静，就像过载的机器骤然关机，迟聿年突然感到四肢无力，虚脱的向前栽去，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恭喜你，欢迎加入神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