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文心埋头于工作,晚上连饭都没空做,跟温语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家,有时候加班得比较晚,就让温语自己回家吃饭,她不想再让温语来公司等她,怕她无聊,而且温语白天去排练,也够累了。
周末,她百忙中抽空回了趟家,文远昭和季楚芸十分高兴,两人一早就去市场买了土豆、玉米、白菜、鸭肉、排骨、螃蟹虾等等,品类繁多。
文心到家的时候是傍晚,季楚芸在厨房忙活着,文远昭给女儿泡了桂花茶,合适秋高气爽,口焦舌燥的季节败火润喉。听到门外的车声,他喜笑颜开地到院子里。
“爸爸,你出来干嘛呀?”文心从车上下来,笑嘻嘻地问。
文远昭背着手说:“出来等你啊。”
文心挽住他的手臂,一起进屋。
饭菜香气扑鼻,从厨房晃晃荡荡地散发出来,文心喊一声“妈妈”,季楚芸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开饭的时候,文心看到满满一桌子菜,甚是丰盛,都是她爱吃的,妈妈说女儿太辛苦了,太瘦了,要补补,让她多吃点。
文心很怀疑妈妈是不是失忆了,带着一点小小的报复心思说:“妈,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不还说我是不是胖了?”
季楚芸以温润的嗓音驳回道:“是比以前胖了一点,但是总体来说,你这个身型还是偏瘦的,让你多吃一点,是为你好,你还来笑妈妈。”
“是嘛,你看看妈妈做了这么多,都是你爱吃的。”文远昭眯着眼笑,在一旁帮腔。
文心于是乖乖地吃撑了,不想辜负妈妈的爱。她在睡觉前跟温语打电话的时候,还打着饱嗝。
“都怪你,每次出去都要点那么多个菜,又吃不完,最后都是我在吃,我妈都说我胖了。”文心侧躺在床上,撅着嘴抱怨。
温语也靠在床上,勾着嘴角问:“那么我在叔叔阿姨那里可以加点分了?”
“何出此言?”
“把他们宝贝女儿养得胖胖的。”
文心皱起眉头问:“是你养的?不是我在做饭吗?”
温语笑着转移话题:“今天跟叔叔阿姨说了吗?”
“说什么?”今晚的文心很愉悦,忍不住想使坏逗一逗温语。
......
她猜到了温语不会说什么,又问道:“干嘛?不回答。”
“你知道的。”温语轻柔地说。
文心憋着笑:“哦,忘了。”
......
鼻息一动,笑声从听筒里传来,文心问:“干嘛?生气啦?”
温语不太高兴地回:“没有。”
文心明知故问道:“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下次跟你回家吗?”
听到温语轻轻叹了口气,她却有点开心。
不喜欢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温语,却因为可能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而失落。文心感受到了失落里的在乎,越在乎,越失落,越失落,越叹气。
她问:“这么想来啊?”
“我答应了阿姨去吃饭的。”温语语气很低地说。
这语气,她就不忍心了,于是告诉温语:“哎呀,说了,笨蛋。”
温语又沉默了,文心糯糯问她:“是不是在笑?”
“嗯,在笑。”逐渐扩散的笑意染上了眉梢,温语回答。
文心也笑了,她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侧躺,一只手垂在床边,揉捏着床单的边缘,继续说:“我妈先跟我爸说了我们的事,所以晚上跟他们说的时候,我爸还挺兴奋的,问我拿照片给他看,比我妈还八卦。”
“那叔叔看了怎么说?”
文心回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文远昭把泡好的茶递给她,看着她抿嘴喝茶,便迫不及待地问她对象谈了多久,怎么认识的,什么家世背景学历,长相脾气性格如何,什么时候带回来。
她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茶,笑津津地把爸爸的喜悦纳入眼底。
季楚芸端着菜走出来,一边说着:“过来吃饭了。”
她走过去餐桌旁坐下,文远昭跟在后边,嘟囔道:“心心,跟爸爸说说嘛。”
季楚芸也在一旁坐下,顺风吹火地让她说。
于是她把她跟温语从认识到在一起,以及同居的事情大致向他们说了一下,并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翻出了手机里的照片,然后他们就像研究什么宝物一样,眯着眼,在放大的照片上移动着看了又看,滑过一张又一张,把相册都看了个遍,时不时嘴角还拎着笑,啧啧称赞,说“真好看”。
季楚芸把手机还给她,还是忍不住夸道:“这女孩子条件这么好。”
“条件好怎么了?我们心心条件也是很好的,哪里会比别人差。”文远昭反驳道。
文心十分赞同,猛地点头,又听见文远昭说:“但是这个女孩条件是真的好。”
她不想说话了,虽然内心在窃喜,但是这话里话外都有点踩低自己,拉高温语的嫌疑,多少有点失宠的感觉。
她悒悒地说:“饿了,吃饭了。”
可是低头一看,又被一桌子妈妈的爱安抚到了。
所以现在温语问她,她用了一句话概括:“自然是夸你啊!”
又换了个姿势,正躺着说:“我就不高兴了,我问他,我漂亮还是你漂亮,你猜我爸怎么说?”
温语自信又坚定地说:“叔叔说我漂亮。”
诶,哪有人这么厚脸皮的啊!
文心轻轻地笑,又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你不高兴了,如果夸你,你应该高兴。”
文心觉得温语聪明死了,甚是欣慰地说:“我听到我爸夸你,比夸我都高兴,我真棒,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啊!”温语用同样的语气回她。
“哼,睡觉了。”说不过她聪明的女朋友,文心摆烂了。
“好,睡吧。”温语轻声哄她。
挂了电话,文心伸手关了台灯,一时间,耳边热闹、温暖都仿佛被收进漆黑里,相继弥散,留下一片暮气沉沉。
郊区的夜晚少了车流涌动,少了尾气和光源的污染,十分清净,但也过于宁静,容易唤醒久远的记忆。
文心没有立刻睡,而是抱着手机,上千的画面剪辑成了快进的电影,一幕幕的思绪像倒灌的海水,涌进退潮的心底。
然后莫名地想起了姜婷婷。
这个人很陌生,这种感觉很陌生,她甚至想不起来以前和她去过哪一些餐厅,和她看过哪几部电影,她的声音、她的容貌,很模糊,大概有这么个轮廓吧。
一段故事,最终只剩下一个名字。
那时候,她还来不及把恋情告诉爸妈,来不及把她介绍给爸妈,也来不及感受爱情的呼吸,这段感情就停止了心跳,一切太过匆忙,稀里糊涂地上头,又莫名其妙地分开,连爱不爱都没有认真确认过。
而现下,她在温语的爱情里,获得自己的爱情,并且可以坦坦荡荡地将这份感情公之于众,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温语带回来见爸妈,让所有人都见证它的萌芽,它的生长,它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和亘久绵长的脉搏。
她开始相信,甚至确信这份爱情的厚度,不是用一个手掌可以承接,也不是用一颗心脏可以装载,而是要用余生的长度才能容纳。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代替她拥抱了过去的自己,她用现在的幸福抚平了曾经出现在生命里的褶痕。
她早就告别了过去,只是那时还未等到那个领她走向未来的人。
时间是搅碎机,让回忆在黑暗的空气中一点一滴地瓦解,在脑海里越来越零碎、混沌;而温语是时间里的玫瑰,铺满了她通往未来的道路,在视线里越来越聚焦,清晰,历历可辨。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这一夜又好眠,梦里有花香,有蓝天白云,有远方,有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