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了几场雨,深城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真正步入秋天。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树上果子的清香钻入阳光的缝隙,让被爱的人都像嚼着满口的碎冰棒,甜甜的,也冷得会把牙冻麻了,但胃里暖融融的。
那是陷在爱情风暴里的人才特有的体验,既刺激又岁月静好。
温语在闹钟响的时候醒来,文心一点反应也没有。
温语把闹钟关了,看一眼怀里的人,起伏的呼吸像煦日下不成型的波纹,微微聚拢又悠悠荡开。被黑发簇拥的脸庞,粉嫩粉嫩的,犹如纳入了这晴空万里的云朵,比心脏还脆弱,还柔软。
像一只粉色的小猪。
她的嘴角不受控地有了向上的弧度,但同时眉眼间也有了几分羞涩。
爱的程度是可以用身体进行丈量的。
在裸裎相见的交换中将对方的全部全盘接收,在不着寸缕的交融后生命的轨迹吻合地重叠。
然后她们就更爱对方了。
并且能够更准确计算出对方爱的重量。
然后温语叫她:“起来了。”
叫了几句,才感觉到怀里有动静,文心动了动脖子,艰难睁眼,声音闷闷地问:“几点了?”
“快八点半。”眼里噙着笑,声音带了点刚睡醒的嘶哑,挺性感。
一阵头皮发麻,连耳朵都痒痒,文心莫名就害羞了。
一句很正经的话,一个很正经的语气,可是在做过一些不正经的事情之后,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容易让人沉湎桃红柳绿。
但是耐不住困意,她又软绵绵地在温语怀里撒娇:“不要,我不想上班了,想睡觉。”。
温语宠溺地笑:“好,不上班。”
“你怎么总是不用上班?”她抬头看着温语,脸也开始热了,又转移视线,说:“温语,你替我去上班好不好?”
温语抚摸着怀里的小猪:“好,我替你去。”
“温语,你包养我吧,我不想上班了。”
温语迟疑:“你昨天不是还......还不希望我插手你的工作?”
“昨天没有在睡觉,现在起不来,而且被你这么宠着,好舒服。”文心笑得很灿烂,沉浸在自己的氛围里。
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没那么尴尬了。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完蛋了,要是我以后都这么依赖你怎么办?”
她眉梢向下,弯成一个哭脸:“要是你不要我怎么办?”
温语抱紧她的小猪,轻轻地拍:“不会不要你的,我哪里舍得不要你!”
她深呼吸后,继续认真说道:“我花尽心思才让你依赖我,耗费那么大的力气,然后不要你,我不是很亏?你可是我历经千辛万苦,千方百计,煞费苦心才抱回来的宝贝啊。”
一连用了几个成语,这很不像温语,又很像爱文心时的温语。
文心又被这样柔情蜜意的表白,撩拨得不能自已。
好一个情话绵绵的温语!
实在很难想象,那个在外面感受到敌意而不安时,冷言冷语不屑一顾,随即召唤出漫天风雪的温语,和现在面前,又撒娇又柔软,陪她幼稚,也可以为她种满金色阳光,开遍温暖和烂漫的温语,是同一个人。
她从温语怀里冒头,早前的睡眼惺忪被甜蜜取代,她轻软地还给温语一个吻,以报答她的甜言蜜语。
温语在品尝过一口蜂蜜之后,她跟文心说:“如果你觉得每天早上起床很困难,那我们自己当老板,这样,你就可以按你的时间去上班,不用每天早上那么辛苦的起来。”
“啊,你怎么这么纵容我啊!要是我这么不务正业,你嫌弃了怎么办?”文心嘟唇,佯装委屈。
“我不会嫌弃你的。你想工作也好,不想工作也好,只要你开开心心呆在我身边,都好。而且你也没有不务正业,只是工作时间自由点而已。”
文心摇头:“不要不要,我暂时还不想自己出来做,我觉得我能力还不够,但我不想靠你,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价值。我就是赖床,起来了。”
“好,起来。”
一个半小时候,在朝辰文化的办公楼里,文心穿着藏蓝色廓形衬衫,黑色直筒牛仔裤,黑白相间的高邦鞋,她将又长了一小截的黑发往后抚一把,走进办公室,正式踏入十一月的忙碌。
好几天没来上班,打开OA,后台是堆积如山的工作消息。并且,可能由于总经理的有意提拔,公司又给她安排了一个重要的项目。
她扶着额头,拇指在太阳穴轻揉,哭笑不得。
中午和谢秋枫、甄澜一起去食堂吃饭,老远就看到尹赫,和几个不熟的同事有说有笑地走来,甄澜正问着文心要不要回避,文心说总回避也不是办法,坦然以对就好。
一回头,尹赫已剩下一个背影,往食堂出入口的方向走去,刚刚和他谈笑风生的几个人依然按原方向走过来。
谢秋枫摇了摇头,和文心相视一笑,打了饭,没再谈论他。
无惊无险地忙到了下班时间,忙碌的时间就是特别快,看一眼手机,温语说她到楼下了。其他同事都先回去,文心还有一点收尾工作,打算做完再回去,于是让她来自己办公室等一会。,因为她也有点想温语了,想让她陪着。
温语坐在隔壁谢秋枫的工位,无聊地玩着桌上的解压玩具,但她没玩过,不太会,总是掉到桌面发出声音,一次两次三次......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就显得特别响亮。
尤其在文心一丝不苟地对着各种数据,看得眼睛都要瞎了的时候,被突然的声响一吓,很容易就看错了行。
在温语第六次制造出声响时,文心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吼了她一句:“别玩了!”
占有对方,或者被占有,也是一个将安全感填满的过程,人有时候很奇怪,当在对方那里获得了饱和的安全感,就会下意识地把她归类为自己的一部分,即使不礼貌地对待,也不过分。
温语一副惊呆了的表情,错愕地瞪着眼睛,极小声地回:“我......不玩了。”
文心没理她继续看电脑,温语不敢乱动了,手掌撑在腮边,看她。
人有时候更奇怪,明明自己的身体构造和对方一样,却总觉得对方的更好玩,更有趣,更精彩。
终于等到文心忙完,她仰着脖子放空了一会儿,转过去看刚刚被自己凶过的温语。
她平静的脸上有不明显的不开心,文心的心抽了一下,不是很舒服,她抱歉地问:“等太久了是不是?饿了吧?想吃什么?”
温语吐出胸腔的一口气,很无辜地看着她说:“你刚凶我了。”
“啊?刚刚……吗?”文心柔和的眼神一怔,不确定地反问。
温语定定地看她,抿着嘴不作答,像是要把那份委屈揉进文心心里。
文心回忆了一下,刚刚是太着急了,没控制好脾气,而且说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换做以前,她会问温语是不是无聊了,然后找点事情给她做,她甚至不会让温语来公司等她,她知道温语的时间很贵,但是习惯了消遣温语的时间,每天跟她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说一些没有内容的话,做一些没有营养的事,但这些话,这些事,却恰恰最有意义。
而且,昨晚之后,她也有一点把温语当成她的一部分了。
她们的感情在走向日常,但她们的关系却在进步。
好像是态度不好,她转过头用温软的语气哄道:“对不起啊,我那会有点烦躁,你一弄出声音,我就看错,一看错又要重新找。”
她想站起来去拉温语的手,可是坐太久了腿麻,起猛了那一瞬间,双腿像接通了电源,源源不断的正负电子爬行在血液里,又刺痛又无力。
“嘶”了一声,又坐下。
温语把椅子挪到她身边:“怎么了?”
文心一边按摩着肌肉,一边摇头说:“是我不好,忽略了你,我错了错了。”
然后伸手捏了捏温语的耳垂,突然笑了:“刚刚那个画面让我想起了我爸妈,他们好像就是这么相处的。”
她在温语蹙眉的疑惑中解释:“我妈喜欢玩那种小游戏嘛,有时候我爸在一旁看,看一会就要指导我妈,我妈有自己的思路不想听他的,就会骂‘你别瞎弄我的,你懂什么啊’,然后我爸就灰溜溜地走开。”
温语不自觉地勾了嘴角:“饿了,吃饭。”
说罢站起身,伸手等文心牵住。
显然很满意这个解释。
走进电梯里,文心又闻到那股不熟悉的味道,她纳闷,然后温语就成了她唯一的怀疑对象。她凑近验证一番后,确认了就是温语。
“温语,你怎么换香水了?”
温语坏笑着说:“你闻出来了?”
“当然了,这味道这么甜,一点也不像你风格。”她一直只有一种味道。
温语挑了个眉,得意地说:“我想让别人来问我,怎么换味道了,然后我就告诉他们,因为我女朋友喜欢这个味道。”
今天下午去公司签合同,特意喷的。
“你好有心机啊温语,你真的好有心机,究竟是你哪个女朋友说喜欢这个味道的?”文心笑得明眸皓齿,把答案明知故问了一遍。
温语眉头一紧:“上次你不是说挺好闻?之后我路过,就买了。”
文心摆着评论道:“我说好闻,不代表我喜欢啊,而且这么甜,真的不适合你,不适合你这个高冷女神的形象。”
温语说:“那我谈了恋爱,也不是不可以改变一下形象。”
她有想过直接发条微博昭告天下的。
因为文心都把她介绍给了同事,她很懂得礼尚往来。
“那你怎么就不能主动说?”
“我不是会主动的人。”温语理直气壮地说。
“你好傲娇啊,又傲娇又得意。”
“不可以吗?”
“不可以。”
温语笑了,喜欢被文心管着的感觉,这样会不会更像她妈妈管她爸爸呢?
“那你喜欢这个味道吗?”她问。
“我喜欢你原来的味道。”
电梯“啷哐”一声打开门,温语抿着嘴把笑扩散到眼底,带走了笑意,把不适合她的香气留在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