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赫刚来公司半年多,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笑起来有酒窝,很健谈,有海外留学背景,工作能力挺强,就是有点抠门,中规中矩,据说是交易部下一任的准部长。
因为他是总经理的外甥。
文心她们三人偶尔在食堂遇到过,他会主动过来搭话,跟谢秋枫比较聊得来,但是工作交集很少,所以不是很熟。
她们曾私底下猜测过是不是要追谢秋枫,可是女主角嫌弃得要死,后来几次遇到都拉着文心她们躲开了。
看到他过来,三人面面相觑。
谢秋枫扶着额头,不管真相是什么,但自从猜过了尹赫有可能喜欢自己的心思,她就下意识想回避,可能觉得都是同事,又是经理的亲戚,不好得罪,只能假装没看到。
可现在对上了视线,逃避不了,她咧着嘴问文心怎么办。
文心沉吟:“随机应变吧。”
尹赫走到文心面前:“嗨。”
文心内心讶异,怎么看着她打招呼,但是也礼貌了回了个“嗨”。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谢谢。”
文心看了一眼谢秋枫,眼神询问她:“什么情况?”
只见谢秋枫眼里也掠过一丝讶异,明白了,她也不清楚状况。
正当文心踌躇之际,尹赫终于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人,他说:“你们不去拿东西吃吗?这个要自己拿,没有服务生送来的。”
谢秋枫回答:“呃,我们知道,还不饿,等会再去。”
“那要我帮你们拿点吃的吗?”尹赫又把目光转回给文心:“文心想吃什么?”
文心更讶异了,这次的心理活动表露在脸上,但很快又被收回,换成又一个礼貌的微笑:“哦,不用,我也不饿。谢谢。”
三个人察觉到气氛挺诡异,尹赫也尴尬地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逗留,站了一会,见没人招呼他坐下,他只好讪讪地说:“那我先过去我那边,那个,我准备了一点礼物给你,等活动结束,拿给你,可以吗?”
他看着文心,在等待答复。
文心的眉头堆成山丘,大脑飞速运转,在想要怎么拒绝。
她看了看谢秋枫,平时絮絮叨叨,现在竟然也哑口无言;又看了看甄澜,平时足智多谋,现在也束手无策。
她内心在喊天喊地喊温语,即使气氛变现得有些微妙,但人也没说要干嘛,总不能跟人说我有对象了,不能接受你的礼物吧。
文心迟疑地说:“这......不用了,谢谢啊。”
尹赫觉得或许人多,文心不好意思,于是便没再强求,说了再见就走了。
谢秋枫和甄澜同时“嘶”了一个拖长音。
“啥意思?”文心看着她俩觉得脑子有些混乱。
“或许是我们猜错了,他看上的是你。”甄澜惊叹地陈述观点。
“很有可能。那我就放心了。”谢秋枫附议,同时又不经意地幸灾乐祸了一番。
文心瞪了谢秋枫一眼。
“啊,不是不是,不过,有没有可能,他就是觉得同事一场,想搞好关系,毕竟以后人家要当部长的,先得民心嘛,所以给你准备了礼物。”谢秋枫找补道。
甄澜不同意:“我觉得不是,那语气,那神情,暧昧了点。”
“那他有给小洵礼物吗?她不也是生日。”文心问。
谢秋枫自告奋勇去打听,半晌,才回来说:“没有。”
被人喜欢应该开心吗?应该感到与有荣焉吗?可是没有,文心只有惆怅。虽然对别人的心意感到抱歉,但是不能委屈温语,只能对别人狠心一点。
文心说:“他晚上拿礼物给我,我就跟他说,如果是有其他目的,那我不能收,我女朋友会不高兴,如果没有其他目的,那我更不能收,我们只是同事,无功不受禄,我没有收同事礼物的习惯。”
“挺绝情!”谢秋枫评价一。
“挺伤人!”甄澜评价二。
往往沉重的不是决定本身,而是做决定的过程,问题找到了解决的出口,心情也就愉悦了许多。
文心一行人去烧烤架旁边拿烤串和饮料,不小心碰到了隔壁同事,连忙说抱歉,抬眼,是方彤。
和昨天在体育场上见到的气色相比,今天憔悴了许多,不知道是体育场的灯光的瓦数更高,还是相隔太远,抑或是此时的灯光色调太沉,把人都照得脸色发黄。
稚嫩的嘴唇在说没关系。
文心温和地笑着寒暄:“新部门还适应吗?”
她不想提起方彤辞职的事,更不敢问是不是要回老家结婚,可能也是觉得不太重要,也可能觉得立场有点尴尬。
方彤却直言不讳地说:“文心姐,我辞职了,过年后就不来上班了。”
她也没有提起关于相亲的事,兴许是觉得没必要,但是毕竟曾经也受过文心的恩惠,现在要离开这座城市,于情于理也应该交代一声。
文心坦诚地表示:“昨天听说了,那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不能宣之于口的话落在了彼此不言而喻的回避里,但昨天的祝福能亲口说出,畅快许多。
“谢谢,祝你生日快乐!”
文心愣了一下,惊讶她还记得自己生日,但是转而也回了一句:“谢谢。”
不再多言,便各自走向各自的小团体,走向各自不同的人生旅程。
用祝福作为道别,可以安慰自己没那么伤感,想想未来,想想明天,想想彼此都是为了奔向各自的幸福,那么“再见”也就变得快乐一点。
九点钟的时候,度假村各处的音响缓缓传来舒缓的钢琴曲,正好这时候也到了上蛋糕点蜡烛,给两位寿星庆生的环节。
文心和明天生日的同事小洵在一群欢呼声中,勉为其难地走到最前面,没有舞台,只有KT板制作的“生日快乐”,以及策划的同事为她们戴上的“皇冠”。
她们在同事们的生日快乐歌声中强颜欢笑,机械式地随着节奏拍手摇摆,最后在掌声轰鸣中吹灭蜡烛。
之后是切蛋糕,寿星们每人一刀,切个意思,然后策划组的同事过来帮忙分蛋糕,仪式就算结束。
文心拿着一小块蛋糕,轻微地呼气,当作安抚自己的小心脏,看一眼手机,有几条生日祝福信息,家庭三人群聊、明一瑶、叶锦。
她一一回复后,还是没有温语的消息,是还在工作?这么晚了。
眼前是杯酒言欢的声色犬马,好些人都穿上虚情假意的铠甲,在交杯换盏中膨胀**,迷失自我,有拍须溜马的,有的暗渡陈仓,也有坚守初心的,安静地待在一旁,不露锋芒。
文心与之格格不入,她落寞地在觥筹交错里想念温语,想念只有温语能给予她的那份归属感,让她找到共性,找到安全感。
感情是造物主在产生出人类时赋予的衍生品。
我们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通过感情的牵引,在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人潮里,与某一些人建立起或深或浅的关系。
而爱情有别于其他任何感情,它细密,具有特殊性,排他性,是将这个空间里千篇一律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他们就是彼此最特别的人,就像一些亘古不变的真理,比如一加一一定等于二,比如太阳一定从东方升起,比如在爱情的选项里,只有你,不允许有备选。
想念在欢乐可期的人声鼎沸里,变得格外酸涩、冷清。
文心味同嚼蜡地吃着蛋糕,太甜,奶油太黏腻,比自助餐还难吃。
甄澜吃了几口,直抱怨“难以下咽”。
文心想去清净一点的地方走走,便跟甄澜说去一下洗手间,然后走到草坪的另一处,没有人的地方,透会气。
脑海里的热闹像被扑灭的烈火,一块布盖了过去,瞬间暗了下去,但心也静了下来。
耳边悠悠传来的钢琴曲,仿佛很解腻,清淡优雅,姗姗而来。
可细细一听,熟悉的旋律,下一首,再下一首,怎么都是喜欢的歌。
文心心头一紧,她想到服务台大堂的钢琴,快速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