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快到中午,温语在书房里和祁安若打电话。
祁安若在电话里说:“昨晚已经让人把消息放出去了,现在的网络信息传播很快,在深城这个地方,行业圈子就这么点大,应该两三天就会传播开了。”
“只是我有点担心,像他这种狼子野心的人,我们把他逼到绝路,他要是不择手段地反击,那就麻烦。”
“所以,我想就让他在深城原形毕露,至于更大范围的事情,我们也没必要插手,其实这一次我们已经算是多管闲事了。
温语说:“好,你安排,我也无意招惹他,可他本性卑劣,又来纠缠心心,我也迫不得已才这么做。要是以后会出什么麻烦,就只能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祁安若顺道提起了工作安排:“对了,你接下来的巡演会先安排国外的,那边的事情已经联系得差不多,在进行申报了,大概明年年初就能审批下来,如果顺利的话,过完年,三月中就要出国了,这次应该去三四个月。”
“所以下个月开始,你就要专心练习了。你懂我意思吧?”这一句祁安若特地放慢速度,每个词都加了重音。
温语轻声笑了,叹了口气:“你觉得我会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工作?”
祁安若严肃地说:“你最好不是。这次的演出萧总可是很重视的,你看他最近几场会议都亲自参与,而且这也是你合同到期前,跟公司最后的合作,肯定也希望是好头好尾。”
“我们从入行就一起工作,是你的事业和未来,也是我的事业和希望,我也想让你有一个最完美的谢幕留在荧屏前,也算是给我自己的小成就落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我知道你一向对工作严谨、尽责,但是吧,突然在这种时候,我还是有点伤怀的,这样的话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了,我就忍不住多嘱咐两句。”
温语答应她:“好,我的专业,你还不放心?我会协调好生活和工作的,别担心。”
话音刚落,听到脚步声逐渐清晰,温语挂断了电话,走出书房,在门口遇到文心。
“醒了?”
“你在忙吗?还有没有不舒服?”文心扶着额头,带着鼻音,还没完全清醒,走进温语怀里。
温语摸着文心的头:“没有了,在跟安若打电话,聊了会工作,头不舒服?”
文心的下巴搁在温语肩膀,额头蹭着她的颈部:“可能睡太沉,有点晕晕,阿姨不在吗?”
“我让她下午再来,我怕你又觉得尴尬。”温语被蹭得有点痒,从喉底发出一声单薄的哼声。
文心觉得好笑,娇宠地说着:“你怎么这么怕痒啊?听说怕痒的人疼老婆。”
温语若有所思地说:“你这句话是病句。”
“啊?哪里?”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才可以用‘听说’,可是你明明知道,那就要把‘听说’这两个字去掉。”
文心一脸懵:“我哪里知道啊?”
“你不知道吗?我不够疼你吗?”温语侧过头,眼睛和文心对上,委屈兮兮地说着,拖长了尾音,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
原来是这个意思,文心有点怀疑是她还没睡清醒,脑子还未开工,还是温语本来就这么会,时常令她招架不住。
看着像是纯情的小白羊,实则可能是会把小白羊吃干抹净的大灰狼。
“咦,”文心觉得肉麻死了,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抱怨地说,“还是昨晚那个文弱的温语更可爱,纯纯净净的,不像我眼前的这个,藏了八百个心眼子,满脑子都是这些骚话。”
说完,便感觉到胸腔传来一阵阵微颤,温语在克制地笑着,越克制越抖动。
文心轻轻拍打了她一下:“别笑了,给你做饭吃。”
“为什么给我做饭吃?对我这么好?”温语不死心,想要听到那个答案,又傲娇地不想再问一次,于是变着说法继续追问。
文心好笑又无奈,只好满足她:“为了报答我老婆的疼爱。”
这下开心了。
一朵娇艳欲滴的向日葵跟着她的太阳,在房间里无声地盛开。
吃过午餐,文心说要处理一下工作,便去了书房。
温语虽然表面上的过敏反应没有了,可是感到些许疲乏,于是洗了个澡去午睡。
结束了工作,已经下午三点多,文心走到卧室,只见被子均匀地上下起伏,而气氛十分平静。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又轻手轻脚地坐在床沿,缓缓抬腿,让自己的身体与温语平行。
熟睡的温语像一只骨软筋酥的小猫,柔弱又香喷喷,让文心忍不住欺身而上,撸一把猫咪的绒毛。
她细细地观察温语睡觉的姿态,手如玉笋,指如葱根,从被子里伸出,松软地搭在枕头上,斜身侧卧,安静得一颗千年古树,只发出静谧的呼吸。
那个被上神眷顾的容颜,一呼一吸,一张一弛,在昏暗的光束下,给这个空间铺上了星河万里,星光洒在文心眼底,就连睡着都能从容不迫地散发出的磁力,吸引得目不转睛,心神荡漾。
终于,她把这片明灭的璀璨还予在温语唇间,比窗外的蝉鸣更小心翼翼,不敢丝毫惊扰。
如果是以往,温语肯定在文心上床,甚至是走进卧室的那一刻就醒了,可是她现在睡得越来越安心,越来越酣然。
她只是微微扭动了一下头部,脸往被窝里更深入一点,依然沉睡,连嘴唇都没动。
文心嘴角淡淡一提,不再动她,轻轻钻进被窝。
闭着窗帘的房间,如果不看时间,其实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温语先醒过来,睡了十几个小时,休整完成,又是精神奕奕。但她没有急着起床,欣赏着与她相对而躺的文心,嘟嘟的嘴唇可爱,粉嫩的脸蛋可爱,带着弯曲弧度的睫毛也可爱,直勾勾的鼻尖最可爱,勾起了色与戒的克制与失控。
是不是人在睡觉的时候都会被觉得可爱?
自然不是。
比如抠着肚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呼噜里传出来一阵阵难闻的烟草气味;又比如喷着过量的廉价香水,睡觉时不分场合地把头倚在别人肩膀的陌生人;以及电影院里那两个醉酒的男人,后来在座位上倒头就睡,发出鼾声。
嗅觉在嫌弃,视觉在抵制,剩下的感官通通在说不可爱。
毛孔里竖立的汗毛就是最直观的抗拒。
但有时也是最明显的喜欢。
温语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替她挡住七情六欲,她舌尖轻扫了内侧的嘴唇,抚平全身的战栗。
她顿时因为这样的美好,而心底发涩。她们不过交往一个多月而已,她能理解文心不想操之过急的心情,可是这份心情令她忍不住,尽管文心说对她不需要有使命感,尽管她们可以共用一根吸管,尽管她们彼此共享了最**的密码,尽管文心会跟她开玩笑到过敏,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们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可是如果是最亲密,为什么文心还是不想跟她进行更深入的探索呢?
惆怅无情地涨上心头,她睁眼看了一眼文心,突然觉得文心也很无情。目光游离在斜前方的梳妆镜上,倒映着床头卑躬的落地灯,她在心里抱怨——明明很爱我,又怎么可以这么清心寡欲。
不经意间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把睡梦中的文心唤醒。
耳朵里传进细细的鼻音:“几点了?”
温语将出游的心神召回,眼前的人软糯芳香,她只能无奈地将叹息收进心底深处,替换成一句严丝合缝的轻语:“快六点了。”
“啊?睡了那么久啊,我们。”困意犹在,文心闭上眼,酝酿一下苏醒的心神。
“要起来吃饭了吗?”
“赖床,等一下。”
文心说完,身子向温语那边挪了过去,还想跟她缠绵一下。可是温语却出乎意料地坐起来,淡淡地说了句:“那你再躺会,我先去洗个澡。”
然后下了床,无情地走进卫生间。
没有抱她,没有吻她,也没有摸头,甚至都没有看她。
平时最少要腻歪个几分钟,才意兴阑珊地离开床褥。
现在没有温存,只抛下冷漠,头也不回地走掉。
文心“唰”一下完全清醒了,这,怎么了?
敏感在这种时候成了一个有用的特异功能,迅速捕捞到漏网之鱼,及时亡羊补牢。
她赶紧下床,边穿拖鞋,边晃动了几下睡得有点僵硬的身子,趿拉拖鞋进卫生间。
温语见她进去,也没抬眼,不紧不慢地刷牙,按部就班地吐掉一口漱口水:“你等下再进来吧,我想顺便洗个澡。”
文心一怔:“那不一起刷牙吗?”
“我刷好了。”温语依旧是淡淡的温柔,没有喜恶。
文心只好悻悻地退出卫生间,不知所以然地走出卧室。
一片黑暗。
依稀的几个光点,落在家里的电器指示灯上。
夜幕低垂,车流涌动,繁华街景,五光十色,被硬生生地隔绝在这一幕高密度的窗帘之外。
文心木讷地凭习惯走向厨房,摸着黑打开了厨房的灯。
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清醒,大脑还没开工,怎么解读不了温语这一系列的暗语。
但是很显然,这个态度是不高兴,而且是对自己不满意的不高兴。
总不会是后知后觉,现在才来生气过敏的事吧?温大小姐的反射弧这么长的吗?昨天不是还说不是她的错?怎么还带出尔反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