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温语和祁安若去工作室面试了几个助理,最后敲定了一位叫俞炜聪的女孩子。她说因为小时候不足月出生,老人就说要取一个阳气重一点的名字,才好养活,所以就叫了这么一个比较男孩子的名字。
小女孩是本地郊区人,出来工作快三年,看起来很乖巧,很文静,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是先说自己的履历,而是解释了自己的名字,看来是很多人对她的名字有过疑义。而且她看人的时候,眼里很清澈,很坦然,祁安若挺满意的,以她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她觉得这女生比较可靠。
毕竟温语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演艺家,近身工作的人,还是要找可靠的,至于能力嘛,她刚好会开车,很关键,其余的只要智商在线,都是可以培养的。
温语没意见,于是介绍了自己目前的工作情况,告诉她前期不需要坐班,因为工作室还没正式成立,但是接下来的演出活动,需要她配合一起出差,之后的工作再根据需要慢慢交代。
结束了工作,一看时间五点,要去接文心,刚好祁安若也有饭局,两人分道扬镳。
分别的时候祁安若让温语捎她一段,温语看着不太顺路,怕去到文心公司太晚了,就让她自己去打车。祁安若骂骂咧咧地从一楼电梯走出,而温语去负一车库开车。
去到的时候,已经五点半后,文心在温语平时停车的地方等候。
温语的车停下,她坐上副驾驶,不急着系安全带,佯作生气的样子,嗔道:“迟到!”
温语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说:“对不起。”
又稍稍俯过身,拉过来文心那边的安全带,系上,解释道:“下午在工作室面试,确定了助理,所以谈得比较久,耽误了。”
说完,身子没打算撤回去,依然保持姿势,想要一个亲吻。
虽然习惯了彼此互相报备,但是听到温语跟自己分享工作上的事,还是很开心。
她轻轻捏了一把温语的脸,甜甜地笑着:“我女朋友好乖哦!”
没有亲吻,夸奖也可以。
温语心满意足地坐正,重新系回安全带:“想吃什么?”
“去吃火锅。”
“好。
这是一家养生火锅店,底料加入了沙参、玉竹、陈皮、龙眼,健脾去湿、润肺去燥。文心觉得最近温语总是熬夜工作,所以带她来下下火,也补一补;而自己也因为滕立的项目一直没有更明朗的新消息,有点烦躁,自己也需要去去火。
虽然温语家里的阿姨煲的汤肯定要比在外面的喝的料更足、更美味、更有功效,但是文心也想为温语的烦恼分担点什么,最近在家里给她做饭估计她也吃腻了,只好带她出来外面改善一下口味。而温语对文心总是百依百顺,在细枝末节里去填补部分坦诚的遗漏。
这家店以前文心和叶锦常来,她们更多是喜欢吃辛辣口感的食物,但是也偶尔需要平衡一下饮食。
既然提到了叶锦,温语也好奇这位素未蒙面,却吃了瑶瑶之外,唯一一位经常被文心挂在嘴边的神秘人物。
她顺着文心的话问:“什么时候带我见见?”
文心不用思考,回答:“我跟她说等我忙完这阵就让你们认识。”
温语听到文心说“忙完这阵”,心里猜测是不是上次提到的滕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觉得文心总是没有主动提起,自己又插手这件事,又有了一件隐瞒她的事,是不是应该等以后找机会坦白?有点纠结。
文心见她没有回应,若有所失的神情,她使坏地夹起一片鸡肉,在自己那碗辣椒占据二分之一的酱料里重重地搅拌了几下,趁温语在出神,迅速地放进她嘴里。
温语被辣得刚招回来的灵魂又要再次出窍。
“你干嘛不好好吃饭?”文心以为她在吃饭还在想着工作,所以这是对她不专心陪她的惩罚。
温语没法回答,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全喝下去,又呛又辣,瞬间咳得满脸涨红。
她怎么这么不能吃辣!
文心知道温语不能吃辣,可是这样的辣度还没有她平时吃的麻辣火锅的十分之一。她错了,懊悔得要死,赶紧让服务员再换一杯水过来,还给她点了一瓶酸奶,解辣,并催促服务员尽快拿过来。
她轻拍着温语的后背,拍一下往下顺一下,心疼又自责地说:“对不起啊,对不起,都怪我,你先别说话。”
温语已经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文心拿纸巾帮她小心擦拭,害怕手稍一抖,把她的眼妆蹭花了。那更是罪加一等。
服务员很快便拿来了酸奶,温语猛吸了几口后,舌头和嘴巴里的疼痛感得到缓解,她轻咳了两声说:“心心,我吃辣椒会过敏。”
她真该死!
慌死了,担心死了!
文心急得眼眶湿湿的,抓起温语的一只手,问:“那,那怎么办?用不用去医院?会有什么反应?过敏可大可小,说不定会出人命,呸呸呸,我在说什么,你肯定没事的,你现在除了觉得辣,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温语刚刚的反应着实把她吓坏了,而且还是她亲手导致,这更让她内疚不已,她恨不得自己被辣成这样,恨不得替温语把过敏的苦头都吃了,她想要补偿温语,她想要未来都替温语吃苦,受疼。
她甚至已经想到很远之外的事情,温语要是因为过敏毁容了怎么办?以后拉不了琴穿不了礼服了怎么办?她要是被辣得嗓子出问题怎么办?要是温语真的出什么事她要怎么办?
她在短短的几秒内,已经把从出生有意识起到现在以来,所有做过的坏事都忏悔了一遍,所幸她没做过几件坏事,而且都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那种,例如小学的时候跟表姐们在外婆家,把邻居放在门口的拖鞋拿到别的楼层去放;中学的时候跟几个同学翘课去逛街,大学的时候替夜不归宿去谈恋爱的室友打掩护,等等,这算是坏事吗?算是乐于助人不是?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为什么要忏悔她做的坏事,不应该让温语自己忏悔所做的坏事吗?可能因为是她害怕失去温语,当然要忏悔她的罪行啊。
温语缓和了许多,她吸吸鼻子,定睛看一眼文心,疲惫地一笑:“没事的,别怕,等会买点药吃就行,不担心。”
这下文心更加觉得自己罪无可恕,那么“欺负”温语,她还一点没脾气,为了让自己放心,强颜欢笑地反过来哄自己。
她怔怔地说:“你不生气吗?”
温语有点没懂,微微蹙眉,偏头问:“为什么生气?”
文心略微提高了音调:“我差点害你有生命危险啊!”
温语呼吸一沉,宽慰她说:“以前阿姨刚来的时候,以为我是不喜欢吃辣,才让她别放辣椒,后来有一次做一道菜,里面需要放点辣椒来吊一下味道,我吃的时候其实感觉不到辣,吃完饭半小时后就开始出现血点,浑身痒,我觉得应该是过敏了,问了阿姨才知道下了辣椒,才赶紧让阿姨去给我买药。我也没有怪阿姨啊。”
“那你是小时候就会吗?什么辣椒都会过敏吗?”文心侥幸地希望她给温语吃的辣椒种类,也许不会导致她过敏。
温语转动了下眼球,又转回来,把目光停在文心脸上,说道:“好像是吃辣椒就会,小时候有过两三次,去医院检查了说是对辣椒过敏,不太记得了,反正后来就不吃了。”
文心反倒委屈起来了,她抿抿嘴,眉头紧蹙,鼻子一吸,说:“我好坏啊,对不起啊,之前跟你吃饭,我知道你怕辣都吃不辣的东西,刚刚就是以为你漫不经心,我有点小脾气,想逗逗你,没想到害你过敏了,你还不生我气,怕我担心,还那么温柔地安慰我。”
说着,眼泪就不听使唤地不停溢出眼眶,她低低啜泣。
温语心疼她的愧疚,舍不得让这么小小瘦瘦的文心变得更加柔弱,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揽入怀抱,像顺小猫猫毛一样地轻拂着她的背脊:“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跟我说对不起?我不喜欢。而且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没告诉你,我也有错,如果你知道了肯定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对不对?”
文心把脸贴在温语肩膀,她怀里往上一点挤了挤,把脸露了出来,颔首道:嗯,肯定不会啊。”
她以前觉得温语的声音不算明亮,但是音色很暖,仿佛海浪拍击着沙滩,饱满而又柔软细腻,尾音总是比前面的音调更低沉,也很好听。
只是此刻,在噪杂的火锅店里,温语迂回的情绪投放在声音里,让每个发音都鲜活地刺激着所有感官,不止耳朵,还有味觉和心脏,让她觉得极为动听,让她置身馥郁花海,花香四溢,她不禁夸了句:“你声音好好听。”
“那是不是要多吃点辣椒才会更好听啊?”
文心被逗笑了,收了收泪花。
温语用手帮她把眼角多余的泪水拭干,挂上一抹笑:“小花猫。”
文心看着温语还通红的眼睛和嘴唇,回她:“那我们就一起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