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季 第30章 便宜没好货

其实下了飞机就该在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一直犹犹豫豫的拖到今天，原本就是我的不对。

我不是个称职的孙女，太自私，也太任性了。

而除了最亲近的人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包容你的自私和任性。

世人大多以主观思想先入为主，他们不会考虑你的遭遇和心境，自然也无法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他们会认为你执着地揪着过去不肯放手是心智不够成熟的表现，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医院探望是对爷爷充满责怪和恨意，是最大的不孝……他们虽然不会当面指责你，但背后说起你的时候，总是一脸轻视与不屑。

反正都是你的错。

我一直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过去，面对曾经的至亲。当年决绝的话说了太多，到如今就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爷爷了……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过来，不是没办法，而是无颜面对。

我只是在害怕，在退缩，想逃避。

庄烨闻声愣了片刻，他抬起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讶。难怪他这样，之前我一直拧着，为此还跟他大吵了一架，现在又突然同意去医院，他难免会觉得我有些奇怪。

庄烨的眉头轻轻一蹙，慎重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回大院谁说什么了吗？”

我就猜到他会这样说。

我平静地看着他，随意地摆弄着盘子里的菜，“没有呀，没人说什么。我见到李奶奶了，她陪我聊了一下午的天。她老了很多，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她腰板贼硬，和儿媳妇吵起架来中气十足，整个大院都听得清清楚楚。今天再见到她，已经佝偻着腰，是个温柔慈蔼的老太太了。算起来我也有几年没见过爷爷了，他应该也老了很多吧？最近我想开了很多，有些事即便没办法完全放下，但也该去看看他了。再拖下去，我真怕自己会退缩，连夜买一张机票逃回到瑞典去。”

我顺势给庄烨夹了一根鸡翅，“人啊，总不能一直窝在自己的世界里当鸵鸟呀。”

庄烨目光如炬地望着我，嘴角满是笑意，“你对自己的认知非常准确，就你这体重，除了鸵鸟还真没其他鸟类能与之媲美。”

我忍不住瞪他，把夹到他碗里的鸡翅往回拨，“让你胡说，不配吃我的鸡翅。”

“我错了。”庄烨眼疾手快的拦下，十分轻松地说道，“好吧，那明天我就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儿空，陪你走一趟吧。”

他的笑容那样明媚，似乎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庄烨，真的是在拿我当家人在看待吧？所以才会对我的事情格外上心，他完全是为了我才出言劝阻，却被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向来心高气傲的庄烨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没有责怪我，对我一如既往，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

我顿时觉得感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庄烨抬头对上我的目光，坏笑着说道，“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可以以身相许。”

我脸一红，“呸，想得美，你有那个福气吗？”

“想想办法呗，不然就去庙里多上两炷香。”庄烨得意地冲我挑了挑眉。

我被他搞的很无语，低着头开始认真吃饭。

我本来对明天去医院见爷爷的事情有些紧张，但因为庄烨的一同前往，我忽然安心了不少。

庄烨非常给面子，把两盘子菜吃得干干净净，汤都没有剩，饭后还抢着要去刷碗，出于对他的内疚，我言辞拒绝并勒令他回到客厅看电视，等我把碗筷洗刷干净放回到橱柜里，端着新鲜的水果走出来的时候，庄烨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歪着头，睡得格外安静，模样居然还有几分可爱，但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透漏出些许疲惫。

电视机里CCTV6正播放着老电影，我连忙调低了声音，唯恐吵到他。

他是累了吧？

庄烨和我同龄，却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总了，每天要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手下掌控着许多员工的饭碗，甚至还要抽出精力应付我这个喜欢‘没事找事’的朋友。

如果易地而处，把我变成庄烨，我大概早就疯了。

我放缓了脚步走过去，打算在他的身上盖一条薄毯。没想到浅眠的庄烨还是突然醒来，他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望着我，“怎么了？”

我忍不住想笑，“没怎么，你睡着了，回房间睡吧，这样歪着头对颈椎不好。”

庄烨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没事儿，我还不困。”

我把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那你吃点儿水果，补充些维生素。”

庄烨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左顾右盼地看了半晌才逐渐回过神来。

“庄烨，你是不是很忙呀？要处理的问题很多吗？”我好奇地关心他，“如果很忙的话，明天我自己去也没问题的。”

“没事儿。”庄烨很痛快地回答道，“如果事事都需要我亲力亲为，那还要招聘那些员工做什么？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既然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坚持下去。何况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很需要庄烨陪在我身边的。如果他不在的话，我可能又会临时退缩，做一个可怜的逃兵。

我笑了笑，亲自把草莓递到他的嘴边。

“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庄烨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

我见他这样，更是坚持，“赶紧的，对身体好的都要吃，都多大的人了还挑食。”

庄烨拗不过我，乖乖地吃下了草莓。

“甜吗？”

“还行。”庄烨面无表情地回答。

真是牛嚼牡丹。

多跟他说一句话都觉得嘴巴疼。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电视，庄烨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着话。他询问我在瑞典的生活，我随意地答上几句，目光完全集中在电影里。他见我没什么谈话的**，就干脆闭上了嘴。

电视上的电影是《花样年华》，很老的片子了。昏暗的光影和动情的音乐交织出了一副生动的画面，加上梁朝伟和张曼玉的倾情演绎，可以说是难得的好片。这部电影我看过很多遍，如果没记错，第一次和庄烨看的电影就是它。是当时最流行的录像带播放机，我和庄烨年纪还很小，完全读不懂导演想要表达的思想。

长大后再看，不免要为错过的男女主感到可惜。

电影最终还是落幕，人的悲观离合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我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去看庄烨，发现他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庄烨，回房间去睡吧。”

庄烨猛然醒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脸惊愕，“我又睡着了吗？”

“嗯。”我点点头，“很晚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好。”庄烨飞快的站起身，“我先去洗漱。”

我把客厅整理好，他恰巧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你也去洗漱吧。”

“嗯。”我答应他，慢悠悠地蹭了过去。等我洗漱完毕走出来时，庄烨居然还坐在沙发上，我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明明刚才已经那么累了。

“你不是睡不着吗？我等你睡了再去休息。”庄烨答得十分自然。

一股暖流从心底流出，瞬间温暖了四肢百骸。怎么可能不感动？我看着庄烨，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就是突然换床有些不习惯，今晚就没什么了。”

庄烨什么都没说，但目光却格外的坚定，我无奈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妥协。

庄烨送我进房间，见我乖乖躺到床上，小声问道，“你要不要握着我的手？”

“不要！”我果断拒绝，“要是握习惯了，将来回瑞典怎么办？把你的手砍下来带回去吗？”

庄烨微微一笑，“你可以把我一并带回去。”

“算了吧。”我翻了个白眼，“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庄烨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没事儿，对你我向来免费。”

我望着庄烨的手掌有些怔忪。庄烨却表现得大方得体，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我也只好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笑道，“便宜没好货。”

庄烨气得要来捏我的鼻子，我吓得急忙躲开，“别闹，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好，睡吧。”庄烨声音格外温柔地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和庄烨同时回到了小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暖融融地落在我们身上，空气里都是好闻的味道。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我悄悄凑到庄烨的耳旁，压低了声音问道，“庄烨，你会一辈子陪着我吗？”

“当然会。”庄烨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和我拉钩。”得到答案的我连忙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唯恐庄烨反悔。

庄烨笑了笑，乖乖伸出手指跟我勾了勾，像是完成了某种契约一般。

我放下了心，松了口长气。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舒畅，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安心舒适的睡过一个好觉了。

我走出卧室。

庄烨的卧室关着门，他应该还没有醒吧？我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的跑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到厨房里煮起早饭来，贤惠得忍不住给自己点一个赞。

粥还没有煮熟，庄烨走了出来。他看着我，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冲他笑了笑，“快去洗漱，我做了早饭。”

“好。”庄烨答应得很痛快。

早饭非常简单，昨天在超市买的咸菜配米粥和两个爱心鸡蛋。因为没有主食，我还担心庄烨能不能吃饱，庄烨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有早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敢挑剔呀。”

见他这样懂事，我笑得格外开心，“算你识趣。”

先吃完的庄烨去书房找了把家门钥匙给我，我自然不肯收，“顾弟弟的爸妈就要回去了，等他们走了，我还是回顾茜佳那里生活吧，免得麻烦你。”

“没事儿，我不觉得麻烦。”庄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还是你觉得我是个麻烦？”

“当然没有。”我连忙惜命地回答道，“我是怕自己打扰到你休息。”

“不会。”庄烨冷着一张脸，“你还可以给我做饭，我高兴还来不及。”

……

合着我就是一个厨娘！

我瞪了庄烨一眼，“我的工资很贵的。”

“我可以肉偿。”庄烨冲着我坏笑起来。

噗……

我一口粥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