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季 第31章 时光可真残忍呀

庄烨，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彻底完败。

我只能摇头苦笑，实在懒得理他，闷头喝粥。

两个人简单吃过早饭，庄烨依约开车载我去医院。一路上阳光正好，眨眼的功夫秋天也所剩不多，沿途两侧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我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表面上一副平静美好的模样，但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心跳剧烈，手心都冒出阵阵冷汗来。

我也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身子甚至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正在开车的庄烨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缓缓侧过脸来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我点了点头，但手却越握越紧，一颗心仿佛随手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我也说不出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总之是很复杂的情绪。

庄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手递过来，“如果害怕的话，就握着我的手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有些想笑。

“你的手有魔法还是怎么着？握着就不害怕了？”我故作镇定地白了他一眼。

庄烨一脸笑意，“你不是握着我的手就能睡着吗？”

是呀，你掌心的温度那样真实，可以让我无比的安心。仿佛浮萍柳絮，忽然就有了归宿和方向。

但我毕竟一直活在你的照顾之下，我早晚都会踏上一个人的世界，那时失去了你的照拂，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敢去向，只能嫌弃地轻轻打开他的手，一脸傲娇地说道，“才不要呢，安心开你的车，这样不安全。”

庄烨伤心地抽回手，叹着气一脸委屈地说道，“这可真是送上门的不是买卖呀，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别人想握我还不乐意呢。”

“快留给她们吧，我不跟她们争。”我努力和他开着玩笑，但嘴角的笑容却僵硬得可怕，我急忙转过脸，不想让庄烨看到我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色。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庄烨忽然认真地说道，“你其实不用强迫自己去做做不到的事情，真不行的话，我们就走。反正我今天已经请了假，正好可以陪你四处转转。”

“没事儿。”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一些，“早点儿去看看他，我也能安心点儿，不然总是胡思乱想，每天都过得不踏实。何况我也不会在北京停留太久，毕竟留老妈一个人在瑞典让人不放心，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儿我也好抓紧赶回去。”

庄烨静静望着我，眼神里说不是什么情绪，“你之前不是说要多待一段时间的吗？”

“逗你玩的，哪有时间呀。”我叹了口气，“这边除了你，我真没什么牵挂的了。”

庄烨微微一笑，“真的吗？你会牵挂我吗？”

“当然了。”我点点头，口气格外严肃，“我对北京早就没什么留恋了，如果说这里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人或事，唯独就是你了。以后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你结婚我一定要参加的……”

“好。”庄烨居然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我一定通知你，你也必须到场。”

“一言为定。”我看着他笑。

庄烨笑容更盛，漂亮的像是雨后才会出现的彩虹。恰好红灯转绿，他继续认真地开车。

我也不再打扰他。

很快就到了医院，庄烨艰难地找到了车位，他将车熄火，盯着我问道，“你真的确定可以吗？”

“我可以。”我解开安全带，为了证明给他看，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率先下了车。

阳光温暖地落在身上，我却觉得格外的冷。望着人来人往的医院，居然有一瞬间的走神。仿佛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来这里又要做些什么？甚至腿都在轻微地颤抖着，我觉得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一般，随时都会双腿一软栽倒在路边。

刺眼的阳光让人很不舒服，我恨不得立刻冲到有阴凉的地方中去。

我还是想逃避，我根本不想面对。

难道……真的做不到吗？

我恨这样无能的自己。

朦胧中有人牵起了我的手，我回过神来，发现庄烨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了我的身边。他一脸真诚地握着我的手，嘴角的笑容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我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瞬间缓解了许多。

他眼神真挚又深情，“还说不怕，明明在颤抖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傻傻地望着他。

“走吧。”庄烨牵着我的手，带我一步一步坚定而有力的向前走去。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随着他的节奏不断穿过人流。

我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一个木偶般任凭他的操控。直到他突然停下来，我才终于找回了神智。

我们停在了一间病房前。

庄烨回头望着我，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担忧，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临阵脱逃？”

临阵逃脱？当然……想要。

能听得出来，虽然他故意说得很轻松，但实际上也紧张到手心冒汗。

就是这里了。

我看了病房门一眼，心脏已经突突地跳个不停。

不能再逃了。

面对吧。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向我鼓劲儿，它想让我冲破桎梏，正视过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紧张地看着庄烨。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夜里的星辰。我看着他关心的模样，故作镇静地笑了笑，“敲门吧。”

庄烨鼓励地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轻轻地敲了敲门。

当当当。

每一声都仿佛扣在了我的心弦上，让我紧张到差点儿窒息。

病房内传出一声虚弱的应答，“请进。”

声音熟悉又陌生，听上去那样的虚弱疲惫，让人觉得心疼。

我一下就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庄烨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的人见到庄烨，心情似乎很好，愉悦地说道，“你小子还知道来看我呀，老庄不是整天说你忙吗？”

庄烨笑着答道，“再忙也不能忘了来看您呀，这几天怎么样，好点儿了吧？”

病房内的人叹了口气，“一把老骨头，怎么治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你公司不忙吗？来这边坐……”

站在房门外的我像是一个局外人，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回旋着。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恍然间一年一年过去，仔细算起来，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听到过爷爷的声音了。在和他“分道扬镳”的这些年里，我不止一次幻想过重逢的场面。在我意气风发时，在我志得意满时，在我风光满载时……我从没想过，再一次的见面会在医院里。

当年那个精神满满无论如何都不肯服输的人，居然也有老去的一天。

时光可真残忍呀。

爷爷还在和庄烨开着玩笑，“不看到你结婚，我是闭不上眼的，你什么时候结婚呀？”

“我呀？”庄烨笑嘻嘻地接口道，“还没遇到合适的呢，您老务必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怎么也要坚持到我结婚那一天呀。”

“那是肯定的。”爷爷心情很好，听得出来，在我离开的这些年，庄烨和他走得很近。这么一想，我对庄烨的感激又多了几分。有他在爷爷的身边，至少爷爷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变得孤单。

虽然我也不清楚他会不会为我感到孤单。

初闻他的声音，我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因为不想让他觉得我很懦弱我生活的很不好，所以狠狠地克制了一番。此刻回想到从前的一幕幕，我又很想掉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了。

真奇怪。

庄烨还在和爷爷说话，“我今天还带了个朋友来见你呢。”

“真的吗？”爷爷显得很意外，有些惊喜地说道，“什么朋友呀？女朋友吗？人在哪里，我怎么没见到。”

庄烨的声音停了下来，虽然看不到他，但我猜他一定在向门口望来。

我很想转身就跑，跑到天边去，隐姓埋名，永远也不再踏足北京一步。可我的脚步却沉得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步子。我就这样僵直着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地喘息着。

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庄烨出现在了门口。他浅浅地冲我笑着，表情是那样的风轻云淡，“进来吧，爷爷在等着呢。”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忐忑，不安，紧张……甚至有些恐惧。

庄烨忽然牵住我的手，“乖，跟我进来。”

他语气温柔，就像在哄一个倔强的小孩子。我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只能在他的带动下走进了病房。

“快让爷爷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姑娘……”爷爷的话断在了这里。

我抬起头，看到了病床上尽显老态的爷爷。他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眼睛瞬间就红了。

哎。

我轻轻叹着气。

他老了很多，当年还只有零星的几根白发，如今却已满头斑白，再无一根黑发了。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脸色很难看，苍白得可怕。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我，根本忘记了说话。

望着如此苍老的爷爷，我努力地弯了弯唇角，冲他露出一个实在称不上好看的笑容，“爷爷……”我以为情绪被控制得很好，可话一出口，却仍旧变得无比哽咽，眼泪似乎随时都要倾泻而出。

“小……小季……你来了？”爷爷却不似我这般，情瞬间绪崩溃，眼泪汹涌而出，伴随着情绪的变化，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看上去十分不舒服的痛苦样子。

我紧张地跑到病床前，关心地望着他，“爷爷，你还好吗？”我伸出手，正要按护士铃，却被他一把抓住，“小季，是你吗？该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他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抓得我很紧，唯恐一放手，我就要消失似的。

我难过地看着他，“是啊，真的是我回来看你了。”

爷爷咳嗽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庄烨也凑了过来，“余爷爷，您先别激动，再这么咳嗽下去我就要去叫护士来了，您就没办法和余季好好说话了，所以您平复一下情绪，咱们好好聊天，行不行。”

爷爷点了点头，张大了嘴使劲儿呼吸着，过了片刻，咳嗽果然缓解了很多。他眼也不眨地望着我，浑浊的眼神中全是惊喜又喜爱的神色。

我冲他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爷爷咳嗽了一阵，似乎累极了似的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你坐下，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我乖乖在床边坐好，任他仔细地打量着。

我原本以为自己对爷爷充满了恨意。我恨他没有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面保护我，恨他什么也没说的抛弃了我……

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对他恨不起来。

“很好。”爷爷很满意地笑了笑，“个子又高了不少，但好像瘦了些。”

“哪有呀，我比两年前还胖了不少呢，不信你问庄烨。”我脑袋里空空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不自在地看向庄烨。

庄烨却没心没肺地一脸微笑，“终于肯承认自己胖了？”

我忍不住瞪他。

爷爷有些不解，“两年前？庄烨见过你吗？”

庄烨解释道，“我两年前恰好出差路过瑞典，就找了个时间和她见了一面，那时她还没这么……”

我瞪大了眼睛，不爽地说道，“你敢把那个胖字说出来试试看。”

“额……”庄烨胆怯地推开了一步，斟酌了一下用词，“丰腴。”

丰腴你妹啊！

丰腴和胖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