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犀GL 第35章 回忆—团建

夏季的暴雨总是毫无征兆地突袭而来，天空暗沉得如同黑夜提前降临，整个世界似陷入混沌之中。

约定好的团建日被推迟到了两日后，李洋宣称可以带“家属”。

林桸问：“可以带姐姐嘛？”

李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痞笑，“姐姐不行哦，但是女朋友可以！”

晚上在电脑桌前，叶萱宜专注地看着港剧，一旁的林桸玩着手游，心里却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我脚趾头有点痛，你帮我剪剪指甲吧！”叶萱宜目不斜视，朝林桸的方向虚空招了招手。

林桸闻言，拿出指甲剪，缓缓蹲下身子。

“剪短一点，不然总往肉里长！他之前有甲沟炎，疼得厉害呢，去医院拔指甲的时候，我的手臂都被他掐破皮啦！”

叶萱宜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上的痛苦神情不知是心疼前男友还是因为当时被抓得太痛心里有阴影。

闻言，林桸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为她剪着指甲。

微热而又细长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脚趾，一个接着一个，被温柔且细致地包裹其中。

“不对吧，正因为指甲爱往肉里长，才更应该留长一些呀，让它长出来不就好了吗？！”

低头的瞬间撞进清澈得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里。叶萱宜的脸有些发烫，故作嗔怒地说：“叫你剪就剪，哪那么多废话！”

“哦。”又低下头继续修剪。

“咦，你居然有白头发欸！”叶萱宜有些惊讶。

“嗯，少年白，初中开始就有了。”

林桸从洗手间清洗完指甲剪后回到卧室，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明天我们店里有团建活动，你想同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与你同事又不熟，你自己去玩吧，我下了早班后回自己家。”

“哦。”林桸应了一声。

不假思索的话语总是特别戳人心。

良久沉默后叶萱宜再次开口：“明天我去找你，陪你吃晚完饭再回去吧！”

心情有的时候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少女的笑意从眸子眸子里荡漾开来。叶萱宜想，真是个孩子呢，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次日，林桸被分到店铺中间区域，却不住向门口张望着。

销冠有没有用心工作，从业绩上就能明显看出来。等顾客晃悠一圈出店后，田梦走了过去，“晚上你姐姐来吗？”

“林桸！”

看着嘴巴咧到耳根，飞奔跑出去的人，田梦心里暗骂自己蠢，怎么会去同情一个傻子…

“送你个礼物！看看喜欢吗？！”

叶萱宜的笑里藏着一丝神秘，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动作轻柔地递给林桸。

立体的牛皮千纸鹤，双针缝合的翅膀自然伸展着，在灯光的照耀下，通体的黑色闪耀着油亮润泽的光芒，神秘的摄人心魄。千纸鹤的下面还悬挂着铃铛以及刻着“平安”二字的皮牌，制作工艺十分精细。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却份量十足。

林桸将那只牛皮千纸鹤拿到耳朵旁轻轻摇了摇，皮质的铃铛发出一阵轻柔的声响。

“它居然有声音哎！”

少女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而这惊讶之中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欢喜。叶萱宜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那可能得等到明晚了…”

“为什么要等到明晚？”叶萱宜侧头看着她，红晕爬上脸颊又蔓延至耳朵，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

在告知田梦外出就餐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坐上车，当着她的面，将那只千纸鹤挂到后视镜上。

“你晚上聚餐还要开车吗？”

林桸以为她介意自己会送他人回家，于是解释：“别担心，我不会送她们回家的！夜宵聚餐和KTV就在附近，我们准备走着去。结束后我会独自回来开车回家的！”

这个千纸鹤真的是越看越觉得喜欢！可惜不能把它挂在身上，不然大家就都能知道这是姐姐送我的啦！

“我的意思是，你店里有好几个男生，你们聚餐时不会喝酒吗？”

叶萱宜看着一脸茫然的林桸就猜到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正好找借口不喝酒了呗！”

反正酒量也不好，干嘛一定要喝呢？！林桸不以为然，依旧摆弄着千纸鹤的角度。

“那你没开车的谎话不就一下子被戳穿了吗？！”

……

李洋看着眉梢眼角都散发出餍足模样的林桸，实在没忍住，问：“林桸她姐姐真的有那么好吗？！”

田梦头都没抬，“五官很漂亮，身材嘛，算是一般，年龄上应该比她大不少呢，至少和我们差不多吧，重点是……”

这人说话真能把人急死！李洋一脸不满地瞪着她，眼巴巴地等着后半句。

田梦丝毫没察觉，低头继续工作，“她姐姐不准备参加我们的团建活动了，陪她吃完饭就走了。”

“那这个傻子像发春了一样在高兴什么？！”李洋匪夷所思。

“只因她姐姐给她带了礼物，并且陪她吃了晚饭。”田梦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尖的锐利被笔帽遮掩，眼底的光芒也随之消逝。

有的时候啊，幸福真的很简单呢！

暴雨过后的夜晚，凉风丝丝缕缕地拂过，驱散了白日里难耐的炙热与焦躁。

李洋走在最前方引路，众人则或三两成群，或形单影只地在路上缓缓前行。

江城的一片老旧小区中，道路两旁尽是向外摆放的桌椅，逼仄却人声鼎沸。

从煎包煎饺，到牛杂锅仔，再到炒粉炒面、烧烤卤菜，若无人带领，真的难以发现这处如此充满烟火气却又不为人知的地方。

老板们都在各自忙碌着，对路过的行人都不怎么理会，当有人落座时，他们才会将菜单往桌上随意一搁。

由于人数较多，李洋选了一家有着宽敞外摆的店，这条街不管在哪家店了点餐都能相互送到，坐哪并没太大区别。

“好了，带男女朋友的坐到我左手边，没带男女朋友的坐到我右手边。来，林桸第一个！”

李洋拍了拍右手边的塑料红椅，众人开始陆续入座。店里一共八人，其中五人都带了各自的男女朋友，除了林桸另外两人是单身。

“为何田梦姐一个人坐在你左手边？”林桸这一问，正合某些人的心意，他们早就心存疑问。也有心思细腻的人早已洞察到了些许端倪，却只是会心一笑，也不言语。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两只紧扣的手大方地摆在桌上。

“你，你，你们，你们…”

林桸吓得呆若木鸡，话说不完整。

天哪，如此温柔可爱的田梦，难道是眼瞎了才看上这个“毒舌”男吗？

真的是应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李洋板起脸，觑了她一眼。

“郑重地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田梦， 88年，同时也是店里的代班。”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林桸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鼓起掌来。

这个出头鸟真的是不教训一下不行！

李洋转过头，与田梦相视一笑，两人温柔地亲吻了彼此。

有了店长的带头作用，大家互相介绍对象时，不再那么拘谨了。过程中五对情侣没有过多的亲密接触表现，却相伴左右。

要是我们也能够这样就好了。能够坦然地把对方介绍给各自的朋友和家人。若真能如此，你的好友大概也就不会再为你介绍对象了吧。

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让林桸不由自主地掏出烟来。刚把烟点燃，后脑勺就遭了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桸惊得嘴里的烟都掉了出来。

“小鬼，姐姐没教你的，哥哥来教你，你听好了！”

李洋话语中的正经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让林桸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图。

“在酒桌上，当晚辈或下属掏出烟时，要先递烟。应遵循先客后主、先敬客户后敬上级、先上后下、先敬职位高的再敬职位低的、先长辈后晚辈的原则。若实在难以分辨，就按照顺时针方向依次进行敬烟。敬酒也是同理。”

李洋垂下眸，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林桸起身，按照顺时针的方向依次给大家递烟。

恰好酒杯被端上了桌，有男生体贴地询问是否有不喝酒的人。

“我来姨妈了，不喝酒！”林桸不假思索地说出叶萱宜给的借口。

李洋身子往旁边侧了一下，像变魔术似的竟拿出了一瓶白酒。

“白酒暖胃，不能喝冰啤酒的，我给你们准备好了，今天是第一次团建，谁都别想跑！”

……

“第一杯敬缘份，让大家相聚在此。”

“第二杯敬大家，五月超额20%完成任务！”

“第三杯，敬林桸同学，我们店的第一个销冠！希望大家向她学习！”

刚倒出的白酒只填满了杯底，李洋就把杯子推了过来，说道：“就一小口，没事的，大家第一次团建不准扫兴！不然你的销冠奖金……”

……

要是没有后面那半句，林桸或许会觉得李洋也是个十足的大暖男。

酒已斟满，火锅正沸，众人起身举杯。

李洋说着那些关于遇见就是缘分，不论以后如何，希望大家相亲相爱的话语。

辛辣的白酒顺着喉咙缓缓地流淌到胃中，脑海中浮现出她母亲生辰那日的场景，胸口仿若被炽热的火焰灼刺，一阵钝钝的痛感蔓延开，眼眶也不自觉地泛起温热。

林桸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啤酒，再次将酒杯斟满，酒液在杯中荡漾，似此刻起伏的心绪。

李洋看了她一眼，“白的啤的选一种吧，混着喝很容易醉的。”

林桸丝毫不理会，径自碰了李洋的杯，一仰头便将酒灌了下去。今晚家中无人，醉了也无妨。

女人敬酒，男人必定要喝。

那刚拿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男人撇了一眼，看到林桸正低着头打着字，随口问道：“你姐多大啦？”

“84年12月的，相当于85年的吧。”林桸脱口而出。

“噗……”酒刚入口，就全喷了出来…

竟然比自己还大上3岁……

只一句话，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周围的人随即开始起哄，说些诸如老牛爱吃嫩草之类的言辞。

“这是牛肉煎饺，是这里最有名的呢，大家趁热赶紧尝尝，如果觉得不够我让老板再加一些！”田梦在替林桸解围。

明月高悬于夜空，光芒仿若潺潺溪流般蜿蜒流淌，温柔地浸润了整个尘世，让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借着酒意的怂恿，林桸终于按下了短信发送键。

田梦扭过头，看见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凌乱不堪的人，却还在不停地盯着手机看。不由得感慨道：“其实我觉得那个收银员还挺不错的，知道林桸不准时吃饭，会特意在饭点的时候送餐过来。”

“切，小孩子过家家，以后总不是要嫁人！”

直男的世界，只有直白的逻辑和思维，而女孩子的内心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憧憬。

拐过弯，快到KTV门口时，林桸收起始终未得到任何回应的手机。抬眼间，便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悲剧！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奔跑而来的林桸，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任婕瞬间崩溃，心里埋怨：这么多人呢，你就不能喊我大名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刚送完女朋友，正准备回家呢。你们这是…店铺团建吗？”

“对呀！”林桸掏出烟顺势递了过去。

任婕环顾着成双入对的众人，随后又将目光投向林桸，联想到叶萱宜今日早班，侧头对着众人主动开口，“大家介意加一位吗？！”

单眼皮下的双眸潋滟清澈。

在得到李洋的肯定答复后，随众人一起进到包厢。男生们坐在吧台两侧正打着扑克，女生们则在沙发上点歌。

任婕自然地与男生们分发香烟，然后与林桸一同坐在沙发的一角。有女生询问她们要唱什么歌，表示可以帮忙点歌。

“我自己来。”任婕说完对林桸眨眨眼。

忽明忽暗的光影交织，女生们轻柔灵动的嗓音和煦而醉人。沙发另一旁的角落里，在烟雾缭绕之间，两人同时注视着屏幕上的MV，心情却截然不同。

“正大光明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脸颊发红，眼睛发直，明显喝酒上头，有心事啊！

任婕笑着反问：“你觉得你现在幸福吗？”

“当然啊！能够每天见到她，与她说话，同在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那你还在较真什么呢？我们走的这条路不被承认是很正常的事情。看开点吧！别太贪心了！”任婕规劝道。

林桸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缓缓说道：“但是，做人怎么可能不贪心呢？！”

“到你的歌啦！”旁边的女生将话筒递了过来。

“林桸小朋友，这是送给你的哦！”

发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起来，林桸盯着屏幕，神情专注。

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为什么爱会让人变残缺，为什么那么痛，还敢拿胸口再挡锐利伤悲。

任婕看着她脸上自嘲意味明显，伸手切掉了歌曲。

“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就别去想了，反正问题也不会自己跑掉，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任婕一边说着，一边递了根烟过去。

她自己也点燃一根，“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珍惜当下就好！有的时候是可以自欺欺人的，真到了最后……我陪你喝酒！”

感受到任婕的关切与安慰，林桸脸上的笑容无奈又苦涩。

由于经常接送叶萱宜，接触频繁，一来二去便与这个有着相同取向的女孩逐渐变得相熟起来。时间充裕时，她们会一起抽烟，会分享各自“坎坷”的感情生活。

任婕女友的父亲，是江城赫赫有名的三大出租车行其中一个公司的大股东，他手下掌控着几十辆出租车的庞大团队。

任婕时常自嘲，自己每个月的工资甚至还抵不上女友身上的某个饰品的价格。还会“告诫”林桸，人啊，要活在当下，何必这么拼命呢？又不会有后代，赚的钱够自己日常开销便好，不然等到自己百年后，也不知道这些钱会便宜了谁呢！

林桸却有着不同的看法，觉得本身选择的这条路就已经充满了诸多艰难险阻，所以更应该努力去赚钱。只有实现经济独立，才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和底气。当矛盾与冲突出现时，也能拥有与之抗衡的实力，至少在作出选择的时候不会因为物质条件而受到影响。

任婕憧憬林桸优渥的家世，林桸则羡慕任婕与女友两人不惧世俗。

尽管她们处于截然相反的立场，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和谐的相处。

一个是看似潇洒不羁，实则是表象之下掩盖深深的自卑与懦弱的本质；另一个是看似责有攸归，却是在担当的背后隐藏着无尽的难过与困苦。

世间美好大相径同，苦难却各有其别。人们囿于自铸的牢笼内，不愿踏出，他人亦无途径可闯，也走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