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投影师[赛博朋克] 第3章 D区里街02

“举起手来！执法！！”

然而下一秒，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男人停顿了一秒，随后有什么东西破空飞了过来，砰地直中了他的脑袋。一声闷响伴随着痛苦的吼声，带着压迫感的深重身影失去了令人生畏的戾气，在沈桦云眼前倒下。

沈桦云惊魂未定，她赶忙确认周围的情况，试图向来支援的警方求助；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也没有，她只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较小少女。

是来这附近巡逻的守卫吗？——守卫是民间对治安管理基层人员的称呼。她稳住了重心，习惯性地拍拍裙摆，试探地朝着对方瞧了两眼。

那女孩也小跑着到她面前，清澈的双眼里满是关切。

“没事吧！幸好这边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沈桦云揉了揉脑袋，心脏仍在乱跳；高速运转的大脑告诉她，按照这个剧本的设定，这女孩成了她救命恩人。

“谢谢你……我还以为自己，要遇到什么坏事了。“她也向女孩微笑着。

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沈桦云知道了裴素羽的风格，她是那一派“完全沉浸“的投影师，要求顾客配合她的路径和演出；不过依沈桦云看，她的能力确实配得上这份傲气，至少从进了这个模拟空间，自己的情绪的确是一波三折；因此她也不介意扮演一次剧本的主角。

“没关系，应该的！！“女孩圆圆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配上一头短卷发，像只蓬松的小狗；那眼神沈桦云很久没见过的，盛满澄亮希望的神情。

数年前的自己，可能也是这样的神情……

“对，这个是你刚才掉的，还好我就在那个人经过的路上，绊了他一脚，可惜他太能跑了，我只拿到了手机，你要保管好哈，里街不像学校里，还是挺乱的！“

女孩说着，把什么塞到沈桦云手里，正是那部移动设备，似乎在地上磕了一下，外壳生出些凹痕，但是屏幕还能正常地按亮，上面仍然显示着她没完成的那笔转账。

这下沈桦云是真的有些惊喜了——虽然还是下意识地思考“这投影师原来是想搞这种脚本编排”，但是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感觉确实叫人安心。

“真的太谢谢你了，没有这个我会很麻烦……“

说完，沈桦云又觉得她刚才的表述有点不寻常，“里街不像学校……”意思是，她觉得自己是学生？然而从装束和神情上来讲，沈桦云觉得这个女孩倒更像是那种典型的大学生。

“你刚才对他说执法……但你其实不是守卫或者警察吧？”沈桦云说着将终端护在掌中。

“哈哈不那么说怎么扰乱他啊！我和你一样，是L大的啦，“讲到这里，少女手掌托腮，眼珠滴溜一转，”嗯，不过我们应该不是一个专业！我是学工程管理的”

“L大？你认识我吗……？“

沈桦云讶异。她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装束，老实说这不是寻常大学生会选择作为日常穿着的衣服，也没有能证明她是“L大学生“的特质。

——虽说现在，提到“L大的学生“这个词眼，她已经完全不会往自己身上联想了。但是千真万确，几年前的她正是在L大的校园里过着乏味萧索的每一天……

乏味萧索？是吗，她的大学生活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吗？不知为何，总感觉忘记了某些重要的环节……

“嘿嘿，你不是上学期做过学生代表演讲吗！我对你印象可深啦；不过这件裙子也太华丽了？？衬得你整个人都不一样诶，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只是你在摊位前的时候觉得眼熟。“

沈桦云顿了顿，很快明白了什么。看来在这个场景里，她真的变回了那个带着傲气、不愿妥协的女大学生。

她对着女孩附和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会有人记得那个演讲……我是沈桦云，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说完她看向倒在脚边的男人，看起来那一下砸得相当实在，不知道女孩是用了石块还是什么，准头挺不错，他已经不省人事。

沈桦云思索了几秒，觉得男人的“角色任务”大概已完成，不会再有袭击自己的事情发生；随后她就听到了身边少女的惊呼。

“呃呃，怎么办，我不会把这家伙打死了吧……”她攥着手指，蹲下查看情况 “虽然他明显是图谋不轨本来就该死……但是毕竟从法律的角度上，真的打出伤亡了我也要负责……”

沈桦云看她焦心的模样，莫名在心里轻笑了起来。

“我倒是真的不关心这种人的死活……不过你要是有心理负担，出于公民的义务，可以用匿名号码拨急救。对他这种渣滓也过于仁至义尽了。”

沈桦云摊手说着，虽然场景和剧情是虚拟的，但这番话倒是出于真心。

“咦，好像有道理诶……你真冷静！”

“还是你比较厉害，一般人可没勇气和实力在这种地方见义勇为呢。”沈桦云一边笑着，一边操作起手机；还真的有匿名呼救的系统调出，这模拟细节做得着实不错。

“嘿嘿，侥幸，平时远程职业玩多了，擅长偷袭！”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两人离开了偏僻又危险的现场，女孩自称对这一片还算熟悉，在前领路；不觉间她们走到了江边，跨江大桥下的一片空地，人影稀疏，灯火影影绰绰，在深色的波光上游漾。

虽然演出着“大学的自己”这一身份，沈桦云的身心却显然还是社畜的机能，拘谨地穿着一身昂贵行头麻木地走；女孩则是穿着工装裤帆布鞋，腰间系着外套，不断变换着步伐，伸开双手，在凹凸不平的路沿石上跑跑跳跳。

她身上那清亮又不加矫饰的活力将沈桦云拉回了挥别已久的记忆里，在那些已然远去的日子里，自己似乎也抱着这样单纯的心境，思绪繁杂但是步履仍然轻盈。分明现在的自己仍然年轻，为什么就感觉那么遥远了？

“好可惜，那家炸鸡摊老板今天没出摊诶！我超喜欢辣酱油口味的。”

女孩张望着空荡荡的四周，鼓着腮帮子，失落地坐在台阶上。

“没事，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吃。”沈桦云一路上没有多热情地和她谈话，但还是柔和地回应着；她瞧着江水上金红交汇的光点，意识突然一恍，发觉自己甚至是很久都没有像这样，“愉快地听别人讲无关紧要的体验”了。

“好！！”女孩立马转头，蓬松的发梢晃荡，眼睛里又充满期待；“说起来，阿云你是不是不常来这里呀！其实这一片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在学校呆久了简直透不过气！以后我们可以经常约出来玩！”

阿云……？沈桦云哑然失笑，第一次见面就被擅自起了个昵称，但是她一点也没觉得抵触或反感。

“好呀。”她也只是平静地回复着；看了看女孩身边的空位，提起裙摆蹲坐在她身边。

“呀，说起来，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女孩朝向她，略带懊悔和不甘的模样也相当可爱。

“确实……刚才事发突然，我都忘记问了。”沈桦云笑笑，看来在为自己设定的剧本里，这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一个NPC，自己需要把她放在心上。

“咳咳，正式自我介绍！”少女俨然一副要讲些重要话题的模样，正襟危坐，正对沈桦云，露出大大的笑容。

“同为L大37届的学生，现在在您面前的，是隔壁工程管理A班的—————||||||_——………’’’’”

刺耳的杂音。

沈桦云瞪大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异动叫她猝不及防——就在刚才，女孩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地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都产生了重度的扭曲。

她没有看错，就在刚才——即便那只是不到两秒的空隙——如同线路错乱造成的闪屏一样，色块破碎、光影失衡，女孩本来宣告自己名字的声音也被扭进了一片刺耳又嘈杂的噪音。

一瞬过后，一切又接回原地，还是正常的颜色、正常的场景，但是完全陷入了静止。

女人准备起身，敏锐的她知道要规避一切风险，如果不巧遇到什么致命的错误，她最好先躲避……

然而，还没等沈桦云站稳，整个世界又陷入巨变——温沉黑夜之中，从天际绽放出一束冷白色的光芒，随后那光芒扩展铺洒开来、覆盖了一切景色，让她视野所及的所有景物都在这白光中扭曲、坍缩，所有东西都极速离她远去，最终收缩于一点。

她再次体会到了最初那种失重的感觉，在一片纯净的白色中，轻飘飘地落到了未知的领域。

一切都被透彻的白侵蚀覆盖，鎏金的裙摆再次像鱼尾一样缓缓摆荡，沈桦云的思绪也随之飘摇。

所以......她的名字应该是什么？

随后，在她充斥着一片无暇白光的视野中，浮现出了黑色的文字，就像那些经典电影转场的标题一般。

[第一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