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明 第6章 D V D

老板眯起眼盯着方朽，上下打量着，眼中情绪不明。

方朽性格再心如止水，被人这样猛盯着自然感觉浑身不自在，有些担心待会的要求提出来，会不会直接被赶出去。

气氛冻结成冰，方朽心中微微一叹，刚想道歉，面前忽然伸来一根尖刺，是老板的蜘蛛腿。它点在方朽脖子前，说：“没有钱，就要以物换物，或者先拿东西押在我这里。”

方朽立刻意识到自己脖子前的东西，连忙攥着那颗吊坠，有些紧张道：“我一定要买东西吗？其实，我是想借用一下店内的DVD。”

老板笑眯眯凑近方朽，观察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僵的脸蛋，坏意地呼出一口气打在她的眼睛上。

看着她颤动的睫毛，老板心情大好说：“小姑娘，不买我店的东西，还想白用设备？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方朽纠结了片刻，还是取下脖子上的吊坠，递给老板，眼中隐隐有威胁：“我会拿钱来换的。”

这是一串红色玛瑙珠吊坠，珠圆玉润，用红绳串起鲜红的玛瑙珠子共十三颗。

老板喜不胜收，接过玛瑙直接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得意说：“好了，我会等着你的钱。自己选一张光盘，然后去里面的房间用DVD吧。”

方朽随手拿了一张，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一扇紧闭的房门。回头看的时候，老板拿着玛瑙舍不得移开眼睛，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方朽。

她收回目光，进入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只有三平方米的小隔间，里面仅有一张木桌木椅，木桌上放着已经关闭的DVD机。

看到这东西，方朽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百年前。她叹了口气，高科技社会不再需要这些古老物品，她找了很久，没想到会在人类未来颠覆后的世界中找到。

真是令人感叹。

她坐在椅子上，将买来的光盘放到一边，打开DVD机。方朽拉开衣服的拉链，从隔间口袋中拿出另一张光盘。

套壳上划痕无数，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战乱，而内里的光盘却一尘不染，光泽晃眼。

方朽将光盘放进托架中，漆黑的屏幕在瞬间闪起雪花屏，然而下一秒，出来的画面无比模糊，厚重的颗粒感让方朽无法分辨画面。

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个DVD机没有任何声音。

随着进度的加快，画面渐渐显现。模糊富有年代感的画面中，方朽看到了广袤原始的大地。大地上站着十三位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东西的生物，全部整齐划一看向上空。

天空中日月同辉，模糊的画面也能窥见那片天空的璀璨。

十三位身影双手高举，随后长久不动。此处应该是有声音的，奈何DVD机声音损坏，除了沙沙声外任何声音她都听不见。

而且，方朽眼神有些复杂，从这奇怪且晃荡的画面角度，她很有理由怀疑这是偷拍，还是非常害怕被发现的偷拍。

不知这十三个身影高举了多久的双手，方朽感觉自己目光快要涣散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让方朽在一瞬间回神，目光下意识看向屏幕。骤然发现，画面中原本看着天空的十三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齐齐地回过头，和屏幕外的方朽对视。

她本该能看清他们的面孔，但DVD机怎么说都是几百年前的产物，加上这家店无人光临，让本就老旧的DVD受损程度加重，已经有了报废的趋势。

门被敲了敲，老板的声音传来：“小姑娘，有人来找你了。”

方朽叹了口气，她不再管雪花画面，拿出光盘装好后放进口袋。拿着桌上的两个新光盘，起身开门离开。

十六曲在门口焦急万分，见到方朽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方朽问：“怎么了？”

十六曲看着方朽手中的光盘，目光快速闪过疑惑：“有人逃了，正在查人数，还好你没事。你喜欢这个？”

“随便看看。”

老板倒挂在木架上，眼睛转来转去，听完十六曲的话后，感慨地移动身体往外移动：“这热闹我可得看看。”

方朽跟着老板往外走，垂在身侧的手和十六曲伸来想拉住自己的手一擦而过。十六曲看着方朽的背影目光暗了暗，整理好情绪后快步追了上去。

方朽推开门，顿时被外面的混乱震住了。主干二道人涌如潮，全部聚集到道路一侧往下张望。

下方主道通往城市大门。

老板动脖子，晃动颈间的玛瑙项链，有一下没一下打在方朽脑袋上，说：“我知道一个绝佳观看点，跟我来小姑娘。”

他笨重地移动着肢体，在架子上转身，带着十六曲和方朽来到后方的一小格窗前。因为窗户的高度是为老板的身高量身定做，方朽二人仰长了脖子也无法看到外面，只能看见反光的玻璃。

老板看她们伸长脖子的动作低笑几声，觉得有些可爱，便移动一只脚肢来到二人面前，方朽率先坐在他的肢体上，十六曲紧随其后。

有了他的帮助，方朽眼睛透过玻璃窗，看见第一主干道上的混乱。

主干道分成了两部分，靠近大门处有着不断后退的人类，人类所看向的前方，是不断逼近的新人类士兵。

尽管听不见声音，但方朽还是能感受到下方的紧迫。

老板忽然移动了另一只肢体，尖端点了点玻璃，玻璃下一秒如水般的蠕动随后消失。

风声裹挟着嘶吼一同朝着方朽扑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放我出去！”

又有一声传来：“这里就是你的家！外面非常危险！”

方朽的视力很好，她觉得下方濒临崩溃的人类有些眼熟，在脑海中搜刮一阵后，确定了他是明日镇里的士兵。

老板低声说：“很勇敢的一个人类。”

方朽抿了抿唇，她不认为这是勇敢的表现，明日镇的人都太过于鲁莽了。

男人捏紧手中抢来的小型热武器，声音带着哭腔传来：“我要出去！开门！开门！！”

“好！好好！开门。”

门口的士兵有些犹豫，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前方的士兵之首打断：“我说开门！”

门口士兵叹了口气，打开了铜门，对着警惕后退的人类说：“外面还有一层护城墙，门是往外开的。”

男人拿着枪紧张地来回扫，退出门外后，他将枪对准门卫：“关门！”

门卫无奈关上门。

城墙非常高，高到主干二道也无法越过墙头看清下方的一切，随着铜门的关闭，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老板：“啧啧，很勇敢，但有些自以为是。”

方朽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许，他知道城市的外侧不是废土区域，所以才会想着离开。”

十六曲摇了摇头：“爬行者不是专属于废土区域，他是非常自由不被框住的变异物种。我们和爬行者可以说是敌对关系，外面的数量……有着比在废土区域多出三倍数量的爬行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正在虎视眈眈盯着这里。”

下一秒，凄厉的嘶吼划破云霄。新人类士兵之首率先冲往铜门，门卫快速打开大门。逃跑的人类倒在地上不断往里爬，泪水横流：“我不要，我不要死。”

与之一起进入的，还有如潮的爬行者。恐慌的尖叫声四处乱飞，士兵们后排列队呈现半圆弧度，用身体将城门和民众们隔离开来。

兵首外形是章鱼模样，头顶生长着两条异常粗壮的触角，随着它的快速逼近，头顶触角从柔软变得绷直，往地上被爬行者压住不断挣扎的人类甩去。

触角甩飞他身上的爬行者，另一根触角紧随其后，卷住他不断颤抖的声音，往里猛地一抽。

奄奄一息的人类被抛在半空，随后快速下降，被下方队列稳稳接住。

“快，送去医疗队！”

兵首收回延长的触角，身下蠕动的触手开始变粗喷出黏液，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了名为凶狠的表情，它下令：“驱逐队式第三！”

此话一出，二道兵团腾空而下，替代隔绝位置，一道兵团飞速朝着爬行者冲进。

士兵的数量明显不及不断进入的爬行者，大门已经无法关门，仅靠门卫的殊死抵抗也无济于事。

但城市的士兵不是常人，他们体内的寄生物绝对服从兵首，在战斗的关键时刻，会爆发出寄生物本体的力量。

只有微米长的寄生物没有外形，在进入宿主身体后，影响宿主外形的条件也极不稳定，但方朽却从中看出一丝规律。

这些寄生生长出异于常体的肢体，无非只有海陆空三种大类，大类中分无数小类，都是地球灭绝或未灭绝的动植物。

下方兵团结构为十一植九水九路十空，共39位数量体系成团，第二主干道巡逻的兵团亦是如此。

九路率先出击，猛攻爬行者当中，关闭中通的护城墙门；植物异体人紧随其后，在隔绝的瞬间，以身将不断侵入的爬行者围绕，圈在其中；十空与十一植物一一相对，细小缺口处成了活口，供九水九路进出攻击。

整体战斗队形呈现椭圆柱形。这种攻击方式完全隔绝了一切支援的可能，被困在其中相当于半个身子躺进了死门关。

果不其然，在一片混乱的厮打声过后，兵团队形散开，露出已经死亡的爬行者尸体。

兵首甩了甩触手上的液体，头顶触角逐渐开始变粗变长，它操控着触角将这些爬行者的尸体卷起，一股脑把他们丢出城市区域。

一气呵成，第一兵团成功杀死威胁城市安全的侵入者。

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像暴风雨一样席卷全城。

方朽漆黑的眸，在窗口久久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