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中央空调发出低频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令人有些压抑。
程砚知蜷缩在信息科机房的角落,十指飞快地在笔记本的键盘上跳跃,屏幕上的蓝光反射在她眼底,似乎映射出一片血丝。
外面的夜已深,整个医院仿佛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中。
她的耳朵里除了那台空调的轰鸣,还有键盘击打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从耳机里传来的林听晚的声音。
"凌晨2:05到5:12,心内科护理日志空白三小时零七分。"林听晚的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像是从远处传来,却又异常清晰,“护士长坚称是系统故障,但我怀疑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程砚知微微皱了皱眉,屏幕上显示的日志数据一行行跳动,仿佛在告诉她,那些消失的三小时背后,有一个深藏的秘密。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停留片刻,随后快速敲打出一串命令,调出系统的详细记录。
数据显示,在那三小时的空白期内,医院内网并没有断开,反而出现了某个异常IP的远程访问记录。
"空白时段,院长办公室的终端曾经访问过该系统。"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冷静的精准。
林听晚在耳机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声音低回,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压抑:“继续查,别让任何线索遗漏。”
程砚知没有再回应,而是迅速合上了电脑。她的目光扫向机房的窗外,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她起身走向窗边,看到保洁阿姨推着消毒车经过,车轱辘碾过地砖的声音,与她记忆中父亲那辆永远不会生锈的永久牌自行车的链条声重叠。
程砚知的心情有些微妙,那些隐约的回忆不断从脑海里浮现,但她知道,眼前的调查才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梧桐树的影子在护士家窗棂上摇晃,清凉的夜风带着些许湿气。
程砚知坐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茶几上的茶渍,目光在林听晚面前的文件上停留。
那是张晓雯的离职协议复印件,签名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张晓雯曾是心内科的护士,但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她选择离开了医院。
"我...我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张晓雯的声音颤抖,眼里满是无奈与恐惧,“他们让我签完字就注销了护士资格证,还威胁我如果泄露了什么...我女儿的小升初名额就没了。”
程砚知的目光微微凝聚,那是一个母亲无法反抗的恐惧。
她能理解那种无法挣脱的困境,但她知道,隐瞒真相只会让伤口越来越大。
她缓缓抬头,看到林听晚的眼神,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突然,程砚知的目光被博古架上的一条铂金项链吸引。
那条项链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闪烁着清冷的光泽。程砚知心中一震,那条项链和母亲那条极为相似——母亲总是佩戴着它,尤其是在慈善晚宴的场合。
那种在光辉下发出的光芒,让程砚知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上周家庭聚会的那个场景。
"你...你是程医生的女儿?"张晓雯的声音突然从她的回忆中拉回。
程砚知怔了一下,才看向她。
张晓雯的眼神中有些许震惊,也有一丝迷茫,显然她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竟然与程医生有关系。
程砚知心中微动,想起了许多尘封的往事。她轻轻点头:“是的,程砚知。”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保洁阿姨推着消毒车的声音在远处回荡。那熟悉的车轱辘声与程砚知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给她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错乱感。
“根据《医疗机构病历管理规定》第二十条,患者有权要求封存病历。”林听晚站在护理部主任的办公桌前,手中的文件已经拍在了桌面上,声音沉稳而有力。
“而且,您的医院电子病历系统,显然并不像您所说的那样安全。”
林听晚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盯着主任的脸,眼中没有一丝动摇。
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要有力。
她的指控像一颗暗藏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然而她更明白,爆炸的瞬间,不仅是医院的名誉,甚至是她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
主任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心底的那一丝不安开始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悄逼近,她的理智却在奋力挣扎,试图找到破绽。
她的声音变得僵硬:“林律师,您所说的这些……纯粹是误解。电子病历系统的安全性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医院在这方面有严格的管理。”
然而,她的声音显然没有给林听晚带来一丝迟疑。
她知道,主任越是反驳,越是能够证明自己已经触碰到真相的核心。
林听晚缓缓放下文件夹,轻轻靠近桌子,眼神冷冽:“主任,别忘了,我们正在谈论的是患者的**和医院的责任。而你,正站在违反这些责任的前沿。”
空气仿佛凝固了。程砚知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她不再看着主任,而是目光深深地落在那台电脑屏幕上,心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林听晚的能力,而此刻,正是林听晚用她的法律知识和坚定不移的信念将这个谜团引向了破裂的边缘。
突然,程砚知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份加密的日志文件——她昨晚通过破解WIFI日志获得的数据。
她没有丝毫犹豫,快速而清晰地读出了上面的内容:“3月16日凌晨2点17分,护理站打印机被院长办公室的IP远程唤醒。主任,您是否需要我调取打印记录?”
她的话语冰冷,像是刀刃一样切入了僵局。
主任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是正常的系统操作,您误解了。”
然而程砚知并不打算放过她。“正常的操作?那么您为什么不敢让我们查阅打印记录呢?”
她的眼神冷得仿佛能够将人冻住,林听晚站在一旁,目光紧锁主任,似乎已经预见到她接下来的反应。
就在这一刻,程砚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十年前父亲去世的夜晚,母亲身着白大褂站在太平间的门口,风从走廊吹来,白色的衣角随风轻轻摇曳。
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仿佛那一幕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感,渐渐侵入了她的理智。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主任低声问道,语气中不再是最初的坚定,而是开始透露出几分焦虑。
程砚知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凝视着她,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剑。
她的心情愈加紧张,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她胸口涌动。
她转身,想要逃避那份压迫感,眼中却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这么巧。"张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震耳欲聋,打破了程砚知的思绪。
她猛地转过头,张教授站在她身后,面带微笑,却似乎隐含着某种意味。
她看着眼前的张教授,又看了眼物证袋中的铂金项链,吊坠内侧的字迹清晰可见——“Z.W.2019”。
这是张晓雯的名字首字母,和她的离职年份。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母亲和导师张教授之间的种种往事。
张教授曾是母亲的学生,程砚知的记忆中有一段长久以来被遗忘的画面——那是她十岁时,张教授曾给母亲递过手帕,在父亲的葬礼上,那份沉默的关怀和凝重的目光,程砚知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某些东西。
程砚知深吸一口气,心跳加速。张教授轻轻放下手中的标本,笑着说道:“我夫人也有条类似款式的项链。”
她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脑海中那串并不显眼的字母和年份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沉重。
午夜十二点,住院部的走廊空无一人,程砚知悄悄靠在墙根,像一个幽灵般潜行。
她摸出张晓雯偷偷交给她的万能门禁卡,这张卡能打开医院所有医生办公室的门。
她心跳加速,几乎能听到每一滴血液流动的声音。
院长办公室的檀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程砚知静静地躲在办公桌下,插入U盘,屏幕上跳动着进度条,最后停留在87%的位置。
突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程砚知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么晚还在加班?"张教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熟悉的寒意。
"来取程主任要的患者名单。"院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混合着文件柜开启的金属摩擦音。
程砚知蜷在真皮转椅后,心跳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响起父亲临终时的心电图警报声,那声音像是一声无情的召唤,与此刻U盘完成拷贝的提示音共鸣成刺耳的鸣叫。
晨雾渐渐升起,程砚知站在实验室的窗前,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屏幕。
解密后的患者名单上,赫然出现了林听晚的名字——2018年4月,双相情感障碍,主治医生程玉华。
程砚知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母亲的消息弹窗遮住了她的视线:“明天和赵院长的儿子试婚纱。”她愣住了,手机滑落到地板上。
这一刻,她脑海中的一切瞬间崩塌。原来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这个人——那个她曾以为无比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