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肾不交第一部 第25章 归途

“故人……”杜仲喃喃道。

海腾封又问道：“廉忻，你拜入金宗多久了？老家在何处？家中可还有哪些人？”

“呃……我……”廉忻放下筷子，支支吾吾，生怕自己说错了，只能无助地看向杜仲。

杜仲语气如常，回道：“廉忻他六岁时，被我带回大天下，一直在杜家生活至今。他小时候遭遇了一些家庭变故，与家人失散了，而且记忆有损，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人，也并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哪些亲人了。”

海腾封闻言，心头一震，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如常，颇感兴趣地问道：“被你带回？你看上去同他也差不多一样大。”

杜仲道：“我比廉忻年长两岁，当日是我的生辰，我同管家在大街上挑选东西，偶然遇到了在街上乞讨的廉忻。他当时被他人戏耍欺辱，我上前阻止了此事，却因此丢了我娘给我的一块玉佩。后来廉忻将它拾到了还给我，我便邀请他跟我一同回来参加的生辰宴。”

海腾封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喃喃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廉忻听着杜仲回忆他们相遇的那些过往，不知不觉听得有些入神，是啊，若不是杜仲，他哪来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呢？没准当年的冬季，他便要做那横死街头的饿鬼。

杜仲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后来……很偶然的情况下，我带廉忻到我的书房去，我发现他居然能认字。我不希望他再继续流落街头，于是便同父亲开口，将他作为我的伴读收养了。”

海腾封听完后，连连喃道：“天意啊……天意。”

杜仲侧身，问廉忻道：“廉忻，关于你自己的身世，你能想得起来多少？”

廉忻道：“其实也想不起来多少。就知道自己大概四五岁那年，遭遇了一场海难，然后被沿岸的一个贫穷渔村的村民救下。再后来，渔村的人不愿养一个白吃饭的嘴巴，于是我便跟着途径渔村的流民离开了，一路流浪到了钱来镇。我不记得父母的名字，只记得好像我有个姐姐。至于家人的名字还有我家乡的名字，全都不记得了。”

海腾封听完后，心中好似一锅热水沸腾，面上不动声色，抬起手来抿了一口热茶。

杜仲轻轻拍了拍廉忻放在桌上的手腕，又对海腾封说道：“海堂主，廉忻曾记得自己的娘亲会弹琴奏乐，而他又能识字画图，想必应当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您常年在外，人脉定是很广，能否劳烦您帮我打听一下有关廉忻家人的消息呢？”

海封腾一口应下：“廉公子身世悲惨，在下愿助二位一臂之力，一起帮忙找寻他的家人。”

经过一晚上热闹的庆功宴后，金宗的修士们玩得很尽兴，第二日，连同先生一起，都睡到日上三竿了才醒。

听说金宗的修士们要打道回府了，一些还留在原地的散修和其他宗门的同修亦赶来迎香楼同他们道别。

廉忻和杜仲拿着行李下楼时，正巧迎面走上来两位土宗的修士。

两人手上提着两盒红纸包裹着的物品，见到他们，便迎上来问道：“请问，两位可是杜家的杜仲公子和廉忻公子？”

杜仲和廉忻面面相觑，答道：“正是，请问二位是……？”

其中一名修士将手上的两个盒子递上，廉忻忙接过来。

另一人笑道：“那日多亏了两位救下我们的师姐——钟佩兰小姐。”

“哦——”杜仲这才想起来，他问道：“她如今怎样了？那日海堂主差人送她下山疗伤，后来我们也忘了打听，本应过去探望一下的。”

那人答道：“师姐伤得不重，如今仍在家养伤，听说你们今日要离开，她的父母差人买了当地最好的点心，让我们给二位送来。还说改日他们定携爱女到大天下登门道谢。”

杜仲给他们作揖道：“有劳二位跑一趟了，还烦请二人转达我的谢意，钟家老爷和夫人有心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登门拜谢倒不必了，日后有机会也欢迎各位到钱来镇游玩一番，杜仲定会倒屣而迎。”

廉忻将行李放到了马车后，瞧见苏沐等人聚集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出发。

廉忻走了过去：“苏沐。”

苏沐笑着朝他挥挥手，应道：“哎，廉忻，过来过来！”

廉忻走近后，苏沐问道：“我听说……昨天你和杜仲可是立了大功，你们救的可是这当地一位富商大贾的女儿！”

廉忻笑了，回他道：“我哪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喊救命我们就过去了。”

苏沐喃喃道：“哎，早知如此，我昨日便应该同你们一起去救人才对。这样没准还能认识认识一下这位大小姐！”

廉忻笑他：“那你现在去探个病也不晚啊？趁着探病的功夫，不就可以和她认识了？你就说昨日也一同参与了救人便好。”

苏沐想了想，又回绝了：“哎呀，这不好，万一日后被拆穿了那不就尴尬了？”

说完后，苏沐四处观望一阵，然后低声说道：“哎，昨日我在街上买了可多话本了，回去再借给你看。”

廉忻笑道：“那你一路上可要收好了，别被先生看见了。”

苏沐道：“没关系，张甲平先生不像□□丰那般严厉，不过我父亲也素来不喜瞧见这些玩意，所以我都伪装好了！”

廉忻好奇道：“哦？”

苏沐眼神往马车上一瞟，示意道：“呐，瞧见没？”

廉忻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发现马车上装着几个规规矩矩叠起来的甜点盒子，外面还用细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

他惊讶道：“这就是……？”

苏沐道：“嘿嘿，看不出来吧？”

廉忻笑道：“可以啊，亏你想得出来。”

苏沐用食指戳了戳廉忻的手臂，露出一个狡黠笑，说道：“还不是师父教得好。”

廉忻学着□□丰那正经的语气，摸了摸自己那不存在的山羊胡须，正色道：“嗯……真是孺子可教也。”

说完，一群人笑作一团。

送走土宗的两位修士后，杜仲走到马车边等廉忻回来。

只见廉忻还在那头的树下跟一群同修嘻嘻哈哈不知在聊些什么，王守田却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摇着扇子朝他径直走来。

杜仲见他过来，只得礼貌作揖，同他打招呼：“王公子。”

王守田语气充满了嘲讽，说道：“呵呵，杜仲，你还真是投了个好胎啊。这下，连三间市富商的女儿都看上你了？”

杜仲道：“王公子何出此言？”

他突然想到方才土宗修士的一番话，又说道：“不过是为了感谢我前日的救命之恩，送来两盒点心罢了。”

王守田道：“表面上看，不过是两盒点心，实际上呢？呵呵。”

杜仲不喜他那冷嘲热讽的话语，想趁着这个时候把话挑开了说，于是便开门见山问道：“王公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你总是这样百般针对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处得罪你了？”

王守田走近杜仲，一手撑在马车上，将杜仲捆在马车和自己的中间，眯着眼睛直视他，说道：“你没有得罪我，是我单纯的看你不顺眼而已。因为……我嫉妒你。”

杜仲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懵了，他疑惑道："嫉妒我？"

杜仲从未想过对方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他以为对方也许有恨意，或只是孩童间单纯的恶意，唯独没有想到的便是嫉妒。

王守田继续道：“……嫉妒你投了个好胎，有个好爹。”

此言一出，杜仲更是一头雾水，他问道：“你父亲亦是当地首富，咱们家庭各有千秋，有什么可以嫉妒的？无论是相貌，才学，武术，你亦没有哪样比我差，你在嫉妒什么？”

“哼……”王守田转身看向远处树下和大家说笑的廉忻，眼神多了几分迷离，他语气带上些深情，说道：“我还嫉妒你……身边有他。”

杜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道：“廉忻？”

王守田瞧见杜仲那副呆样，有些看不过去，只道：“看来你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在背地里保护你。”

杜仲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王守田，眼神里多了一些不明的情绪。

王守田继续道：“早些年，我承认我们几个是给你找了些麻烦，你知道后来为什么他们不敢再找你了吗？那是因为——他们两个被廉忻打了一顿。杜仲，老实说，我真羡慕你可以用身份将廉忻绑定在你身边，把他养成了一条对你忠心耿耿的好狗。”

杜仲反驳道：“廉忻不是我的狗，他是我的师弟。”

想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道：“若你一开始不这样对待我们，没准我们三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王守田笑道：“你好天真，我从来都不想要廉忻做我的朋友。你以为他真的将你看成朋友吗？”

杜仲不知如何作答，只说道：“我是他师兄，也许同一般的朋友也有些不一样吧。”

王守田嘲讽道：“你错了，他把你看成他的主子。廉忻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在你面前做小伏低，只把自己当成你的所有物而已。他对你百依百顺，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欠你们的，欠你们杜家的。你杜家若是要他去死，他绝无半分犹豫，定会义不容辞的交上自己的性命。”

杜仲听后，沉默半晌，只沉声道：“我说过很多次，我不需要他这样。”

王守田道：“你看到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他。”

杜仲问道：“什么意思？”

王守田道：“就是说，他不过是在按照你，或者说杜家的喜好，在扮演一个乖巧听话，服从命令的角色而已。”

杜仲知道那个答案，却还是下意识问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王守田笑了，回道：“因为他要讨好主人啊，连狗都知道的道理，你觉得聪明如他，会不知道吗？”

沉默许久，杜仲闷声道：“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他能做他自己。”

王守田道：“这不是你希望或者是不希望的问题。事实就是他欠你一条命。所以他才会百般委屈自己，把整个人生赔上。何况他没有家人，他早就将你和杜家视为他的所有。你看着吧，倘若是他找回了自己的亲人，又或者是他成了家，他有了其他的牵绊，你看看他还会不会这样？”

杜仲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

王守田又笑了，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哦，还有一个种情况，那就是——如果你不是杜家的三少爷，不是杜家的人了，你看看，他还会这样对你么？哈哈，不对，不止他，而是你周围的人，他们还会如今日这般对你吗？”

杜仲听到他这番言论，心底好似有什么情绪涌了上来，他不知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得有种怪异的违和掺杂其中。

廉忻偶然回眸，看见王守田站在杜仲旁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紧张兮兮地跑了过来。

王守田笑着说：“你的护花使者来了。”

说完，便摇着扇子轻飘飘离开了。

廉忻走到杜仲的身边，紧张地问道：“师兄，王守田那家伙说了什么？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杜仲答道：“没说什么，只是说你的事，还有以前的事……”

廉忻疑惑道：“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说的？除非他也让我打一顿，把你以前受的委屈都讨回来！”

说完后，他又自言自语道：“我自己的事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看那家伙，就是皮痒了，欠打。”

杜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廉忻：“你觉得海堂主怎么样？我看他似乎是认识你的样子，你看他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亲人？”

廉忻回想了一下今日见面的情景，说道：“我不太确定，毕竟我自己也记不起来。而且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寻亲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我感觉他是个很好的人，你看他，与我们非亲非故的，不但救了我们，还答应帮忙寻找有关我身世的线索。”

杜仲安慰道：“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希望你能早日寻到自己的家人。”

“但愿如此。”

出游篇结束啦！下一章又是校园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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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