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肾不交第一部 第26章 论情

回到大天下后，廉忻一如既往地过着平常的日子，除祟时的伤口，也在回来后慢慢地愈合了。

对于除祟时的遭遇，廉忻事后回想起，最大的想法只有不断精进修为。

“倘若日后还与师兄一同去做除祟之事，我必须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师兄。”

这个想法是廉忻最终的思考方向。

至于那个被救的钟家的大小姐，廉忻内心认为，人其实并非是两人救的，他们只是拖延了树精施害的时间，而真正把人安全护送下山的，其实是海堂主。

所以钟家要感恩 ，也应该去找海堂主。

今日申时，廉忻依然前往结香苑习琴。

还未走到大门，便看到日常在此打扫的小仆从内探出半个身子，对他笑着说道：“廉忻，你来了，不过，瑞香先生不在呢，半个时辰前，大夫人身边的侍女来结香苑，然后瑞香先生便与她一同离开了，应该是大夫人把瑞香先生叫了去。”

廉忻手上拿着要送给梦花的礼品，于是笑着说道：“那梦花师父在吗？”

“梦花先生在琴室呢。”

那小仆将关了一半的门拉开，请廉忻进去。

廉忻走进琴室后，看见梦花正支起一条手臂撑着脸颊，侧躺在地台上。一边咬着一种叫做猫耳朵的小饼，一边悠闲地翻着一本画满插图的话本。

“梦花师父。”廉忻打招呼道。

梦花坐了起来，笑道：“小廉忻，你回来啦。”

“嗯。”

“怎么样？三间好玩吗？”

廉忻想了想，笑道：“好玩是好玩的，就是那边的邪祟过于厉害了，初出茅庐的我们差点就折在上面了。”

廉忻说着便把礼盒放在了梦花面前的案几上：“梦花师父，这是我和师兄在当地给你买的一些特产。”

梦花立刻将那些吃的都打开了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招呼廉忻一起品鉴。

廉忻喝了口热茶，有些遗憾道：“这次回来得有些急了，因为当地出了些事，我也没有能好好逛街替你挑选话本。”

梦花问道：“发生了什么？”

廉忻便简略说起了这次遇到的事。

语毕，廉忻抬眸去看梦花，只见梦花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

“怎么了？”廉忻问道。

梦花道：“若真是如你所说，廉忻，我觉得……也许你真的可以找回你失散多年的亲人了。”

廉忻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轻笑道：“但愿如此吧，这世道并不太平，何况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对此事亦是不会抱太大希望。还有一点就是，我当初是遭遇了海难，那个年龄的孩童应该是与家人同行的，恐怕我的家人也……”

梦花道：“也不一定，很多事情，并非会如同人们预想的那般发生的。再说，或许还有有别的亲戚在寻你的。”

廉忻不想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道：“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找失散的亲人哪里会是容易的事，我虽然没有放弃，但是也不敢有过多的的奢望，希望越大，失望也是相对应的，对于水宗那位海堂主所言之事，我只当作外出修习一个插曲。”

梦花安慰他道：“那也算是有个很好的进展，总好过什么线索也没有。”

梦花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站了起来，走到边上的一个柜子，在上方拿了一本东西走过来递给廉忻。

“这是……？”廉忻问。

梦花微笑道：“差点忘了给你，瑞香说叫我拿给你的，一本冷门的琴谱。”

廉忻接过，发现这是一本新抄的曲谱，封面上，瑞香工整秀气的字体端端正正写着“思仙曲”三个字。

廉忻问她：“这是瑞香师父帮我抄下的琴谱吗？”

梦花笑了：“那可不？前几日她抄了许久，此曲冷僻，原谱已经是残旧不堪，不便借阅，所以她还多抄了几份，打算届时送给一些志趣相投的琴友。”

廉忻仔细翻看那本曲谱，脑中试图哼出曲调。

没想到梦花一把拿过，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翠竹的长笛抵在唇边，对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给你吹一次，你先听个曲调。”

笛音缭绕，悠扬婉转。

须臾，那熟悉的曲调直透廉忻的心底，将他震惊得躯体僵直。

那曲子的旋律说不上多么的优美动听，摄人魂魄，却令得廉忻浑身颤抖。

他头微微低下，眼角不自觉落下两道晶莹的泪痕。

梦花见状，停止了吹奏。

“廉忻，你怎么了？”

廉忻哽咽道：“就是它……就是这首曲子！”

梦花惊讶地瞪大了眼：“你是说……？”

廉忻语气带上一丝颤抖道：“我小时候听我娘给我弹奏的……就是这首！”

梦花合上曲谱，对着那封面上的字看了又看，然后伸出了细长的手指在瑞香写的那娟秀的字迹上细细描摹。

“找了许久，听过了那么多名曲……没想到竟是这首曲子。”梦花喃喃道。

廉忻抹去脸上的泪痕，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不是梦……也不是我的想象……全是真的。”

梦花将曲谱用一块蓝布包好，放到了廉忻的手上，对他嘱咐道：“你瞧瞧，有希望就不要放弃才对嘛，皇天不负有心人，既然已经找到了，便好好练习此曲吧，说不定你能回忆起更多的东西来的。”

廉忻谢过梦花，郑重地将那本薄薄的曲谱放在了自己的袋子里。

天色渐晚，瑞香还未归来，廉忻起身告辞。

“瑞香还没回来，我陪你走一段路回去吧。”

说着，梦花将廉忻送出门外。

两人走在夕阳铺满地的青石板小路上，边走边聊。

廉忻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走在安静的道上，望着远处的炊烟袅袅，廉忻的内心忽然有些放松了下来。

走到一处凉亭附近时，廉忻突然问道：“梦花师父，我一直想问，你和瑞香师父的性格相差那么大，为什么能互相喜欢上对方？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她的？”

梦花没想到廉忻会问她这样的问题，笑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之前你从来不问这些的。”

廉忻也笑了，说道：“不想说的话，便当我没问吧。”

梦花望着远处宽广的人工湖面，水面反射着落日的光，好似细碎闪动的金箔。

“爱情哪里会讲道理啊。又不是说一个东西大家都说他好，就人人都爱这口。像吃饭菜一样，人各有喜好。我同瑞香也一样，不过就是正好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仅此而已。”

廉忻道：“就这样？”

梦花道：“是啊，就这样。可能我们就是刚好都喜欢对方这个类型的吧。”

廉忻又问道：“真是大道至简。可你也不会一开始就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的吧？何况……你们都是女子。”

梦花仍望着远方，好似在回忆什么：“是啊，其实一开始，我们都不太喜欢对方，我们还以为对方就是自己命中天煞的克星。总觉得好像她在故意找我的岔，我们不但发生过争执，甚至也动过手。”

廉忻惊讶道：“动手？有这么严重？”

梦花笑了：“也不是纯粹的暴力，不如说是修士间的切磋，不过最后就是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

她垂下眼眸，笑道：“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一起经历了很多，瑞香也一直很包容我，待我很温柔。经他人提醒，我这才发现或许我早已对她情根深种。又或许，其实我对她就是一见钟情。那些无端的冲突，也不过是如同一个顽皮小儿，想要通过惹她生气让她注意自己而已。”

梦花侧过头，发现廉忻注视着自己，眼中好似熠熠闪光。

梦花露出一个往日般灿烂的笑容问道：“是不是很俗？哈哈，尬到你了？”

廉忻摇摇头，眼中闪动着一丝憧憬，叹道：“我只是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好和浪漫的感情。你们的经历，就好像我看的那些话本一般，让我又好奇，又向往。”

梦花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了，我和瑞香的故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吧，只要你不嫌我喋喋不休秀恩爱便好！”

廉忻也笑了，说道：“怎么会嫌你？我素来对这些事情有兴趣，你又何尝不知？”

梦花得意挑眉说道：“我和瑞香的过往小打小闹罢了，要说到堪比话本的感情那还得是我们家夫人和宗主那段过往经历。”

梦花话音刚落，廉忻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梦花问道。

廉忻右手握拳，双手一拍，惊道：“哎呀，糟糕了！”

梦花不解：“什么糟糕了？”

廉忻急道：“我之前是不是同您说过王守田的事？”

梦花点头：“是啊，王家那小公子，他怎么了？”

廉忻气道：“经你方才一说，我才发觉，这家伙，竟想打我师兄的主意！不行，明日便要返学了，我要保护好师兄，不能让王守田这家伙得逞了！”

梦花歪着头，想了半日这两件事之间有何关联，还未等她想明白，远处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杜仲对着廉忻挥手，唤他道：“廉忻！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快回去用晚膳吧！”

廉忻见到杜仲，方才的一番烦恼全都抛诸脑后，他看见杜仲那一抹雪白的身影，在残阳一股暖光的笼罩下，照得他整个人金光熠熠，灼灼其华。

他匆忙向梦话道别，朝杜仲跑了过去。

杜仲身边的瑞香同二人道别，亦缓步朝凉亭一侧的梦话走来。

瑞香看着梦花，却发现梦花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无奈地望着廉忻和杜仲远去的背影，扶额道：“廉忻……我觉得，你搞错了！”

爱情，哪里会有什么道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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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