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戬网 第3章 求生者出师不利，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送信的过程也困难重重。清虚既要防范杨戬一看到他就生气二话不说把他杀掉，也要防范被四人组看到猜出他的意图把他杀掉。

当然首先还是要找到杨戬的船。

华山劈开，世界改变了但又没有完全改变。神仙妖怪们又能飞了，但是要去别的仙岛还是得坐船通关，于是，船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就被保留了下来。同时又因为不少洞府垮塌了，船也能用作临时容身之所，因此倒成了一门重要的财产。

清虚驾着一艘捡来的小船，把自己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草帽，坐在船舱里偷偷摸摸地从窗户向外观望，找了许久，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一堆废弃的船里面找到杨戬的船。

彼时大家还没有从会飞的新鲜劲儿里回过神来，不是有心之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么个地方的。清虚猜测，杨戬大概是担心被寻仇的人发现了会被动，才把船停在这里。

四周静悄悄的，杨戬的船上也没有任何声音，清虚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他觉得心脏此时就像一面大鼓，再这样疯狂地跳下去，方圆十里睡觉的鸟都要被吵起来。他赶紧狠狠地抚了一阵胸口，长长地吐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才嗖地一下跳到杨戬的船上去。

上船之后，清虚刚刚估摸着推开一扇门，就感觉一道寒光朝自己闪来。他赶紧取下草帽一挡，草帽上承受的力度仍然冲得他后退了半步。

清虚心里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戴了这顶用千年藤蔓编织的草帽，不然此刻他大概已经和玉鼎他们团聚去了。他翻过草帽一看，上面插着一把匕首，再一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少年正对他怒目而视。

这应该就是沉香了。

清虚心里有些生气，如果是杨戬这样对待他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杨戬有资历，有实力，还为镇住玄鸟亲自出过力，他们本就亏欠杨戬的。可是沉香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来的资格这样狂妄？说起来沉香还是他的徒孙辈，而且他是来谈和又不是来挑事的，为了表示诚意连个防身的武器也没带，沉香却让他一进门就如此狼狈，实在是目无尊长，太无礼了。

但是清虚还记得自己是来办大事的，于是他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装作心平气和地取下匕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说：“这位想必就是沉香吧。麻烦你请你舅舅出来，我有事情想跟他谈一谈。”

清虚觉得，对待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徒孙辈，自己还能保持如此风范，已经是他能强装出来的极限了。谁知沉香却并不领情，语气生硬地问他：“你是谁？找我舅舅干什么！”

“我是谁？我和师兄弟们一起干大事的时候，你舅舅都还只能打下手呢，更别说你了！我倒真想告诉你我是谁，教一教你做人的道理。”清虚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

他的愤怒又多了几分，同时也生出些哀怨，想当年自己也是做出过一番事业的，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田地。时移事易，真是让人难以预料。沉香这么一问，他反而不敢说自己是谁了，看沉香的态度，他亮出身份就得被劈成两半。

于是他说：“我是你舅舅的旧日好友。今天来找他，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麻烦你请他出来吧。”

清虚半刻也不想和沉香待下去，一心想要杨戬赶紧出来，全然忘记了杨戬也根本不可能对他友好到哪里去。

“我舅舅不在，你赶紧走吧。”

沉香语气仍然冷冷的，心里早已比清虚还不耐烦。他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但是他知道一定不会是舅舅的好友——哪里会有人看到好友被欺瞒、身陷险境都漠不关心从不出现的，一出现就这么鬼鬼祟祟。而且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他意识到，他和舅舅身边根本就没几个好人。要不是舅舅叮嘱过他不要惹事，他早把这人打出去了。

沉香的逐客令让清虚紧张起来。来之前他设想了很多种杨戬的态度，唯独没有想过杨戬不在。

杨戬舅甥二人刚刚劈开华山杀了玉鼎，按理说应该乘胜追击，把玉鼎的同伙都杀了把仇都报干净了才对。而且仇人也可能来找他们报仇，连清虚都能随手捏造出四人组将两人分开再干掉的剧情，很难说四人组会不会本身就是这样计划的，杨戬自然也能想得到。

所以这种时候杨戬和沉香应该在一处才更合理。刚刚清虚在自己船上观察了半天，看到杨戬船上静悄悄的，他也只以为是杨戬做了埋伏的缘故。

当然，沉香也有可能是在骗他，虽然他想不出沉香这么做的理由。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都得见到杨戬。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光彩，三番五次地跑容易暴露不说，怕的是他根本没有机会三番五次地跑就被干掉了。

于是他厚着脸皮说：“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清虚虽然意志坚定，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他感觉今天遇到的每一件事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跟他计划的不一样，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刚刚这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沉香马上就会把他劈出去。

沉香却只是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我帮你转达。”顿了顿又接了一句：“舅舅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沉香没想到这人还打算赖在这儿了，他只想尽快把他赶出去，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跟他打起来。

沉香和杨戬劈开华山，他知道他们的仇人不止华山上灰飞烟灭的那几个，杨戬却不让他继续追究，而是告诉他这件事情有新的人参与进来且动机不明，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们没必要在这趟浑水里搅和，还是先找个地方清净一阵再说。

曾经有人送给杨戬一个洞府，地处偏远无人知晓，杨戬原本还有些嫌弃，这时候他们几个人去住却正好。只是这一次坍塌的地方太多，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杨戬就打算先去看一看，如果还能安身，再回来接沉香他们。

走之前杨戬特意找了这样一个没人会注意的地方停船，并且反复叮嘱沉香不要出去，不要与人起争执，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杨戬走后，沉香就一个人在船上静静地待着。啸天和老康他们都出去玩，说要重拾腾飞记忆，沉香也没有跟着出去。这既是听舅舅的话，也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情。

华山劈开，玄鸟飞出，母亲也跟着离去，接着神仙妖怪们就又能飞了。沉香不懂这之间的关联，但是这一切让他难过。

他一直满怀希望，为了救出母亲甘愿做任何努力，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得到过别人无私的帮助，也曾被欺骗和利用，见过世间黑暗，也收获了温暖亲情。历尽千辛万苦劈开华山，以为终于可以和母亲团聚，却在成功的那一刻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这感觉比起他刚刚知道母亲被压在莲花峰下时的心情不知还要难受多少倍。他的心里满是华山上飞舞的尘土，变得灰蒙蒙一片。

他恨那些人，恨那些为了一己之私视他人性命如尘埃的人，他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杀掉。他憎恶这个世界，这个充满了欺骗和阴谋的世界，他只想远离。

沉香知道舅舅的安排是对的。所以他乖乖地一个人在船上等着，正好也能消化一下心里的痛楚。

谁知他们想主动远离纷扰，纷扰却不愿放过他们。

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装束奇特，行为怪异，表情别扭，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若是在以前，沉香早就直接动手了，现在还好言好语劝他出去，他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好像诚心要逼沉香动手。

果然，清虚继续带着他那副像焊在脸上一样的别扭笑容，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跟你说不太方便，我还是等你舅舅回来吧。”

沉香一方面担心此人有什么阴谋，一直留在这里会影响他们的出行计划，另一方面，他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于是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

“不说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