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猪是山上大野猪 第4章 第4章

中午过了，就是下午。等下午过了，太阳就要下山了。

冬天，太阳下山是很早的。

爱丽丝吃得肚子鼓鼓的，饲料桶连一点点菜叶渣子都没有。她裹了好几层地上的灰，从黑粉小猪变成了黑灰小猪。

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出去的准备。但是她心里头还是有那么一丝犹豫不决。

其实，从这里出去并不难。猪圈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用的材料也不结实，她只要用力顶开咖啡刨过的地方，就能到外面去。

但是，她就是踏不出那一步。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舍不得什么，但就是好像从这儿出去，就会损失了什么一样。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带反悔的啊！”

“开啥玩笑呢，这我咋有可能反悔啊！那我不得后老了悔了！”

“咱们几个去就行，你把车开过来吧。那猪不大，好弄。”

外头传来人类讲话的声音，他们正朝着猪圈走过来。爱丽丝听见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睛看向咖啡刨过的口子。

爱丽丝犹豫不决地得用鼻子拱了几下，这时几个人类突然打开猪圈的门，他们手里还拿着可怕的工具。爱丽丝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紧张地往后退。

“哎呀妈，这猪胖了不少啊，也不好抓呀！”

“能比你家之前那个胖啊？”

“也是，恁老胖的去年都给抓了，这算啥，我搁这儿赶她，你到那儿堵着去！”

“绳子来！给我！”

人类很有经验，爱丽丝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混乱中她开始分不清方向，一下子突然连那口子都找不到了。

“救...救救我...！”爱丽丝小声呼救了起来，但她越是叫，人类越是了解她的恐惧。一人突然抓住她的前腿，另外一人又一把抓起她的耳朵。又一人用绳子套住她的头，开始用力往猪圈外拉。

情急之中，猫奶奶留下的那股气味突然变得浓烈，直冲爱丽丝的口鼻。爱丽丝忽然清醒，脑海中浮现出豪子奔跑的模样。

豪子是那么强壮、那么勇猛、那么无畏无惧。和豪子一比，爱丽丝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废物。

当然了，豪子是野猪，住在山上的，那肯定和作为家猪的爱丽丝不太一样。但是...

“都一样是猪啊！”爱丽丝大喊着，使出浑身力气挣扎起来，抓住她前腿和耳朵的人类一下子被她甩到了一旁。她冲出猪圈，拉着绳子的人类被也被敌不过她的力气，摔倒在地上。

“出来了！出来了！”猪圈外面也站着几个人，他们想堵住爱丽丝的去路，但是爱丽丝十分灵活，身体微微一侧就绕过他们，迅速冲出包围，跑起来呼呼带风，经过时还把其中一人给蹭倒了。

身后传来人类追赶的吵闹声，但是完全干扰不了爱丽丝的步伐。她本以为自己受不了外面的寒冷，但在她奔跑时并未觉得冻脚，反而觉得踩进雪地里的感觉很奇妙。

“这狗咋搁这儿呢？啊！咬人了！狗疯了！”

“汪汪！外甥女！你快跑！别回头！我一会儿就来！”

咖啡不知何时冒出来，引开了追着爱丽丝的人类。

爱丽丝想着豪子，一刻也不停歇地朝着气味指引的方向跑。

她曾经迟迟踏不出那一步。但当她踏出之后，便再也不肯停止。

她对自己说：向前看，不要回头。我是猪，什么都不怕，我将拱翻一切阻挡我的障碍。

房子外面堆放着一些已经坏掉的抓捕工具，门口的晾衣杆上挂着几副脏兮兮的破手套。粗糙的房子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房子后面大片院子里的几个笼子也是绣得一塌糊涂，不像是能用的样子。

几只大狗坐在房子前，他们正是抓捕豪子的狗队。这段时间他们干的活儿不少，刚抓完野猪，又跑去找牛了。

狗队长躺在最边上，他眯着的眼睛看似在睡觉，但耳朵还竖得老高。

“嚎———呜———”

听到狼嗥声，狗队长睁开眼睛，盯向远处的上山路。身边雪堆里传出沙沙的动静，黑不溜秋的猫奶奶抖抖身上的雪，优雅地走到狗队长旁边。

“麒麟，”猫奶奶叫起他的名字，“等月亮出来呢？”

麒麟严肃的语气道：“什么事。”

猫奶奶眼睛一眨：“野猪关这儿呢吧？”

麒麟：“咋的，你要吃野猪肉啊？”

猫奶奶一笑：“我可吃不动野猪，哈哈。放野猪走吧，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

麒麟的目光中带有疑惑，但很快他便轻蔑一笑，露出尖锐的犬齿，道：“这儿没野猪。那种害人的东西，抓到就得死。”

猫奶奶：“是吗？那你们搁这儿看着啥呢？一个人都没有，就让你们几条狗搁这儿坐着啊？”

其实这里平时还是有人的，只是刚好这会儿没人。猫奶奶早就打听好了，在这儿明知故问。

“嗷———呜———”又一阵狼嗥传来，这一次更加悠长，夹在冷风中听着格外孤独。麒麟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有了一丝丝伤感，全都被猫奶奶看在眼里。

不远处传来四只脚的动物奔跑的声音，脚步声稳固有力。麒麟警觉地压低身子，几只半躺着的狗也抬起上身，注视前方的动静。

此刻，夜幕已笼罩整个村庄，劣质的路灯忽闪忽闪的，衬得粗制滥造的房子有些诡异。麒麟紧盯着那一路跑过来的影子，从强弱不一的脚步声中，他听出来者有两只块儿头不小的生物。

猫奶奶伸个长长的拦腰，慢悠悠地走上去迎接。狗狗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叫起来，麒麟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便马上安静下来。

爱丽丝气喘吁吁地跑进麒麟的视野，跟在她后面的是毛发打结得不成样的咖啡。猫奶奶敏捷地跳到爱丽丝的背上，圆圆的猫抓摸了摸她的猪耳朵。

“真了不起，”猫奶奶自豪的语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爱丽丝大口大口喘着气，她从村子一路跑到这儿，中间一次都没有休息过。咖啡帮助她支开人类，在村子里闹腾一会儿，之后也跟上她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这儿。

猫奶奶对麒麟说道：“还记得吗？你们给人家房子弄坏、还在人家身上乱踩。”

麒麟：“抱歉了。我们也只是在完成任务。”他的语气没什么感情起伏，但是道歉是真诚的。

猫奶奶笑了笑，对爱丽丝说：“不过也没什么，不就是被狗踩了几下么。这才多大点事儿，猪哪会害怕这些。对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原本还觉得身上有点疼，但是吃饱了、肚子圆了之后，就不再觉得疼了。

咖啡坐在地上，伸出舌头喘着粗气，听着他们的对话休息了片刻。过一会儿，他开口道：“猫奶奶，我们按照你说的，已经到这儿了。现在咋整？”

猫奶奶看向破房子，问麒麟道：“你们就继续歇着，当没看见，行不？”

麒麟：“那不可能。”

猫奶奶叹气：“缺心眼儿。”

说完，猫奶奶突然从爱丽丝的身上一跃而起，像只鸟一样飞到空中，用力拍向那忽明忽暗的路灯。爱丽丝担心猫奶奶会掉到地上，急忙跑上去想要接住她，结果猫奶奶毫发无损地四脚落地，而爱丽丝却因没控制住，一头撞在了路灯的杆子上。

咣！啪嗒！

原本就劣质的路灯先是被猫奶奶拍坏了一块儿，杆子又被爱丽丝的猪头用力一撞，当场就被折断，像块儿烂木头一样倒在地上。

“汪汪！汪汪汪！往！”麒麟带着激动的狗队不停地叫起来，这是他们对有破坏行为的闯入者必须做出的反应。

这个地方离村庄稍有些距离，完全的夜幕笼罩下，能够照明的只有那盏路灯，而现在路灯又碎了一地。

爱丽丝的眼前顿时黑漆漆一片，在狗群的叫声中，她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想要找到安全的方向。

“爱丽丝，闭眼睛。”这时，背上响起猫奶奶的声音，爱丽丝便乖乖地闭上眼睛，原本一片黑漆漆的眼前，突然就有了光线，她逐渐看到了前方的道路。

“你正在借用我的猫眼，”猫奶奶说，“这样你就能在黑夜中也看得清了。”

爱丽丝点点头：“谢谢你，猫奶奶！我现在该哪儿？该做啥？”

猫奶奶：“你把那房门撞开。”

爱丽丝照着她的话，用力将门一拱，来回几下，又薄又脆的门就被她弄坏了。爱丽丝走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折叠椅，完全不像有人类居住的样子。

“奇怪，野猪也不在这儿啊...”猫奶奶皱起眉头，继续指挥，“往这边走，里面还有个小门，弄开。”

房子里又小又窄，也不像是能关野猪的地方。爱丽丝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猫奶奶的话去做，破烂的门一下就被她推开了。

而里面那间则更是奇怪，角落里有一张弹簧乱飞的床，一边的柜子却是挺结实，还上了锁。

与人类居住过的经验告诉爱丽丝，这座房子和外面的笼子、以及这桌子啊、床啊，都是幌子。

那个柜子才是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