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虎是野生的 第4章 第 4 章

他也想大声说，他稀罕霸昊。

但他转过头又想，自己要是被送去实验室了，还能和霸昊去山里吗？

大冬子越想越难过。

这时，猛兽区入口处传来车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大冬子竖起耳朵，听车声越来越近，急忙对霸昊说道：“有人来了，你赶紧走吧！”

冷风飕飕的，吹起霸昊腮子上的毛。他有些不舍地说：“我还会来看你的。”,便转身跑向大山。

车子开到虎园门口，原来是饲养员。他从车窗一探，纳闷道：“一直听到老虎和熊在叫，咋回事？”

不能让饲养员注意到霸昊。猫奶奶快速钻进铁网，从投喂口附近穿过，跳到车子前，装作吓到的样子“喵！”了一声。饲养员看到了，说：“哦，原来是只小猫啊，我还以为咋了呢。”便驾车离开。

“哎呀妈呀，好险啊。”熊叔拍拍肚子，捡起地上的冻梨啃了起来，汁水掉得下巴毛湿一片。。

大冬子像个冰雕一样坐着，望着霸昊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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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月亮的形状有点刁钻。夜空中飘雪凌乱，园区昏暗的路灯一闪一闪的。

饲养员还没下班。饲料工作间里，他靠在嘎吱嘎吱响的木椅上，看着一脸严肃的老头儿。

“教授，你真要这样干啊？”饲养员低声问道。

老头儿回答：“是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来。今晚必须动手，否则明天他们就把老虎带走了。”

饲养员：“可是你这样，会不会代价太大了？我听说了，你手上的项目都被撤了，经费全砍了。”

老头儿：“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老虎放归。那么几个项目没什么稀奇玩意儿，最后都是一堆没意义的破烂论文。”

饲养员：“可是领导都已经和实验室签好科研协议了，要是知道你干了这事儿，他会不会...”

老头儿怒道：“科研？科研个屁！他就是把老虎给卖了！我都调查过了，那实验室是国外的私人机构办的，繁育小老虎，就是卖给外国土豪当宠物的！”

饲养员震惊：“啥？真的假的啊？他好歹是个林区干部，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

老头儿紧握拳头，一脸气愤地摇摇头。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英文，是关于那家实验室的信息。在繁育项目的介绍下面，是一张小老虎的照片，旁边毫不掩饰地标注着价格。

“走吧。我的学生们马上也到了。”老头儿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饲养员问道：“几个人啊？够吗？那老虎贼胖。”

老头儿回答：“没这点劲儿，咋读农学院。放心吧。”

两人聊着，走出休息室。踏着白雪，迎着寒风，他们的脚步坚定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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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无论是月亮的颜色，还是风的气味。

猛兽的直觉是很准的，这一晚确实不同寻常。

虎园入口处停了一辆车，是大冬子以前没见过的。那不是动物园的工作车，也不是曾经将二冬子送出去的笼车。那辆车方方正正的，形状乖巧，不算大，也不吵，但大冬子就是觉得不舒服。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穿着迷彩服，大冬子没见过。但另一个，大冬子认得。那是以前在动物园工作过的兽医，还给冬子兄妹俩量过体重。此人在动物园待的时间不长，大冬子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不知为啥今晚突然和这辆陌生的车子一起出现了。

大冬子蹲在大树旁边，静静观察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熊叔坐在假山后面，看起来在睡觉，但耳朵竖得直直的，像个米老鼠发箍。

“那边那个是后门。一会儿我们就从后门走。”那兽医说道。

“那后门能开啊？”穿着迷彩服的人问道。他刁起一根烟，点上火。

“需要遥控。但是还有应急闸，我知道在哪儿。”

“你确定没警报？”

“警报系统早撤了。动物园一直亏本，能减的支出全减了，大熊猫吃不够都瘦了，送回四川了。”

“哎哟我，大熊猫是瘦了，但你们领导好像越来越圆了啊，脸上都冒油，”迷彩服笑道，“多有经济头脑啊，把老虎卖给外国实验室，还说科研项目啥啥的，词儿倒挺高级。唉我就纳闷儿了，这么有经济头脑的一个人，咋能把动物园给干亏了呢，上面知道这事儿么？”

兽医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动手吧。那老虎贼胖胖，麻醉还得一会儿呢。”

迷彩服说：“你确定夜里没人吧？”

兽医：“饲养员都辞的差不多了，现在也就那么几个，大晚上也不会来这野兽区。老虎都吃不饱饭，哪还有饲养员大晚上敢过来。”

迷彩服：“那行，整吧。我喊人出来。”

“等一下，”兽医说，“之前说好的钱，等出了这个门，就得给我。”

迷彩服把烟头扔雪地里，用脚踩了踩。他拉了一下衣领，对兽医说：“先出了这个门再说。”说完，他打开货箱，里面又出来一些人，迈着大步下车，走向大冬子所在的区域。

在那些人靠近铁网的一刻，大冬子看到了他们眼中的野性与凶狠。其中，有两人背着长长的东西，身上有一股成分复杂的血腥味。

路灯只能照进虎园的一部分区域，现在大冬子蹲着的地方是照不到的。他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地卧在黑夜之中，好似一块儿大石头。

脚步声慢慢靠近，大冬子作为顶级掠食者的杀戮天赋也在觉醒。这些人类要感谢铁网的存在。

“/麻/醉/枪/准备好了吗？”迷彩服问道。

“准备好了，但还没见到老虎。”兽医回答。

迷彩服说：“肯定猫在哪儿呢。手电筒照一下，引老虎出来。”

就在这时，虎园入口处又传来车子的声音。是大冬子熟悉的哒哒哒铁皮车，但他灵敏的耳朵一听，不止有一辆车。那后面跟着的，还有一辆轻型白色小轿车，和方形货车与铁皮车一比，小轿车相当优雅精致。

“今天啥日子，这么热闹呢。”熊叔悄声说道。

“要么是好日子，要么是不好的日子。”大冬子应答。

铁皮车和小轿车同时停在虎园入口。老头儿从铁皮车出来，怒气冲冲地走到小轿车旁边，用力敲了敲车门。

小轿车驾驶座的门打开，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大冬子以前见过他，此人来过园区一两次，每次来时候旁边都围着几个满脸殷勤的跟班，嘴里一声声叫“领导”。

领导对老头儿说：“这不是大教授吗，大晚上怎么光临此地了？”

老头儿说：“放归老虎是我负责的项目，我来这儿理所应当！倒是领导你，这大晚上的，加班啊？太敬业了！还亲自驾车啊！”

领导说：“教授啊，我们都懂你的用心。放归是好事，但是吧，咱要把格局放开，不能只看眼前。繁育更多老虎，等数量多了、稳定了，再放归，不是更好吗？这也算是可持续发展啊。”

老头儿愤慨：“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什么狗屁实验室，分明就是折磨野生动物的黑色作坊！你好歹也是农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能走向这样的道路？我看你是良心被狗吃了！”

听到这话，熊叔又悄悄说：“哎呀妈呀，狗敢吃那玩意儿吗。”

领导呵呵一笑，道：“教授，我签的的都是正规协议啊，咋就黑色作坊了呢？你手上有放归项目，那人家也有繁育项目啊，就你的是正经项目吗？”

老头儿指着方形货车上下来的那群人，道：“正规协议？那实验室的人呢，实验员呢？就是这些人吗？”

迷彩服这会儿脚下又踩着新的烟头。他拍了拍衣服，说道：“老头儿，咱们虽然不是啥实验员，但也是正经生意人，专业的呀，是不？”边说，还边向兽医眨眨眼。

领导见到迷彩服，不快地说道：“正经生意人？那你们为啥不是按照约定时间来接老虎，而是大半夜跑动物园？你们难道也加入教授团队了？”

迷彩服说：“呵呵，领导，我就实话说吧。咱做生意的，最关键是啥，不就是钱吗。钱到位了，啥事儿都好说，但你给的那些钱，也太少了。搬个老虎，多危险啊，你给那钱还不如村里让我们运个野猪给的多。要老虎的地方，可不是实验室一个，好几个土豪都想养个老虎显摆显摆，那我还不如直接运到那些土豪那儿呢，这生意多好啊，他们可不像你这么抠门。”

领导气愤道：“你们这几年自己整猎枪，在山上瞎打猎，要不是我帮你们兜着，你们早进局子了！让你们帮点小忙，就这样对我？一群白眼狼！”

迷彩服轻蔑一笑：“白眼狼送的熊胆效果好不？貂皮暖不？吃穿这些稀罕玩意儿，活个250岁没毛病吧？”

领导顿时语塞。说到他心虚的点子上，他没有理了，于是把气撒在一直不吭声的兽医身上：“你他-妈在这儿干啥呢？你还敢上这儿来呢？”

兽医嫌恶的目光看向领导：“我他-妈咋不能来这儿？当年要是没我，那大熊猫都活不过秋天。我好不容易把大熊猫救活了，你他-妈却给我撵出去了，就因为我把你贪了饲料钱的事儿给举报了呗？我他-妈就纳闷了，为啥你这种连动物饲料都贪的二b能当领导？”

教授看见兽医，突然情绪激动。他径直走过去，一把抓起兽医的领子，质问道：“那你今晚来是干什么？你为什么和这些猎人在一块儿？”

兽医满眼痛苦和无助：“就因为我举报他，他断了我的路。我找不到工作，勉强靠给村里阉猪阉鸡糊口。这些猎人找到我，让我给他们做动物园区向导，一起搬老虎。老师，你以前老说，我们也是医者，要有仁心，要有职业操守。我一直认真学习、好好工作，凭良心做人，可是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

医生愤怒的眼睛里多了一份遗憾。他慢慢松开兽医的衣服，道：“所以，你就让这些人把老虎给卖了？”

这时站在铁网前的猎人说道：“发现老虎了。”

领导摇摇手，说：“都撤了吧。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教授你就继续回去讲你的课，别掺和咱动物园的事儿。你们几个打猎的，就回村里歇着，到了约定时间再过来，一起给老虎搬到实验室。你们都安安静静别吱声，我就当今晚什么事儿都没有过。”

老头儿大声道：“没门儿！老虎绝不能去实验室！”

迷彩服说：“对，我也不同意老虎去那儿。”

老头儿：“也绝不能被你们带走！”

迷彩服冷笑：“呵呵，那我们比试比试。谁赢了，谁把老虎带走。”

看着这些人类争来争去，熊叔又悄悄说：“哎呀妈呀，大冬侄子，你挺抢手啊。”

那些人吵着吵着，接着开始动起手来，尚留在动物园的狼和豹子听见声音，也悄悄围观了起来。

大冬子一直静静地坐着。他观察了好一会儿，大概弄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

领导、老头儿和迷彩服相互推搡，越吵越激烈。在这之中，大冬子注意到一个人的动向，那便是没有参与争吵的兽医。他趁其他人干架时，无声无息走到铁皮车前，那里坐着一直没有出现的饲养员。

兽医和饲养员商量着什么，饲养员面露难色。突然，兽医从饲养员手中抢过什么东西，之后拔腿就跑，一直跑到熊叔所在的区域附近。

饲养员吓了一大跳，急忙下车，高喊着：“快阻止他！他把遥控拿走了！”

突然，传来一阵机械装置开关的声音，大冬子一看，牢牢关着的后门居然被打开了。后门连着好几排铁网，包括他和熊叔所在的区域。

“你这个傻b！你干什么呢！快关上啊！”

那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引领着大冬子。

那是对野性的向往，对自由的渴求。

大冬子望着铁门，那里是通往大山的方向。

“大冬侄子！”熊叔惊声一叫。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突然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迅速冲出铁门。

“我艹！跑了！老虎跑了！”

人们因恐惧而大喊大叫。

一声枪响划过夜空，惊扰了缓缓落下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