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复一日的过着,娇圆要送给梅子的绣锦也早已完成,可梅子却被青雀公子派下山去,好些日子都没见着她的人。
娇圆自从旭伯走后,每日都将看到的《娇圆图》一点点凭借记忆画下来,尤其是娘亲用针的技巧全都一一标注清楚,因为所用针法种类很多,所以她画的也很慢。
但不管怎么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先将这图复制下来最为妥帖。
虽然小时候娘亲没有刻意地教过娇圆这些刺绣的技巧,可日日看娘亲和姐姐的绣法,耳濡目染的她也偷偷地学了不少,并渐渐地琢磨出自己的一套刺绣针法。
只是令娇圆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青雀殿门外又见着了无竹,无竹比她在江州城见过的那次清瘦了不少,不过倒也是更显得精神了些。
无竹见到娇圆依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只是这次倒是光明正大的不知所措,看得娇圆不由得眉眼弯弯。
“无竹哥哥,来了青雀台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你。你受伤的时候本想着去看望你,可惜那时候我也生病了。你现在伤痊愈了么?”娇圆对上次无竹的事还是心怀愧疚。
无竹很是腼腆地说道:“不必担心,我好的很快,你看现在已没什么事了。”无竹也知道,娇圆有些愧对自己,但是他丝毫不在意,当时偷偷给她送吃食,也是自己心甘情愿。
娇圆见无竹已然无事,便也放下了心。她用手指指殿内,意思是问无竹青雀公子在不在里面?
无竹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捂住了口鼻,打了个嚏,娇圆忙问道:“怎么受了寒凉?”
“每年一到这冬春交替之际便会如此,花期过后就会好些。”无竹揉了揉鼻子,有些痛苦道。
“青雀山上的野花多么?”娇圆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花开后青雀山的模样了。
“到了春季繁花盛开之际,青雀山漫山遍野都是野花,花团锦簇犹如仙境,因为景色优美,故皇家围猎有时也会安排在青雀山中。”无竹见娇圆很有兴致,便说的多了些。
“无竹哥哥你真是可惜,如此美景却没法欣赏,不如我给你做个香囊日日佩戴在身上,里面装些药材,或许能减轻你这嚏症。”娇圆琢磨着说道,她想为无竹做些什么,以报答他那日的相助之恩。
无竹一听娇圆要送他香囊,本就俊俏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尤其是耳朵,更是红的透亮,可仍旧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谢娇圆姑娘。”
“无妨,那日不是你给我送的包子,估计我早就饿死在柴房了,是我应该谢你才对。”娇圆忽闪着大眼睛,羽扇似的睫毛瞬间就让无竹失了心神,只知道站在一旁傻笑着。
青雀公子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娇圆和无竹俩人站在那里有说有笑。
尤其是娇圆,一脸惬意自然的笑颜,看上去天真无邪,青雀公子不禁蹙了蹙眉。
无竹发现青雀公子的身影,忙变得毕恭毕敬,染的娇圆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垂着头不想直视公子。
“你俩为何见了我就变成这副模样?”青雀公子显然很是不满意这二人的表现。
无竹看了看垂着头的娇圆道:“回公子,我和娇圆方才在说嚏症之事,怕扰了公子。”
无竹和这丫鬟都已经熟稔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了,看来还是小瞧了娇圆的伎俩。
想到这里,青雀公子微微侧目斜睨了一眼娇圆,便进了青雀殿,不再理会。
娇圆在殿外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青雀公子喊她,便清楚是自己又不知为何惹到了公子,只好一脸悻悻地站着等候。
无竹伸手拽了拽娇圆的衣襟,朝这殿内努了努嘴,娇圆知道这是无竹在提醒自己。
也是,老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便张口大声喊道:“公子可需要有人服侍?”
过了好一会,才从殿内传出了声音,“都进来。”听起来闷声闷气的,便知公子此时心情定是不佳。
娇圆一听便和无竹相视一眼推开了殿门,全都小心翼翼地立在青雀公子身旁,等候命令。
“近几日我不在府中,娇圆每日洒扫之事不得偷懒,勿要再惹是生非,否则我回来后定不会轻饶。无竹替我盯紧她。”青雀公子看着方才还说说笑笑的俩人此时全都如此局促地站在自己眼前,心中不由得火气更甚。
无竹领命道:“是,请公子放心,属下定会盯紧娇圆姑娘。”语气中竟然能听出些许欢喜雀跃之意,青雀公子闻言瞬间一愣。
紧接着青雀公子对着无竹又莫名地补充了一句,“无须整日都跟着。”
娇圆倒是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心中腹诽着,还不都是你那葡萄大丫鬟成日里暗中使坏,怎么能全都赖到我头上。
可嘴上欣然应着:“是。”
公子不在府里,日子定会更惬意。
青雀公子离了青雀山,梅子姐姐却回来了,娇圆有些时日没见着她了,很是想念。
一见到梅子,娇圆便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曲膝跪拜,高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奉上自己绣制的红梅锦帕,还边大声念叨着:“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梅子捂嘴一笑,忆起当年拜进梅山派时的情景,忙将娇圆拉了起来,“起来吧,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礼。”说罢,便接过她手中的锦帕仔细端详着。
梅子见娇圆绣的锦帕竟然比在文秀坊中看到的那幅赝品还要精巧百倍,犹如怒放的红梅花瓣嵌入了锦帕中栩栩如生。
梅子爱不释手得拿着锦帕,激动万分,不停地用手抚摸着那朵朵盛开的红梅。
还从未有人如此这般认真地对待过自己。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娇圆的绣技如此高超,怪不得在定州城她要买那么多绣线和绣针。
想到这里,梅子心中不禁产生了阵阵怀疑,娇圆定不是如旁人说的那般是个乞丐,她究竟是谁?
带着这个疑惑,梅子看向娇圆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寻。
公子如此着急招她回来,就是在他下山这段时间让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娇圆。
看样子,公子应是知道娇圆的真实身份,怕有人趁机对她不利。
娇圆见梅子有片刻的怔愣,便伸出手在梅子眼前晃了晃。
梅子瞬间就回了神道:“谢谢娇圆,这锦帕我十分喜欢,从明日起你我就是师徒了,以后叫师父也好梅子也罢,随你喜好。”
梅子还是很宠娇圆的,一切都以她的想法。
娇圆想了想,“我还是喊你梅子姐姐,这样亲近些。”
梅子点点头,她想怎么喊便随她吧。
青雀公子不在府里,娇圆每日做完例行洒扫之类的活计后,便会留在青雀殿里趁着梅子和无竹偶尔不在身边时,匆匆忙忙地照着《娇圆图》描摹几笔。
只是梅子和无竹俩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总是轮番出现,不是梅子就是无竹,总之娇圆现下连睡觉都不能单独一人。
梅子也搬来了她的小院,和她同住,这使得娇圆既高兴又有些无可奈何。
高兴的是终于不再孤单了,无可奈何的是描摹那图可就更困难了。
娇圆知道青雀公子让梅子寸步不离自己,其实就是监视着自己在青雀台的一举一动,她不想让梅子知晓复制图这件事,虽然梅子对她确实比其他人更好。
娇圆还发现,无竹的眼眸时不时的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当她无意间和他对视时,无竹都会慌乱的移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别处。
每每如此,娇圆有时总是刻意得逗弄无竹一番,就喜欢看无竹那满脸羞红的模样,如迷失的小鹿般慌不择路逃开。
只有无竹逃开,她才有机会描摹那《娇圆图》。
虽然如此,娇圆觉的她更愿意和无竹待在一起,他不像梅子姐姐那般絮絮叨叨地叮嘱自己,可和无竹在一起,娇圆总觉得很安心。
于是娇圆晚上在浣衣房帮工完,回到小院就给无竹绣香囊。
梅子姐姐见娇圆又在忙活着刺绣,便躺在她身边看了许久,她发现娇圆绣起东西可以一动不动地坐很久,和平日里那个蹦来跳去的丫头判若两人。
梅子见娇圆抬起头来动了动脖颈,便打趣道:“这又是个给谁绣的?让我来猜猜。”
梅子一把抢过娇圆绣了一半的香囊,只见上面是快要成形的飞鸟,略微地皱了皱眉头,看着图案好像是猜不到了。
娇圆笑了笑,拿回了香囊,整理了一番道:“梅子姐姐,这是给无竹哥哥绣的,他为了我受了公子责罚,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现下,春季花开,他的嚏症又犯了,我绣个香囊给他随身戴些药材好止住嚏症。”
梅子眼神闪了闪笑道:“原来我们娇圆对无竹如此上心,我明日定要告诉那无竹,我这个师父都没他这么好的待遇。”
娇圆亦知道梅子也是在打趣自己,便滚在梅子怀中闷着声音撒娇道:“梅子姐姐师父,我是您的徒弟,日后给您绣的东西只会更多,您怎能与无竹相提并论呢?”
一番娇声软语绕得梅子不由得红了脸迷了眼,难道这娇圆自带迷药体质,众生皆迷么?
梅子也是无耐道:“娇圆,你再摇晃下去,为师的脑袋都要被你摇成粥了,我不敢再吃那无竹的味了,你赶快好生起来绣香囊。”
娇圆见梅子不生无竹的气了,便抓紧又绣起香囊,边刺着绣针边想着无竹佩戴香囊笑红了脸的模样,娇圆便弯起了嘴角,梨涡浅现。
“送无竹的香囊上为何绣的是飞鸟?”梅子不太明白娇圆的用意。
“无竹不雅,无鸟不欢。我绣上飞鸟,无竹不就更雅致更欢快了么。”娇圆幽幽地说道,手上的针线亦不曾停歇过。
梅子瞬间震惊,娇圆对无竹可真是用心良苦,不枉无竹当初那么帮她,这丫头还真懂得知恩图报。
梅子看着烛灯下安静绣香囊的娇圆,仿佛又看到那已逝幼弟熟睡的小脸,也似娇圆这般纯真。
只可恨不仅那些狗官徇私枉法,还搭进去了梅东,连自己也不得已成奴,可依然没有换来凶犯的伏法认罪。
这根狠狠扎进梅子心中的利刺,无论如何亦是难以拔出。从那日起她便知道这吃人的世道是多么的残酷,若肉强食才是生存之道,唯有自己变的强大才不会被吞噬.
可娇圆这般温良纯善,但愿教习的武功能成为她保护自己的铠甲,莫要像自己一般活着,想到这里梅子看向娇圆的目光中盈盈泛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