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何熠阳的话,宋厘像是回到了那年冬天,那断沉睡了很久的记忆突然活跃起来,有何熠阳,孟衡也有段迦言。
高三放寒假前的,校长在学校放起了烟花,说是上届毕业生的重本率远超目标,在高考前给以本届毕业的他们鼓励。
宋厘和何熠阳趴在教学楼四楼的栏杆上,看操场上校长给高三学子的新年祝福烟花,放眼望去,在场的全是高三生。
“孟衡,你不看了吗?”
宋厘月随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孟衡离开的背影,教学楼四楼的风有些急,吹乱了她的头发。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宋厘月心里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可其实,宋厘是喜欢烟花的,绽放瞬间,它是黑暗里唯一的主角,虽然这份孤勇只能留下一些短暂的细烟,但在宋厘眼里这就是它独一无二的象征。
只是后来放烟花和看烟花的人已经不再,只剩她一个人到时候,她才知道孤独的绚烂,它本身就是悲伤的。
当时有太多琐事困扰着宋厘,她只来得及回何熠阳一句“新年快乐”,便已经拿上靠在墙边的书包快步下楼了。
宋厘早已尘封那段回忆,如今经由何熠阳的提醒,才感觉那个年纪的寒风,又一次吹到了她的面颊,却是带着不常见的灼热,叩问她的心。
“宋厘,走吗?”
一场烟花给了她太时间回想周折的从前,直到温思知叫她的名字,她才恍然惊觉她已经不再是高三生了。
“走...”宋厘还有些迷糊,“烟花放完了吗?那走吧。”宋厘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温思知挑了挑眉,也没点破,反而是看向另外座位上的人,“哟!小趴菜醒了?”
宋厘身体有些僵硬,她和何熠阳之间好像已经太久没有,以这样的距离见面了,上一次的聚会,旁边有温思知,桌上还有十来个人,她对只有两人的空间没有实感,可是现在她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息。
她好像是**的,站在空旷的原野上,风在耳边呼啸着,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能感受到彼此气息在蔓延,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开始屏住呼吸。
宋厘还是没敢转过身看一眼何熠阳,拉着温思知像是落荒而逃。
目睹了一切的温子安叹了口气,拍着何熠阳的肩膀以表安慰。
“走吧,你喝酒了开不了车,我送你。”
“用地铁送?”
“走吧,我借了我表姐的车。”
何熠阳跟着温子安去了他家,以前都是温子安跑到他跟前,讲关于温思知的事情。现在人物关系反过来,他有些理解当时温子安的心情。
“喝醉你是装的有模有样啊!”温子安的声音带了些回声,不用看回头看,何熠阳就知道他在厨房的冰箱里拿酒。
何熠阳看着茶几上摆放的,不同种类的酒,觉得有些好笑,当初温子安去他家里发牢骚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安慰她的。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温老师。”
初入社会的何熠阳不如温子安老练,在一次饭局上他遇到了温子安,当时也许是出于同学情谊,或者是温子安看不下去何熠阳闷头猛喝的模样,在那场饭局上,一直委婉的帮他挡酒。
从此之后何熠阳装醉的功夫日渐纯熟,他和温子安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何熠阳也跳槽去了温子安的公司,只是两个人不在一个部门罢了。
“孺子可教。”温子安开了一罐酒,和何熠阳面前的酒轻碰了一下,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颇有要开导何熠阳到天明的架势。
何熠阳看着温子安的动作,拿起易拉罐,手指在上面无意识的摩梭,擦着表面的水雾。
“开始吧。”温子安自认为做好了一个倾听者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把电视声音调到了合适的音量。
“大冬天的还喝冷的。”说完这句话,何熠阳自己愣了一下。
这是他从前经常对宋厘说的话,宋厘总是爱在冬天喝冰水,被他说了之后,剩下的都进了他的嘴里。
突然闪现的回忆击的他浑身一震,在他们分开的三年里,他只敢在这种不经意的日常中触碰宋厘。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深想宋厘,这种散落在日常的碎片过往,对他来说都是鸩酒,无法止渴只会溃烂他的内里。
“装什么?”温子安冷嗤一声,“今天还装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跟她好好谈谈?”
何熠阳自嘲一笑,“嗤”的一声,易拉罐被他打开了。
去参加班长婚礼之前,他特意找出了那件大衣,也做足了准备,只是宋厘的冷淡还是让他却步,他胆怯了,他怕自己没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他装醉,是想看宋厘是否有所隐藏,他把自己装扮的无害,等宋厘上前探勘,等她放下防备,他才有机会再一次回到她身边,像从前那样。
“你不是说了你要跟宋厘说开吗?”
“哪有那么容易。”
当初他们吵架然后分手,这些都是他默许了的,他当时听不明白宋厘的想法,现在也不看不清楚宋厘的内心,他是想要说开的,去弥补当时因为愤怒上头,而没说的一些其他话。
他想要往前推进他们俩的关系,可是一看到宋厘的时候,他又开始变得犹豫,于是他只能试探,试探宋厘对他的态度,试探宋厘会不会先向他走进,或者说能容忍他前进到哪一步。
“你不能指望人家女孩子主动吧?”温子安思考了半刻他自己的话,“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她不就是主动的那一个吗?”
“是吗?”
其实在何熠阳的世界里,宋厘从来都不是主动的那一个,是他,是他废尽心思才凿开她的朋友圈,然后融入进去,从他高二转学去那天开始,就是他在主动靠近她。
她只是在被动接受,或者说是被动感受着。
何熠阳一直都知道宋厘不是那种很热情的人,就算高中时候的她能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甚至班主任都嘱咐她,来照顾他这个刚来的转学生。
她确实也是照顾了,把他托付给段迦言,他们之间不过是普通同学的那种关系。真正在她世界里的人是孟衡和段迦言,只是他一再卖惨,一再挽留才能接近真实的她。
真实的她远不是表面那样的开朗恣意,她也有自己的阴天,可是他们到底分开了三年,他已经不能很好的猜中宋厘的想法了。
“不是吗?”温子安放下手里的易拉罐,“当年连徐卿都觉得他略输一筹。”
何熠阳没有回复温子安,他都快把记忆里的宋厘盘包浆了,他清楚当时的宋厘是何种模样,可如今的宋厘,真的变了很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主动一次又怎么了?占了一次便宜还想占第二次?”温子安用肩膀怼了怼何熠阳。
何熠阳想起大学军训的时候,他在宋厘所在连队晃了不止一次,连教官都快注意到他的时候,宋厘这才认出了他,面上的惊讶也不是装的,于是他才又一次走进了宋厘的世界。
于是顺理成章的,在一个新的地方,他第一次从一开始就走进了宋厘的朋友圈。
后来林确翻到高中论坛里的他和宋厘,宋厘没有排斥的清晰,何熠阳也就装作不知道,玩笑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都在说宋厘在追他,他也没解释。
于是在大家的眼里是宋厘直球追人,他是被动接受的木头。
他也完成了自己的私心。
“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
“那你得问啊!不能干等啊!等今年许生日愿望呢?”温子安来了劲,说这么半天,这木头终于说出来了。
何熠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打直球!你看当你她追你的时候,多飒!”何熠阳已经起身离开沙发了。温子安冲着他的背影喊着,“你怂什么?当年是谁说提前毕业都要去追人的?现在呢?怎么就怂了。”
在宋厘表态之前,他确实不敢先说,他也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
“时间在变。”何熠阳站定,语气平淡。
“那就别试探了,所有感情都经不起试探。”温子安说完这句就倒在沙发上了。
客厅里的温子安再没说一句话,站在房间门口的何熠阳,就只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和捏着房间门把手的自己的呼吸声,周围静谧的有些可怕。
瞬间他像置身在黑暗里,看着眼前的灯台越来愈远,直至看不到那一点光亮,随即而来的是被黑暗包裹的惧意,慢慢从脚底爬上腰间,攀上手臂,最后袭击面门,让他无法动弹。
他思考着温子安的话。
他真的可以试探宋厘吗?赌她还对他有剩余的爱意,还是赌他在宋厘的世界里有那么些分量,试她会不会主动向他走一步。
还是他其实他试探自己?看看他还能承受多少苦涩,又或者在逼迫自己放手一搏。
他脑子有些混乱。
“别等你生日再许愿了。”温子安一句嘲讽。
“也不是不行,反正快了。”何熠阳也没当回事,拧开房门不再听温子安说话。
他脚步突然一顿,他还真有一个许愿的机会,宋厘还欠他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