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第4章 大年三十

林窄窄是早上十一点才醒过来的，她迷迷糊糊开门后就听见沙发上传来一个声音：“崽崽起来了，来，喝杯水！”

林建春声音温和，脸上也露出讨好般的笑容。

“我先去刷牙！”林窄窄转去了卫生间。

此时，卫生间门紧闭，里面除了哗哗的水流声，还有人在唱“恭喜发财”。

她懒懒地敲门：“林盛宽，快点！”

没多久，门被打开，林盛宽斜靠在门边，一脚抵着对面的门框：“想进门可以，需要口令！”

林窄窄对他这种行为表示无语，不情不愿地应付他：“恭喜发财！”

“bingo！”林盛宽盯着她眼睛，“没睡好啊？熊猫眼！”

林窄窄挤着牙膏，没有理他。

林盛宽并不打算走，笑笑地看着她：“我记得你有个高中同学，叫王......梓菡是吧？若没记错，她还有个弟弟，好像叫......叫王梓率来着，梓树的梓，后来改成了老子的子，王子、率。啧啧啧......瞧瞧人家，又是王子又是帅的，取得多好！哪像咋们家，不是宽就是窄......”

“你爷爷的锅，我可不背哈！”林建春端着杯水过来，“再说，你不都改名字了吗？盛宽，胜宽，改得不挺好的嘛！”

“哎，还好改了！”林盛宽摆着头去了一楼，“爸，下来贴对联。”

林建春等在门口：“崽崽啊！那天晚上我打牌去了，不知道是你妈把你骗回来的。至于你妈，你也知道的，她对你二姨的话只信不疑，对你二姨介绍的对象也就万分上心。昨天晚上，经你哥一番劝说分析，我和你妈都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后保证不会了！”

“你哥给我们说了王子率，那小子的事就不提了哈，算扯平了！今天除夕，你大姑三姑都会来我们这过年，都高高兴兴的，听见没！”

林窄窄受伤的小心灵仿佛得到慰藉，在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昨晚的烂摊子时哥哥已经帮她处理好了。她刷牙的手忽地停下来，往池里吐了一口泡泡。既然建春都给了这个台阶，她为何不下？于是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洗漱好了之后，林建春把水杯递给她：“晨起一杯水，身体倍儿棒！”

声音有些憨，林窄窄接过来，暗自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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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响起一阵青菜倒入油锅的嗞嗞声，林窄窄看着翠花那默默忙碌的身影，忽觉昨天晚上自己翻来覆去的什么不在家过年、明天就回容城、气气翠花这些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外公外婆有两儿两女，翠花是家里的老大，那时候家里穷，翠花还没念完小学就辍学了，帮着照顾几个弟妹。四人当中二姨文化最高，见的世面也多，所以翠花对二姨极为信任。

嫁到林家后，翠花还照顾过小姑一段时间。后来为供一双儿女读书，翠花和建春去了外头的厂子打工。她说自己书念得少，走了很多弯路，所以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吃了没文化的亏。记得哥哥上初三前的暑假在外面玩了好一阵，唯一打回来的电话是告诉翠花他不想读书了，他要自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翠花啪一声摔了电话，远赴千里，揪着他，亲手把他从自由的世界带回了初三。

从那之后，在一些家庭选择题上，建春都会跟着翠花走。因为建春清楚，许多时候翠花比他还要有魄力。

现在，翠花在家种些蔬菜，照顾着爷爷奶奶。建春就在顺阳市里跑出租，每天晚出晚归。

建春得闲了就喜欢喝酒打牌，若酒瘾牌瘾来了，翠花就会发脾气和他吵架，甚至把他关在外头。

翠花的脾气像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林窄窄记得小时候的翠花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还算得上温柔。

越长大，翠花的烦恼丝就越多，藏在那青丝底下！

林窄窄忐忑地走过去，一把抱住翠花的腰：“妈，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跟你那样说话！”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翠花给她指着厨台上的调料罐：“把盐给我！”

林窄窄愣了愣。

“快点！你两个姑姑马上就到了。”

“哦！”林窄窄忙把装盐的罐子递给她。

“把昨天放冰箱里的酥肉给我！”

“好，我去拿！”林窄窄跑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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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宽~”

客厅里传来尖尖的叫喊声。

是大姑三姑来了，林窄窄闻声而动，撂下手里的菠菜，去了客厅。

大姑家只大姑带了一对孙子孙女。三姑家是三姑姑父都来了，一起的还有表哥，表妹没来。

林窄窄挨个叫了人，随后去了厨房继续帮忙。建春去镇上买凉菜，客厅就交给了林盛宽。

建春对林盛宽的待客之道是迷之自信。

厨房门大开，客厅里一阵寒暄过后，林窄窄听见三姑在问林盛宽一个月有多少工资。

林盛宽张口就来：“勉强糊个口吧！挣的都花给我的宝儿了！”

“宝儿？你有女朋友了？”大姑插了句话。

“不是......就，外面那车！”林盛宽笑嘻嘻地说。

“那......大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好不好？”

“不不不，姑，我有女朋友了！”

“......”

有女朋友了？

林窄窄稍感震惊。啥时候的事？没听说过啊！

“妈，听到了吗？林盛宽有女朋友了！”

翠花摆好盘子，脸上很淡定：“他回回都这样说，也没见带个女朋友回来，你想想办法去他那儿套个话。”

林窄窄嗯声点头：“好。”

这事是真是假，她也很想知道。

中午十二点，林盛宽点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轰耳声过后，团年饭开始。

桌上大多聊的是家长里短。

大姑聊在公司值班不能回家过年的大表哥得了多少多少的奖金，二姑聊表妹的男朋友家室有多么多么的好......

最后聊到林窄窄时，林盛宽说了句话。

“她的男朋友还在路上！”

这时，建春提了一句：“她小姑给介绍了一个教书的，人我看了，还不错。”

大姑赶忙对着林窄窄：“窄窄呐，一定要去看看，你小姑的眼光不会错。你晓得的，你大表嫂就是你小姑介绍给你大表哥的，看看，现在孩子都俩个了。”

林窄窄以笑回她，没有说话。

饭后，亲戚们在外头闲聊，林窄窄上了二楼。

今早她迷迷糊糊的，没有看手机。等拿到手机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微信电话被王梓涵一通轰炸。

王梓菡是个急性子，这么多的未接语音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林窄窄立即回拨过去。

“喂？崽崽，我真不知道我弟抽哪门子风，昨天他答应我会好好配合你的，可时间一到，他就去他自己房间给你开视频了，还把我关在外面不让我进去，说什么我在会影响他的发挥！这王子率简直......欠扁，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我是叫他帮忙又不是害人，他......”

王梓菡的话又快又急，就像子弹一样往外飞射，林窄窄试着劝她：“你冷静冷静......”

“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才想了这么一出。我和你都被他算计了！这个红毛怪，在外面瞎胡闹就算了，在家里还敢耍我！”

“你放心，他昨天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我今天十倍返还给他！”

“其实......”

林窄窄刚开口电话里的声音直接打断她：“得让他知道他在这个家的家庭地位！”

“其实......没关系的，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林窄窄说。

“什么没关系，关系大了！@#$#~&”

“你说什么？”

“王子率，终于浪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王梓菡怒音含威，“给我过来！”

电话里的微弱男声：“姐姐姐......你听我说！”

“老子数到三！”王梓菡差点破音。

接着，电话被挂断。

林窄窄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得出结论：这弟弟训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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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们和翠花聊了会天就走了，林盛宽躲在自己屋里没出来，像是在给谁打电话。林窄窄记得翠花交给自己的任务，故意拿个凳子守在他门边，侧耳倾听。

“是你亲戚又不是我亲戚......我只听你提过又没见过真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的......”

林窄窄耳朵凑近。

“这事我得考虑一下......你先发张照片过来......”林盛宽的声音牛哄哄的，一点也不客气。

一听照片林窄窄便不淡定了，此刻，她正脑补着林盛宽盯着手机里一张美女照片时两眼放光的真香表情。

遐想之际，门突然打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饭的，不知道拿个盆？”

林窄窄掏出手机：“盆子太小，要不咋们转账？”

“年纪不小，挺爱做白日梦！”林盛宽缩回脑袋，带了门。

年夜饭上，林窄窄手机来了个语音电话，当她看见“乔松”两个字时心里一咯噔，似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愣着做什么？接啊！”翠花也盯着那两个字。

可是，“咚”的一声，林窄窄直接挂了电话，她扭头面向翠花，表情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妈，我按错了！”

翠花给了她一个白眼，放下筷子后一把抢过手机，准备回拨过去时对方又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这不正遂了翠花的意吗？

翠花提起嘴角，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头很吵，乔松的声音却很大：“是阿姨呀，阿姨新年快乐！”

翠花把林窄窄拉入镜头，笑意不减：“小松新年快乐，你是在放烟花吗？”

林窄窄看着乔松转身，靠在临水的栏杆上，对岸盛放的烟花绚丽也灿烂。

“放烟花的话，只能下次去阿姨家了。”他也把身边的人拉入镜，“我现在在容城，和我妈在江边看烟花。”

吴阿姨满面笑容地和翠花说了几句，又让翠花介绍了上次没见过的林家三个男人。

爷爷面容慈祥，建春的表面热情不是很到位。

林盛宽呢？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竟有一种不属于他的成熟稳重感，很有风度地朝对方招了招手，送了句新年祝福。

吴阿姨最后对翠花和林窄窄说了句：“今天他姑给推荐了几个不错的地方，我看了都不错。等窄窄来容城了，可以让乔松带窄窄去看看哈？”

林窄窄还没说话，翠花抢着说：“可以可以......”

全程林窄窄没说过两句话，只在开头对吴阿姨说了句“新年快乐”，在末尾乔松说结束语时她回了句“拜拜”。

收回手机后，林窄窄听到了林盛宽和建春的对话。

“爸，我瞧着有戏，你那边当教师的小伙怎么还不提上日程？”

“昨晚那事，我想着你妈和崽崽应该不会那么看好乔松了，我就想着先放一放......”

“你还没看懂实势？我妈听我二姨的，林窄窄有时候虽能忤逆我妈，但我二姨治林窄窄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人是我二姨介绍的，她们两个能在人家没什么大毛病的前提下拒了人家？”

“怎么就不能拒？这个家又不是她说了算！”

林盛宽叹口气：“爸，我觉得你太低估二姨在她们心中的分量了！我这样说吧，你和我妈吵架，有几次赢过我妈？反正我印象中几乎没有。你看啊，你听我妈的话，我妈听我二姨的，那我二姨可不就成了我们家的掌舵人了吗？”

建春情绪有些激动：“我怎么就听你妈的话了？”

这句话恰好被翠花听见：“还想不想吃饭？”

建春托着饭碗，不再说话。

吃饭时就有人在放烟花了，饭后，高空燃响的烟花崩裂声似乎要将夜空炸出一个窟窿出来。

林盛宽和建春摆好烟花，拿打火机点燃引线，一簇簇火苗一蹿而上，在不远的近空燃放。

林窄窄拿手机录了个视频。这时，林盛宽凑在她耳边大声说了句话。

“不许个愿吗？”

林窄窄摇头，继续录视频。

“那我帮你许！”林盛宽兴致勃勃地用双手括着嘴巴，朝上空的烟花大喊，“赐林窄窄一个男朋友吧！”

“......”

就挺意外的！

烟花燃尽，林窄窄的大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狠狠踩了林盛宽一脚并用炽灼双眼瞪着他：“是你自己想要女朋友吧！”

说完林窄窄就进了屋，将刚刚拍的视频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新年快乐[烟花烟花烟花]

许是太过投入，连林盛宽在边上站了许久她也没发现。

“想这四个字都要十几分钟，林窄窄，看来以前你语文不及格是有原因的。”

林窄窄抬眸望他，以警告的口吻说了四个字：“不要惹我！”

林盛宽丝毫不惧，反而欠欠地笑了笑，随手扔给她一个沉沉的红色塑料袋：“就惹了，你能怎么滴？”

林窄窄气得站起来：“我......”

她一起身，被扔在大腿上的红色袋子也啪一声掉在了地上，袋子提手没有打结，露出一截花花绿绿的东西。

“仙女棒！”林窄窄喜出望外地捡起红袋子，似乎记忆只有七秒，“哥你真好！”

这虚情假意的奉承话获得了对方的一个白眼，但林窄窄不在乎，她找建春要了打火机，拉来翠花陪自己一起玩，最后将手机交给林盛宽。

她知道，有翠花在，他不会拒绝给她拍照。

屋外光色昏暗，在一道道亮丽的弧形和一簇簇璀璨的小火花中，她用尽了这年所有的笑容库存。

回到屋里，林盛宽就打电话去了，而她则是欣赏手机里的照片，不得不说，林盛宽是会拍照的！她发了几张精心挑选的照片，文案的字数是之前的三四倍。

烟花过后，翠花出去串门了，建春和爷爷奶奶安静地看着电视。他们每年都会看春晚，但建春的兴致却被愈来愈淡的年味儿给冲刷掉了，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屋外时而会有烟花燃放的声音，八点半左右是最密集的。林窄窄看一会电视耍一会手机，翻朋友圈时她看到了乔松发的一张照片，是他视频时身后的烟花大背景，铁栏上的他压着帽檐，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坏笑。

没多久，她看见有人给自己的视频点赞，点开一瞧，是乔松，刚刚发的两个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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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来得很快，电视里的倒计时起，村子里便陆陆续续放起了鞭炮。林盛宽拿起鞭炮跑去了外头，在地上摆放好之后，他点了引线。

鞭炮声音很大，林窄窄紧紧捂住耳朵。

新的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