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深沉,枇杷独自坐在房中,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着烫得红肿的手背。
“嘶……”手指触碰到娇嫩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了一股火辣辣的刺痛。
药膏是韩平给的,说是治疗烫伤很有效,可她涂了之后还是疼。
“我可真倒霉,昨夜才崴了脚,今晚又烫了手……”她正自怨自艾地叹息着,身后忽然传爱了一声熟悉的嗓音。
“还不是你自己笨手笨脚……”
她愕然转身,正对上陆祈幽深的眸光。
“陆大人?”
韩平不是送他回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屋里?还那么的悄无声息,她连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就在枇杷怔愣之时,陆祈缓缓走上前来。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药膏,便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罐。
“试试这个。”
他将药膏递给枇杷,枇杷却愣愣地看着,一直没有伸手去接。
见她神色恍惚,陆祈眸光一敛,拧开瓷盖,蘸了一团药膏后,神色泰然地抹在了她的手背上。
药膏冰冰凉凉,果然缓解了那一股灼痛。可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枇杷心弦一颤,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他不厌其烦地挖出药膏,细致地为她涂抹伤口,神色竟莫名的温柔。
“陆大人……”
枇杷抿了抿唇,不安地轻声唤着。
“嗯?”陆祈挑了挑眉,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声询问冲淡了迤逦的气氛,陆祈眸光一滞,嗓音低沉地说道:“自然是走进来的。”
“可我明明关了门的,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陆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凝眸问道:“伤得是哪只脚?”
枇杷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脚。
见状,陆祈立刻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你,你,你……你干什么?”
枇杷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语无伦次,眸中满是惊恐。
“别动!”陆祈沿着她的脚踝捏了捏,手一抬就撩开了她的裤角。
枇杷吓得身子一僵,猛地按住了他的胳膊:“陆大人,你……你松开……”
“我看看你的伤。”陆祈眸光一沉,神色幽暗地仰头看向她,仍没有收手的意思。
“不行!”枇杷仓惶地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抗拒。
“为何不行?”陆祈挑眉看着她,神色越发冷肃。
“男女有别,我不能给你看,你快松开……”枇杷面上一热,两颊瞬间浮上红云。
看着她羞赧的神色,陆祈眸光一凛,淡然说道:“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可是……”枇杷仍觉得羞窘,陆祈却已经推开她的手,掀起裤管后又扯下了她的罗袜。
“陆,陆大人!”枇杷惊呼一声,羞恼地挣扎着,想要缩回自己的脚。
可她越是如此,陆祈就握得越紧。
“别动!”陆祈低斥一声,垂眸查看起她的脚踝。
温热的手掌贴着脚踝不断地揉捏着,枇杷又惊又羞,难为情地闭上了眼睛。
粗粝的指腹划过脚背,惊起一股莫名的震颤。
“唔”,枇杷低喘一声,体内流窜起一阵难言的躁热。
听到这一声娇·吟,陆祈眸光一滞,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在脚踝处揉搓了许久,他才缓缓松手。罗袜再次被套起,他抬眸时,却见枇杷早已面色绯红,圆润的眼眸里满是羞怯。
“好些了吗?”
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枇杷咬着唇,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药膏留给你,记得涂。”他缓缓起身,嘱咐了她几句便翩然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枇杷忽然想起了先前云笙问她的话。
“你真的不喜欢他?”
那时她答得无比肯定,这会儿却忽然有些迟疑了。
他模样好,官职也高,还肯纡尊降贵地给她揉脚,她真的很难不喜欢他。
可她心里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结果。
想到此处,她黯然垂眸,目光落在了那个瓷罐上。
也许他只是出于怜悯,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实在不该想入非非。
离开下人房后,陆祈纵身一跃,顺利地翻过墙头,一落地就见到了自己豢养的那只狸猫。
“你怎么又溜出来了?”他俯身将狸猫抱在怀里,眼底跳动着幽暗的光。
“喵……”狸猫乖巧地叫了一声,撒娇似的将头埋在他臂弯里。
抚摸它后背顺滑的毛发时,陆祈莫名地想起了先前揉脚踝时掌心里那一抹滑腻的触感。
他心口一热,眸光瞬间变得晦暗。
只是一个丫鬟,本不值得他在意,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她被烫伤却强颜欢笑地说没事时,他的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竟有股说不出的沉重。
年关在即,转眼就到了徐陵纳妾的日子。
傍晚,云笙刚从浴间出来,枇杷就慌张地跑进了屋里。
“夫人,不好了,薛藜出事了!”
云笙系着腰带的手一顿,神色凝重地问道:“她怎么了?”
“她死了……”枇杷面色苍白地说着,眼底闪动着强烈的恐慌。
纵然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听闻她的死讯时,云笙仍是呼吸一滞。“她,她怎么会死呢?”
“是郡主将她逼死的,如今侯府乱了套,薛家人也闹得不可开交,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请三爷了。”
她话音刚落,徐彦就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换身衣服,跟我去一趟侯府。”
“好。”云笙急急忙忙穿好衣衫,裹上披风就跟着他走出了屋子。
坐在马车上时,望着他冷肃的神色,云笙轻轻地握着了他的手。
她没想到薛藜会来这么一手,竟然连假死也要拉郡主下水。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云笙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心中不禁为薛藜捏了把汗。
“她既然敢这么做,想必是有万全之策。”说着,徐彦幽幽叹了口气,眼底浮现了一抹惊奇,“从前倒是没看出她这么有魄力。”
“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会变的。”不光是徐彦,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薛藜的决心。
马车到达侯府后,管事立刻就将他们带去了明月院。
花厅里围满了人,就连玉贞公主都到了。
“我家藜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今日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徐彦和云笙进屋时,薛藜的父亲正愤愤不平地向公主讨要说法。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不必在我面前演父女情深的戏码。”坐在厅中的玉贞公主高傲地睨着他。
“你……你怎么如此欺人?”薛父气得涨红了脸,眼中满是愤慨。
玉贞公主冷冷扫了他一眼:“是她自己寻的死,本也怪不到我儿头上。你若是识相,看在你死了女儿的份上,本宫就提拔你们薛家做个皇商。若是不识相,就别怪本宫赶尽杀绝。”
听着她倨傲的言论,薛父面色一白,正要开口反驳,一旁的妇人却慌忙扯住了他的胳膊。
“是薛藜福薄,无缘伺候郡主,确实怪不得旁人。只是公主若肯提拔薛家,今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那妇人正是薛藜的继母,当年就是因为她嫁入薛家,薛藜才会被接到侯府。
如今她死了却能为薛家谋利,最高兴的人就是这位薛夫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见薛家妥协了,玉贞公主眉心一松,面上生出了一丝疲色。
薛家人走后,沉默良久的徐陵忽然悲愤地站了出来。
“你们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看着他猩红的眼眸,玉贞公主面色一沉,眼底跳动着强烈的怒火。
“一个卑贱的妾室,死了就死了,你跟本宫耍什么威风?方才薛家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听着她讥嘲的话,徐陵呼吸一滞,面上生满了难堪。
薛藜的死让他想起了前世云笙被害的场景,他心口一沉,死死地攥着拳头,眼底满是愤恨。
“她是妾室,可她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凭什么如此作践她?”
他的顶撞让玉贞公主颜面尽失,就在公主即将发难之际,陈氏猛然起身上前,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混账!你竟敢如此顶撞长辈!”
这一巴掌极其用力,徐陵被甩得头一偏,脸颊上很快就浮起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痕。
他被打得怔住,眸中浮满了错愕和心痛。
前世母亲那样逼他,他都没有恨过她,而是将一切都怪在了黄歆身上。他不敢相信素来疼爱他的母亲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
“还不快给公主赔罪!”见他愣愣地望着自己,陈氏心痛地忍着泪,强按着他跪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徐朗屈辱地捏紧了拳头。
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他的确是有私心,可他没想到玉贞公主会将女儿纵得如此恶毒任性。
娶了这样一个煞星,搅得侯府不得安宁,再看着折腰跪地的徐陵,他心中充满了悔意。
“看在歆儿的份上,今日之事本宫可以不再追究。可若再有下回,本宫绝不饶你!”
玉贞公主眸光冷冽地看着徐陵,正要趁势敲打几句,抬眸之际却忽然瞥见了站在门厅处的徐彦。
她唇角一弯,露出一抹讥嘲的冷笑:“徐大人来的正好,你最是能言善辩,便替你兄嫂好好教导教导你这不争气的侄儿!”
此话一出,徐朗和陈氏齐齐变了脸色。
想到徐彦夫妇正是因为徐陵之故才被迫搬离侯府,徐朗面上越发难堪。
迎着公主挑衅的目光,徐彦眸中闪过一抹讥诮:“长幼有序,如今兄嫂在此,我如何能做越俎代庖之事?”
听着他的讥讽,玉贞公主唇角一僵,当即变了脸色。
可当着侯府众人的面,她仍强忍着怒火,维持住了倨傲的姿态。
“你既不想管,那又为何要来?难不成是来看笑话的?”
“公主精明强干,有您善后,自然轮不到我插手。只是郡主再高贵,也是半个徐家人,似今日这样的事若是再来一回,便是公主能力挽狂澜,我们徐家也经不起牵累。”
徐彦神色淡淡地反唇相讥,丝毫不留情面。
玉贞公主听得一震,随后怒气冲冲地拍起了桌子。
“放肆,本宫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看着她狂怒的眼神,徐彦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只是善意提醒罢了,公主若是不想听,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面色凝滞的徐朗,神色淡然地说道:“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改日再与大哥叙旧。”
说罢,他就牵着云笙的手翩然离去,不再理会厅中震怒的玉贞公主。
走出明月院后,云笙一直仰头看着他,眸中浮动着丝丝忧虑。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注视,徐彦侧首垂眸,眸光幽幽地望着她。
“你与公主积怨颇深,方才又当众让她下不来台,我怕她会更加记恨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母女二人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得罪了她们便会招至数不尽的麻烦。
“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她本也容不下我。别想太多,去看看母亲吧。”
徐彦安抚地握紧她的手,神色泰然地牵着她走向了松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