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枇杷不愿劳烦别人,故而没有寻药酒揉搓伤处,第二日起床后才发现脚踝处有些肿痛。
她忍着疼,照旧打了热水去唤云笙起身。
早膳后,徐彦写了一封请帖,让韩明送去了陆府。一刻钟后,那边就有了答复。
“陆大人有约在身,只能过来用晚膳了。”
“知道了。”
请人做客通常都要提前下请帖,像他们这样现请的实在是有些失礼,陆祈肯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韩明走后,徐彦就去了书房。
他素来勤勉,就算是休沐的日子也常有公务要处理。
对此云笙早就习以为常,等屋内只剩下她和枇杷二人时,她犹豫着拉住了枇杷的手。
“枇杷,有句话我想问问你。”
见她神色古怪,颇有些欲言又止,枇杷眉心一紧,疑惑地问道:“夫人想问什么?”
对上她布满疑云的眼神,云笙眸光一凝,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陆大人?”
“啊?”枇杷瞳孔一震,眼底满是诧异,“夫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却唯独没有羞赧。
云笙被她的态度惊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枇杷一头雾水地看着云笙,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疑问。
云笙被她问的喉咙一紧,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夫人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陆大人呢?难道是因为我昨日给他送了糕点?”
见她愣住,枇杷撇了撇嘴,尴尬地解释道:“我是看您和三爷迟迟没有动作,想着不能总欠着他人情,正好点心做多了,就顺手送了一碟过去。”
看着她坦荡的神色,云笙狐疑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他?”
“陆大人就好比是天上的云,而我顶多就是他脚下的泥,我是多不自力量才会去喜欢他啊?”
见云笙怔怔地望着自己,枇杷扑哧笑了起来:“夫人放心,我才没那么傻。”
看着她一脸轻松的模样,云笙高悬的心猛然落了地。她眉心一松,柔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都成,只要不嫌我是个丫鬟,肯真心对我好就行。”
见她如此踏实,云笙彻底放下心来。她笑着拉起枇杷的手,温声说道:“将来你若是有中意的人,我一定给你备上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望着她温柔的神色,枇杷唇角一弯,甜甜笑道:“我就知道夫人对我最好。”
另一头,徐彦处理完公文正打算回屋去陪云笙,可走到半路,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珍藏的那块暖玉,便转身走向了库房。
可来到库房前,看见上了锁的房门后,他叫来了管事开锁,然后独自走了进去。
搬家那日太过仓促,许多箱笼都随意地堆在库房里。他耐着性子慢慢翻找,却无意中打开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木箱。
里面整齐地放着一摞书册,凑近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
猜到这是云笙的书,他好奇地拿起一本,随手翻了开来,可看清里头的内容后,他却顿时僵在了原地。
火热的字眼跳入眼帘,看着那大胆的描述,他不由地捏紧了指节。
丢下书册之后,他蹙眉翻起了另一本,望着那精美的彩绘图,他眉心一跳,蓦然红了面颊。
他知道云笙曾看过香艳的话本,可没想到这话本的尺度竟如此之大。
衷情难诉,元娘轻解罗衫,羞怯地勾上表哥的肩膀。眼前摇晃起莹润的白浪,表哥喉咙一热,脑中再无圣人之言,猴急地将她压下身下。
佛堂里檀香浮动,赤色的小衣飘落在香案上。**,直烧得天昏地暗。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又比夫君温柔怜爱,使她无比快活。
徐彦喉结一滚,又往后翻了翻,却见那话本上的情节越发离奇。
表哥正搂着元娘欢好,那小侯爷却一把撩开床帐,神色轻佻地捧起了元娘的肩膀,从容地坐在了榻上。
徐彦啪地一声将书合上,额角不停地跳动着,心中说不出是羞恼还是愤怒。
双夫?简直荒唐!
他将书丢回箱子,神色冷肃地走了出去。
见他面色有异,管事惴惴问道:“三爷?您怎么了?”
徐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冷冷说道:“把门锁上。”
说罢,他就在管事惊疑的眼神中漠然离去,脚步沉沉地走回了主屋。
他进屋时,云笙正坐在窗前刺绣,枇杷则站在一旁替她整理绣线。
见他神色不对,枇杷心头一紧,不安地唤了一声’三爷’。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夫人。”
他的嗓音低沉且紧绷,似乎还带着一丝怒气。云笙握着绣棚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枇杷躬身退下后,徐彦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推上。
“夫君,你怎么了?”
看着那双氤氲着怒火的眼眸,云笙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却动怒了?而且像是在生她的气。
徐彦眸光沉沉地走到她面前,嗓音干涩地问道:“库房里的那些话本是你的?”
听到’话本’二字,云笙眸光一滞,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徐彦越是生气,她就越不敢供出徐婉。惊惶之下,她只能沉默地咬着唇。
“若只是寻常的话本倒也罢了,可我随手翻了一本,便觉得实在荒唐。”
瞥见他眼底不断翻腾的怒意,云笙将绣棚丢在桌上,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成亲之后我就再没看过了……”
看着她仓惶的眼神,徐彦心口一沉,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是不让你看,可你也不能什么都看!”
知道自己理亏,云笙也不敢辩解,只能惶恐地点头应下。
“往后我再不看了,夫君别生气了……”
她颤颤地拉着他的衣袖,连讨好都显得小心翼翼。
看着她这副不安的模样,徐彦心一软,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年纪还小,我怕那些书会把你带坏。”
听着他软化的语气,云笙紧绷的情绪渐渐松了下来。
“那些话本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我不会让自己陷进去,夫君若是不喜欢,往后我就不看了。”
“你可以继续看,只是别再看那些烂俗的,譬如那什么双夫……”
听他提及那本《双夫》,云笙面上一热,尴尬地涨红了脸。
难怪他如此生气,原来竟是那本书惹的祸。
“我知道了……”她讷讷应着,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原想着库房钥匙在自己手上,书藏在那里必然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被徐彦发现了。
“那些书我会让人丢了,往后我再替你挑选一些合宜的话本。”
听到他说要将书丢掉,云笙心头一紧,顿觉无法向徐婉交代。
可此刻徐彦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见她默不作声,徐彦也不再苛责。他缓缓松开手,神色淡淡地揉了揉她的脸颊。
云笙不安地瞄了他一眼,主动将话题岔开,与他说起了枇杷的事。
“之前是我误会了,原来枇杷并不喜欢陆大人。一会儿陆大人若是来了,你千万别打探他的私事。”
“好。”徐彦温声应下,眸中隐隐闪过一抹松懈。
陆祈是丞相的人,而丞相一直拥护三皇子,从朝局上说他和陆祈甚至算是政敌。
眼下他还不知道陆祈在打什么算盘,自然不希望枇杷和他扯上关系,以免和他纠缠不清。
暮色降临后,陆祈果然如约而至。
宴席开始后,徐彦率先起身敬了他一杯酒。
“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谢,还请陆大人满饮此杯。”
陆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捏起酒杯后爽快地一饮而尽。
“徐大人不必客气,你我同朝为官,本就该互相照拂。”
闻言,徐彦眸光一滞,眼底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
“良禽择木而栖,陆大人若是肯弃暗投明,我自当予以照拂。”
对上他意有所指的目光,陆祈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怎么,徐大人请我来竟不是单纯吃饭吗?”
听着那一声充满嘲讽的回应,徐彦捏着酒杯的手顿时紧了几分。
眼看着情势生变,云笙紧张地扯着徐彦的衣袖:“不知陆大人喜欢吃什么,便各样备了些,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对上云笙略显拘谨的笑容,陆祈眸光一转,淡淡笑道:“徐夫人客气了,我不挑食。”
许是话不投机,徐彦和陆祈甚少交谈。饭后,陆祈碍于礼节并未立即告辞,而是陪着徐彦下了一盘棋。
二人都是各中高手,这场棋局下得险象环生,一刻钟后仍未见高低。
这时枇杷恰好来奉茶,接茶杯的时候,陆祈仍想着应对之策,一时不慎,竟失手打翻了茶杯。
滚烫的茶水喷洒而出,大半都落在了枇杷手上。强烈的刺痛在肌肤上迅速蔓延开来,枇杷忍不住惊呼一声,狼狈地缩回手,却还是被陆祈看见了那烫得通红的手背。
“抱歉……是我分神了……”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陆祈有些自责地站起身来。
“没,没事……”枇杷将手背到身后,忍着疼,强作镇定地笑道,“奴婢皮糙肉厚,回头用冷水冲一冲就行了,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她缓缓转身,脚步仓促地走出了花厅。
看着枇杷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陆祈眉心一紧,沉默地坐了回去。
棋局仍在继续,陆祈却显然失了水准,不过几个回合,他就败下阵来。
望着棋盘上陷入绝境的白子,他缓缓起身,神色淡淡地提出了告辞。
“多谢徐大人设宴款待,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察觉到他兴致缺缺,徐彦眉心一动,目光平和地站起身来。
“韩平,你送陆大人回去。”
“是。”站在门外的韩平恭敬地走上前来,领着陆祈离开了花厅。
他们走后,云笙才抬眸看向徐彦:“枇杷伤了手之后,陆大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她虽不会下棋,却很擅于洞察人心。
心底隐隐有了猜测,徐彦眸光一凝,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或许他喜欢枇杷。”
云笙听得一愣,面上浮满了惊异。
陆祈竟喜欢枇杷吗?这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看出了她眼底的诧异,徐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男人不会在意自己不喜欢的人,方才他的确是分心了。”
想起陆祈的反应,徐彦眸光一敛,眼底划过一抹思量。
如果他真的喜欢枇杷,这场棋局就会变得更加有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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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心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