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第5章 一碗面

Vol.5

裘轲带的一队在半路上又接到新任务，去居民楼帮忙摘蚂蜂窝。一通忙活大家回到消防支队已经临近傍晚，橘红色霞光染红大半边天空。

许博坐在车里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林印低头叹了口气：“我把事情跟裘队讲了，他说人家的家务事，他只能做到帮忙联系上张燕燕的妈妈，至于张燕燕妈妈会不会把她带着生活，裘队也插不上手啊。”

“你尽力了。”许博淡淡回应。

车刚停稳，小胖子董亚杰抱着头盔嗷嗷地下车朝食堂方向跑。

大伙儿出去一天都饿坏了。中午裘轲买了包子，一队人分着吃，一下午又爬楼又上树忙着摘蚂蜂窝。

许博下车跟着大伙儿往食堂方向走。小胖子已经打好饭坐在凳子上狼吞虎咽。

付小觉路过小胖子董亚杰身边，探头伸手飞快地抓了块鸡肉。

“还我肉！”小胖子立刻飞扑抢夺，可鸡肉早被付小觉塞进嘴里。

付小觉嘻嘻笑着往前头打饭去了。

董亚杰加快进食速度，双目紧盯住正在打饭的付小觉准备一会儿等付小觉打完饭，狠狠地从他饭碗里抢几块肉做补偿。

裘轲和石晋添都打好饭坐在一边，边吃边复盘今天的几项任务流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林印捧着餐盘正找座位，环顾间却看见许博从食堂走出去的背影。

林印愣了愣，听见付小觉喊他的声音。

“发什么呆，坐下吃饭了。”

付小觉把林印拉到边上空着的一桌，完美避开小胖子的抢食计划。

***

消防支队住宿楼后面就是径山，食堂的阿姨在后院开辟了一片菜园子，平时种点容易养活的瓜果蔬菜，也算为支队省点伙食经费。前两年全市搞环境整顿，为保住这片菜园，支队领导特意喊来工匠在菜园子旁搭了个凉亭，里头放上石桌石凳，让菜园子的存在看上去更合理。

许博在浴室冲完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在后院石凳上，拿出一袋饼干，正准备饼干就水凑合一顿。

径市的饭菜重辣，许博来了几天实在受不住，几乎全用面包饼干扛过去。

许博喝了口水好不容易才把噎在喉咙口的饼干咽下去，忽然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去。

林印端着一碗面，踏着月光走来。

“喏。我自己煮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林印把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放在石桌上。

许博不解地看着林印。

“怎么？不敢吃？要不我先吃两口帮你试毒？”林印打趣。

许博摇摇头：“你为什么突然煮面给我？”

“这有什么，咱们都是同个消防灭火队，上午的事情生死一线，也算是同患难的战友。”林印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吃吧，我看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

许博一怔，神情更加疑惑地望向林印。

林印露出憨笑：“你家乡应该是南方的吧。我们径山这儿吃食都辣，食堂的阿姨做饭肯定也全是带辣子的菜，你吃不下去老饿着也不是回事。”他用嘴朝那碗面努了努，“你尝尝看，我手艺不差的。小时候跟在外婆身边，我外婆是魔都人，知青那会儿来到径山，后面就留下来了。”

“我也是。”

许博拿起筷子，吃了口面，如是说。

林印愣了愣。他第一次听到许博开口提到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这个新人从来到支队第一天起就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的周围就像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但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许博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也是真饿了。哧溜哧溜没多久便把一碗面吃了底朝天，连汤都喝光。

“好吃吧。”林印对自己的厨艺颇有自信。

许博点点头，抿了抿嘴角，这才不舍地放下碗筷。

好不容易吃饱这顿，不知道下一顿又该怎么办？

林印托着腮帮子，望向天边初升的明月。

“不知道张燕燕的情况咋样了。”

“你能救她一次，但没法次次都救到她。”

“所以我才担心。瞧她爸爸那副模样，张燕燕回去说不定还会挨顿打。”林印沮丧地叹了气，“如果我能联系上张燕燕的妈妈就好了。”

许博很想说“你会不会管太多”。但他并不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看到林印眼中的神色真挚而担忧。林印是真的很想帮助早上跳楼的女孩，并不仅仅只是好心而已。

“你想帮她，其实是想帮助曾经那个弱小无助的你解脱。”

林印深吸一口气，许博的话精准的击中他的心思。

“其实，所有人都以为过去了。只有我知道，那些被伤害过的事情，根本没办法过去。不管过多少年，曾经的伤口，也没法愈合。平时伤口隐匿着，时间久了，当我以为不存在时，某个忽然的瞬间，那处伤口毫无征兆的炸裂。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那些曾经的恶言恶语，看似玩笑戏弄挥来的拳头，早就深入骨髓，影响着被伤害的人一生一世的为人处世。”

许博静默地聆听。

林印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边的银月，月光洒在他原本明朗的脸庞上，忽而有些孤寂。

“我以为都过去了，也不记得了。但就在今天救援张燕燕的时候，那道曾经的伤口突然炸裂。我害怕张燕燕跳下去，那感觉就像是初中时的我要跟着一起绝望地跳下去。”

“但你没有这么做。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许博冷静地说。

林印望向他，眼神透出几分虚弱和迷惘：“他们都不记得了，只有我，只有我还留在那间破旧的教室里。我曾经一度觉得，生而为人，真的真的很抱歉。我的存在曾让周围人觉得麻烦、厌弃。”

“你不用感到抱歉。都说人性本善，我不这么认为。两三岁的孩童，不用人教天生就知道怎么欺负弱小生物。他们因为好奇，为了取乐可以轻易地碾死蚂蚁。人性本恶，成长和教育是为了学习善良和收敛我们根源里的恶。”

林印惊讶地看着许博，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冷不丁的，小胖子董亚杰忽然嗞哇儿叫嚷着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付小觉那个神经病发狂了！”

林印和许博疑惑地对视一眼，一起站起身。

***

付小觉冲完澡特意抹了点发蜡，把一头利落短发抓了点造型，又套上前些天上街买的新T恤。虽然T恤是adidos不是adidas，但他上网查过衣服款型和正版一模一样，价格只要五十。

付小觉认为只是小小的o和a之间的差别，他用黑笔把o描粗成a，直播时粉丝不会察觉到的。

晚上是直播流量高峰时段，付小觉争分夺秒吃完饭洗完澡拾掇好自己，登录平台登上账号。今晚的手机信号很争气，一下子就登上，他喜滋滋打开手机摄像头，下一秒他怒了。

摄像头没法对焦，整个画面都是虚影。

许博和林印回到宿舍，就看到付小觉坐在床铺上气急败坏地拼命摆弄手机。

付小觉听见开门声，抬头望去瞧见许博，立刻冲上前一把揪住许博的衣领。

“你赔我手机！肯定是昨天你给摔坏的，摄像头不能，我怎么直播！你赔给我！”

不等许博本人有动作，林印见状先一步上去劝。

“小觉，你先松开手，大家都一个宿舍的战友，你扯衣领子像什么样？”

付小觉听林印语气居然护着许博，心头更气。

“他一个新来的，你居然不帮我，帮他？”

小胖子后脚跟进来，发现屋里已经闹成一团，赶忙朝走廊上扫了眼，机灵地飞快关上房门。

“哎呦喂，大哥们你们吵架小声点，万一把裘队和石妈妈招来，少不了惩罚扫一星期厕所。”

小胖子的劝架没气到丝毫作用，付小觉心里委屈，觉得自己在宿舍其他两人心中的地位一夜之间被许博这个新来的代替。他更加气恼，拽紧许博的衣领，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只差怼到许博脸上。

许博比付小觉高出半个头，低眸看着他，脸色平静。反而站在他身前，想把两人拉开的林印像是当事人着急的不得了。

“小觉，你快松手，别闹了。”

“怎么是我闹事？我手机被他摔坏的！才没几天，你们怎么都偏心向他？”付小觉越说越委屈。

许博反倒像个身外人，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想了想，从裤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你先拿我手机用。”

付小觉见许博把他的手机递到自己眼前，先是一怔，随后像被戳中脊梁骨似的一下子松开许博的衣领，气急败坏怒骂。

“你用苹果手机了不起？瞧不起我们杂牌机咋地？”

“小觉，许博他没有那意思。”

“林印我今天算是看清你，居然帮着外人说我？人家都不知道从哪儿来，你看人穿名牌T恤，你抱人大腿要不要这么明显？”

许博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T恤。

唉，没注意。平时他就是什么穿的舒服就随便穿什么，看来还得再买几件没有任何logo的衣服。

小胖子董亚杰见付小觉发狂，他不敢惹，抱着手机躲到床铺上塞上耳机打游戏，但全程心不在焉余光偷偷关注屋内情况。如果真打起来，他还得找其他寝室的兄弟帮忙拉架，真把裘队招来他们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林印回头扫了眼许博身上的衣服，心下立刻明白付小觉一直针对许博的原因。

付小觉家里比他家还清贫，性格多少有些敏感。许博随便一身就是品牌衣裤，付小觉估计以为许博故意炫富。

林印朝许博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手机收回去，又拉着付小觉：“过两天休假我带许博去趟手机城，保管把你的手机修的跟原来一模一样。”林印转头瞅了眼许博，“小觉的手机维修费你全包，答不答应？”

许博见林印一直眼抽似的朝自己眨眼，心里觉得好笑，他低眸，嗯了声。

“行了行了，都说开了，大伙儿还是同寝室好兄弟！”

小胖子董亚杰见林印把事情摆平，从床铺上跳下来，揽着小觉和林印的肩头。

付小觉侧过身，白了眼董亚杰，抱着手机躺回自己床上。

唔……似乎写着写着就变成疗愈向，莫名地有种天生一对（划掉）窝在胡说八道什么大实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