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心想,你在这跟我装什么蒜呢,他一伸手,瓮声瓮气道:“诊金合着药资共计一两。”
王招娣惊声:“什么?!”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老大夫二人,怀疑他们故意坑钱。
药童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家一共七口人,虽只是开了两副药,但每人都得一天喝上三顿,连喝三天,你自己算吧。而且,孙大夫也是酌情考虑了你家的状况,没下金贵的药材,你若是信不过,就另请高明吧。”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想懒账。
哼,有他在,想得美!
王招娣眼珠子转了转:“你们等下。”转身进屋去找她娘。
结果王老太一听要一两银子,顿时就不想出这个钱。
王招娣转述着老大夫的话,“听说他是镇上比较有名的大夫,人家说了,如果信不过就让咱们找别人看。”
王老太眼睛闪了闪,拉住自己闺女的手:“招娣啊,爹娘手里实在是紧吧的很,这段时间你弟正在相看人家,咱不得为你弟考虑考虑。看个病就要一两银子,还不如要了我和你爹的老命了。要不......你就光给你哥你弟还有你侄子抓药吧,我和你爹就算了吧,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唉!谁叫咱家不富裕呢,先可着男丁治吧呜呜......”
这一段话说的王招娣心都快碎了,她哥她弟是家里的顶梁柱,俩侄子是继承香火的,爹娘是亲的,就剩个大嫂......唉,也不能让小侄儿没了娘。
王招娣嘴唇动了几动,终于狠下心道:“我,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守仁给了我置办锅碗瓢盆的银子,刚好一两。”
王老太眼睛一亮,违心说:“那你要是花了,该怎么和守义交待,算了,还是让我和你爹......”
王招娣打断她娘的话:“没事,我回去和守义好好说说,他能懂的。”
王老太:“好好,不亏是我孝顺的乖女儿!”
孙大夫二人在门口吹了半天的寒风,终于拿到了他们应得的诊金。
孙大夫到底是医者仁心,还不忘交代:“尽快去抓药,回来还得熬,今晚就得喝上,要不还得拉。”
王招娣看到院外停的马车:“您看我也倒不开手......”她把视线转向药童:“要不麻烦小兄弟你送过来......”
“送药得加钱。”说完,药童也不等她回复,扶着孙大夫转身就走。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呐!
既想赖账还想白使唤人,占便宜没够。呸!
王招娣没办法,全家现在就一个能去抓药的,只能她去了。还有婆家那边,得让人帮忙带个信,今晚她估计得睡在娘家了。没办法,这一家子老老小小的,不守着她实在是不放心呐。
另一边,回门儿的陈贵女两口子倒是过得很愉快。俩人在镇上的糕饼铺子买了一份点心,合着陈桃花给准备的三样东西,凑成了四样礼,风风光光地上了岳丈家的门。
陈父长得高高大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凶巴巴,其实一见到女儿回来就乐的合不拢嘴。陈母苏氏倒是个子不高,面庞白净,不见几丝皱纹,脾气也是温温和和,一说话就给人一种这人脾气很好的感觉。
知道今天是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陈家的饭菜事先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苏氏系着围裙打算把锅里的热菜盛出来,然后就开饭。
陈贵女洗了把手挤到她娘身边,脑袋瓜子搭在苏氏肩上蹭了蹭,软软的撒娇。
苏氏一看小闺女这样,心就软的不行,问:“他待你好么?”
陈贵女脸颊微红:“挺好的。”
苏氏:“那他家其他人呢?你婆婆、还有他大嫂都好相处吗?”为什么只问李家的女人,还不是女儿跟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多些,至于公公和大伯哥,想也就是照面点头的意思。
“嗯......”陈贵女想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苏氏手上的动作马上停了,焦急地问:“咋了,她们对女不好?”
陈贵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吧......我公婆把家分了......”
陈贵女凑在她娘身边吧啦吧啦,把从结婚到今早的事情都讲了,感慨说:“我也没想到我那婆婆这么有魄力,第二天就把银子给分了,娘,你说这不是打他大嫂的脸么。我瞧着连他大哥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苏氏内心也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她也想不到这亲家行事如此果决。但她想的比闺女多些,如果自家女儿进门第二天婆家就闹分家,不知会传出去怎样的闲话呢?但这种内部分家,事情没摆到明面上,只有自己家里人知道的就不一样了。至少闺女可以避免被卷到闲言碎语里。
就算过后再被提起,也是公婆做主的,和新媳妇进门没关系。有那知道喜宴当天发生的事的,也会知道风波的源头在哪。
苏氏手下不停,继续嘱咐女儿:“这对你们小两口来说是好事儿。那王家人听着就不好相与,如果王氏还是个拎不清的,一味偏袒娘家......哼,你就瞧着吧,你那婆婆啊早晚得伸手收拾她。”
陈贵女:“不会吧!我婆婆那人虽然看着不好说话,但这两天我可知道,她是一句重话都没跟大嫂说啊。”
苏氏点了一下闺女的脑门:“家都分了还不重?我把话撂这,就王氏那样的,如果没有个脑子清楚的边上看着,早晚得让人给忽悠瘸了!到时别说婆婆看她顺不顺眼了,就是自己男人也不一定会偏袒。
这女人啊,笨点儿没啥,作点儿也没啥,就怕那又蠢又坏胳膊肘还往外拐的,到时候把身边人的情分都耗尽了......啧,你啊,多跟你娘我学着点儿吧!”
这边娘俩在厨房嘀嘀咕咕,那边翁婿俩大眼瞪小眼,这做岳父的木着一张脸也不吱声,李守义只能主动搭话:“这天挺冷的哈!”
陈父:“......?”
李守义:“您吃了没?”
陈父:“......!”你小子在说什么废话?我吃没吃这不明摆着呢么。
端菜进屋的母女俩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噗哈哈......这女婿/我男人可真有意思!
翁婿俩之间僵默地气氛被打破,俩人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正巧此时陈家大儿子也回来了,五口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饭。
席间有陈贵女帮着活跃气氛,三个老爷们还小酌了几杯,气氛更显热络。期间,喝多了的陈父搂着女婿的肩膀直喊老弟,一口一句“老弟,我闺女就托付给你了。”喊的李守义一愣一愣地。
陈贵女捂着嘴憋着笑,苏氏嗔怪地看着丈夫,也是一脸的无奈。
最后小两口走时也没空手,大舅哥陈闻道给俩人装了一篮子东西,说是州府那边出来的新玩意,让他们拿回家去尝个鲜儿。
李守义上手一拎,呦呵,还挺沉。
小两口相协着往家走去,陈闻道看着妹妹妹夫的背影欣慰地点点头。
王招娣又连续烧了几大锅的热水,给娘家人留着洗澡。别人都半瘫着没力气,只能她来,又是做饭又是熬药的,到晚上累的她都直不起腰。
晚上她爹去了小弟耀祖那屋,她和她娘躺在一个炕上,折腾了一天都有些乏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王老太还惦记白天那事儿,问女儿:“你说守仁为啥给你银子来着?”
王招娣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话,有些委屈道:“甭提了,我公婆把家分了,以后就让我们自个开火做饭了,守义是想让我拿着钱买些得用的锅碗瓢盆......”
“分家?!”
王老太的瞌睡顿时就没有了,顿时就尖声嚷着:“你怎么才说!”
王招娣也被老娘这一嗓子给喊精神了:“这不才倒开空嘛。”
白天她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屋里的活儿还得出去抓药,还得收拾屋子,清扫院子。她就说家里几人就算是拉裤兜,那屋里屋外也不至于那么大味儿吧?合着他们是......也不怨他们,谁叫院里就一个茅厕呢。小孩子能在院里随便找个地方将就,大人就......人还没到地方呢就控制不住了。
算了,就不能想,一想就恶心。
这一天下来,王招娣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沾上了那股子味道,挥都挥不走。
王老太见女儿不吱声,继续问道:“他家具体怎么分的,你倒是说呀?”
王招娣:“他家......”
听完了王招娣的话,气的王老太肚子不疼了,人也有力气了,直接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王招娣赶紧拉住她:“娘,你这是要干啥?”
王老太:“我得找他们李家说理去,他家这样分就是不讲理,就是不公平!”
不愧是亲母女,一开口想法就一样一样地。
王招娣劝说:“这大晚上的你找谁?明个再说吧。”她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先睡吧......”
不一会儿就传来王招娣轻微地呼声,到是睡得快。
王老太却被李家分家的消息弄得一晚上没睡,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拖着两个大眼袋摸去了大儿子那屋,想找儿媳妇拿个主意。
她披散着一头乱七八糟地毛发,再加上屋里本就没有几分光亮......大儿媳一翻身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鬼啊!!”
“谁?!”
“啊!哎呦呦……”
大儿子一眼炮打得王老太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