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娣这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的人,大家都从家里出来了,站在王家院子门前探头探脑。
“怎么了?”
“这是咋地了?”
“他家好像是出啥事儿了吧。”
“王家闺女好像回来了。”
“别是死人了吧?”
不一会儿里三层外三层的就围了一堆的人,站在院外指指点点。
最后面的看不到院里的情形,只能靠人传人分析情况。
“听道那喊声了没?王家人都死了。”
“啥?!”
“这一看就是得罪人了啊,仇杀,绝对的仇杀呀?”
“可不是,听说是王家大闺女王招娣回来把全家都杀喽!”
“啊?啥啥啥!”
“天爷啊,这么凶残的么!”
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还没过晌午,就从王招娣娘家所在的下溪村传到了桃园村。
虽然没到吃午饭的点儿,但陈桃花也带着小闺女准备起来了。
剩菜早打扫没了,毕竟李家好几口人呢,啥都不禁吃。李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冬季北地天黑的早,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早、晚两顿饭,中午是不吃午饭的。
但李家不一样,陈桃花吸取上辈子的教训,这人呐,不能一辈子辛苦操劳再搞垮了身体,否则延医问药的银钱一下子就能耗空几年的积蓄。
这时候的老百姓攒点钱不容易,一病返贫的不是没有。
陈桃花这辈子打算好好养护她和老头子的身体,但凡手里有余钱儿就该吃吃该喝喝,不管吃好吃坏,至少得能吃个饱,亏啥都不能亏了嘴。
陈桃花从积酸菜的缸里挑出一颗腌的黄莹莹地酸菜来。啧,一瞅这颜色就是腌的透溜地,酸度刚刚好的那种。
麻利的清洗、片片,再利落的切丝,投水后攥出多余的水分,攒成团的酸菜放在旁边待用。
然后陈桃花从腰上解下一把钥匙,从早上给李守义拿肉的柜子里拿出一根大骨头。
李芳芳:“......”这是什么操作?
陈桃花看小闺女呆愣地样子觉得好笑,想揉一把她的小脑袋瓜子,看着自己沾了油的手又放弃了。
“你瞅啥?肉都给你二哥剔下来拿走了,咱们还不能吃点大骨头了。”
陈桃花颠了颠案板上的菜刀,嘟囔着:“这个不行,使不上劲。”说着又寻摸出一把砍骨刀,在手里颠了颠,手起刀落,大骨头一分两半。
李芳芳:“......!”
锅里加葱姜焯水去异味,再次下锅开始炖骨头汤。陈桃花一边忙活一边嘱咐:“闺女啊,你跟娘学着点儿啊,再过几年你......唉,也不是光为了婆婆男人忙活,咱女人为了自己不也得会点啥子嘛。就说你大嫂,同样的食材到她手里就能做出一种猪食的味道,不知道她......”正说着呢就听外面传来喊声。
“李家有人吗?桃花婶子在家吗?”
陈桃花擦擦手出去,就看到院里站着一个大嗓门的媳妇子。看到她立刻上前说:“下溪村老王家出事啦!”
啥?
那媳妇子看陈桃花懵懵地,继续说:“就是你大儿媳的娘家。他家一家子都被人灭门了,听说是仇杀,你快去看看吧!”
哐。
刚遛弯回来的李富贵手里的烟袋锅子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陈桃花晃悠了两下,被从后敢来的李芳芳扶住。她勉强稳住心神,脑袋里思索着,上辈子也没有这事儿啊?
那报信的媳妇子一看这状况顿觉不妙,她平时和王家人不怎么对付,今天这事儿一出她积极踊跃地赶到桃园村报信。光顾着兴奋了,忘了这李家老两口岁数也不小了,真要被刺激出啥事来,她可担待不起。
那媳妇子眼睛滴溜一转,就尴尬道:“那什么,信儿我带到了,也该回去了,你们......你们保重身体哈。”说完就跟后头有狗撵似的,转头就跑。
陈桃花看向李富贵,咽了咽口水:“那什么,老头子,咱们于情于理也得去吊唁一下。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万一需要搭把手什么的......”
李富贵沉重地点了点头,拾起地上的烟袋,背着手往外走。陈桃花连忙跟上,还不忘交待李芳芳:“把院门插上吧,等你二哥二嫂回来再说。”
且说王家这边,王招娣扑到她娘身上哭嚎了两嗓子才想起来不对。这人......明明还有热乎气啊!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探性的在爹娘鼻子底下探了下。
嗯?有气。
这时她娘老子可能是被她压的胸口喘不上来气,使劲全力咳嗽了一下:“你个操蛋玩意,憋,憋死我了......还不......快起来!咳咳咳......”
王招娣一个轱辘爬起来,喜极而泣:“娘,娘你原来没事儿啊!可吓死我了呜呜呜......你们这是怎么了啊?呜呜呜......”
王老太:“全家不小心吃坏东西了。”
全家?
王招娣:“我哥他们呢?”
王老太:“估摸都在自个屋里睡觉呢,昨晚拉了一宿。”
王招娣这时也反应出她娘身上味道不对了,这明明就像......就像茅坑里的味道啊。
“呕!......娘,你,你是不是拉......呕!......”
王老太眼神闪了闪,涨红了脸:“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控制不住,根本就控制不住!都怪那个肘子......”
王老太一边抱怨“带”回来的肘子不新鲜,一边咒骂李家东西不干净吃坏了他们全家。心里想着必须得让他家赔钱。
王招娣就在旁边愣愣地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王老太看闺女这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烧热水给我们留着擦身体。顺便去那屋看看你哥你弟还有你侄子咋样了。”
别说王招娣她娘了,他爹都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快去给我们倒点水,做点饭,渴啊...饿啊...”
王招娣:“啊?哦哦哦。”
王老头:“等等。”
王招娣:“咋地了?”
王老头气的捶炕:“你说咋地了?没看你爹娘都起不来炕了么?是不是得去找大夫?!”
王招娣:“啊,对对对。”
王老头默默望着房顶,他怎么能生出这么蠢的崽,要不是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他都要怀疑这丫头根本不是自己的种。
王招娣风风火火地往外冲,就发现娘家大门口堵了一堆的人。
咋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见她出来,众人呼啦一下子散开。
可不得离远点么,没看这人都杀红眼了(哭的)。
王招娣看见门口熟悉的邻居,恳求道:“麻烦大伙儿帮忙请个大夫来,我爹娘都病了,我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
一邻居大娘开口:“招娣,你爹娘没......没事儿啊?”她原本想说“没死”来着,想了想咽了回去。
王招娣:“还......成。”
邻居大娘:“那你刚才嚎什么?”
王招娣:“我就是...就是一进门看见他们病成那个样子心疼。”
众人:哦。
可就算心疼爹娘生病了,你也不能嚎地像死了全家啊!
等到请来的老大夫进了屋子,差点被里面的味道熏了一个跟头。
背箱子的药童也受不了了,但看老大夫掩着鼻子进屋诊脉,他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进。
你要问味道为什么这么冲?
还不是想着一会儿大夫要来,王家人但凡能动弹的都起来擦了擦身子。大冬天的擦身子不得关紧门窗用热水啊!
这不,那啥的味道混着热气一蒸发——呕!
刚巧此时陈桃花和李富贵老两口也赶到了下溪村。
看到挂着回春堂牌子的马车,陈桃花一打听竟然是王家请的大夫!
这出了灭门惨案不应该先报官么,找大夫有啥用,大夫也不管验尸呀,那是仵作的活计。
二人一想就觉得这情况不对,继续打听。这才知道那什么所谓的“死全家”“灭门”都是谣传,其实就是一家人吃坏了肚子。
陈桃花和李富贵面面相觑:“老头子,你看咱还去不?”
李富贵气的把烟袋往后腰上一别,生气的背过手:“还去个屁,窜个稀都能整成人命案子,也就他王家能干出这不着四六的事儿。走,回家!”
李富贵真得很气啊!刚才急得他鞋都差点跑丢了一只,可怜他也一把年纪的人了。
也幸亏他们没去王家,否则非得被王家人讹上不可。
虽说这医者讲究个望闻问切,但老大夫实在是没法顶着shi发酵的味道呼吸。想看看吃剩下的东西查验一下吧,结果被告知根本就没剩下菜,连口汤都没有。
老大夫望着舔得溜干净的盘子碗陷入了沉默。
老大夫给一家七口大大小小的都把过脉,详细地看了舌苔,开了两副药。
“这张是大人的,这张是小孩子的,每副药吃上三天。药可以去老夫坐诊的回春堂抓,也可以去别家。”
王招娣:“好。”
老大夫起身带着药童往外走。经过屋内浓郁味道的冲击,院子里的空气都觉得神清气爽了。
老大夫和药童在里面憋了太长时间,出来实在没忍住深吸了一口空气。
院门处捂着鼻子看热闹的众邻居:唉呀!这俩人咋还陶醉上了呢?
“听说是镇上回春堂的大夫。”
“啊,是孙大夫吧,这名医就是与众不同,你瞅瞅人家陶醉的。”
“什么?这院子臭烘烘地,他们还能闻出别的味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都说名医都有一套自己密不外传的养生方法。”
“难道......名医的养生方式就是闻shi臭!?”
众人震惊,众人不解。
老大夫不知道在他走后,一则流言就迅速的漫延开了。而流言的内容就是——听说了吗,回春堂孙大夫靠着闻shi味养生!
不过此时,在孙大夫即将带着小徒弟迈出王家大门时,他猛地一转头。
王招娣:“怎,怎么了?”老大夫你为何要这样看我?
孙大夫:呔,风评被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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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次有味道的出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