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局 第6章 06

晚上是杀青宴。

经纪人李京也过来了，带着阮沐阳左右应酬。每逢这种场合，李京总是游刃有余，每每开口，话里总带着蜜。阮沐阳本身的性子和阿南有些像，乖巧举着酒杯跟在李京身后，李京让他喝，他就乖乖地一饮而尽。

红的白的混着喝，没一会儿阮沐阳就觉得有点上头，脑海里不少时刻都出现了幻觉，他总觉得有人在凝视着他。等他目光在全场搜寻，却不期然地对上周司昂的视线。

远远看不清目光中的神色，只能看见他举杯冲他点头。好似笑了，又好似没有。

阮沐阳只觉得更醉了。这一晚上，他跟着李京应酬，认识了不少人，微信上也多了不少账号，算是收获满满。但阮沐阳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他寻了个机会，跟李京说：“我去趟洗手间。”

水流声哗哗作响，阮沐阳用冷水泼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抬头的时候满脸都是水，水珠沿着脸颊轮廓往下滴落，睫毛处也缀着水珠，影响了部分视线，却不妨碍阮沐阳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周司昂。

他穿着私服，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外面套了一件马甲，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又随和。他走近，低头在阮沐阳身边洗手，手腕处戴着的手表名贵万分。

“喝了多少酒，还清醒吗？”周司昂问他。

“没多少，还清醒。”

听到这话，周司昂笑了一下，没跟他争论。

洗手间沉默片刻，阮沐阳手撑着洗手台，不自觉使了劲，手背青筋浮现。他心里涌现一股冲动，像是黑夜中疯长的野草。酒意如甘霖，催生了心里的野望。阮沐阳忍不住开口，“哥，我心里有点乱。”

周司昂不紧不慢擦手：“第一次杀青，心情难免复杂。”

“不是这种。”

周司昂停下手中动作，挑眉看他。光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就让阮沐阳迷得走不动路了。

阮沐阳一鼓作气，说：“哥，周哥，我、我喜欢你。”

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真正说出口，还是不可避免地结巴了一下。

但让阮沐阳失望的是，眼前的周司昂毫无波动。还是那么温和的神情，但脸上没有任何额外的情绪，冷静得好似机器人。

好在周司昂没有直接走人，意外开口问了一句：“你是同性恋？”

阮沐阳摇摇头：“不是，我只喜欢你。”

周司昂笑了一下，很难形容这笑中的情绪，只是这一笑之后，阮沐阳觉得与周司昂的距离一下变得极为遥远，平易近人的周哥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长辈，温和地摸摸他的脑袋，说：“乖，该出戏了。”

……

第二天酒醒，阮沐阳羞恼得直接埋进被窝里，半晌不肯起来。酒意退却，理性回归，他明明白白知道昨天是被周司昂委婉拒绝了。他心里满是自作多情的尴尬，再也不敢去有周司昂在的场合了。

好在电影杀青，再也不用与周司昂朝夕相对了。

阮沐阳许久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热度不复从前，李京手上也没什么好的机会，一时之间无戏可拍。好在两人心态都不错，机会来了就抓住，机会不再就努力再博出新的机会。

李京一边给阮沐阳安排了综艺通告，一边又常带着他参加饭局，希望能再给阮沐阳争取个好角色。

这天晚上又是一场饭局。过去的路上，李京惯例念叨：“咱今天争取的是男主角，虽然是小成本古偶剧，但这制片人来头不小，他哥哥是……”如此给阮沐阳科普了一通。

阮沐阳听了直咂舌，饭局每人来头不小，要想争取这个角色，今天绝对少喝不了。好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跟着李京走进包厢，脸上下意识扬起了乖巧的笑容。

与往日不同，今晚遇到的老总似乎格外能喝，又偏向豪爽性格的人，阮沐阳投其所好，喝酒也喝得十分爽快，把人喝得开心极了，拉着阮沐阳认起了兄弟。

席间言笑晏晏，称兄道弟，好不热闹。阮沐阳附和地咧开笑容、点点脑袋，眩晕感伴随着动作几欲将他吞噬。

饭局散了，阮沐阳也吐得不成样子，好半天才被姗姗来迟的助理扶着走出来。刚走出来，阮沐阳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又冤家路窄碰到了周司昂那群人。

醉酒的脑袋却在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了难堪情绪，他无地自容，只想原地消失。

纪茹却依旧热情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问道：“怎么喝这么多，难受成这样了。”

虽然只是打麻将的交情，但大家都喜欢他的，或快或慢都围了过来。

阮沐阳一瞬间收获了好多句的关心。

“……”

怎么回答的，阮沐阳不记得了。但他似乎又深刻记得着一些画面，比如余光瞥见的周司昂，穿着深蓝色的衬衫外套，里面的黑色背心似乎有点低，露出一大片脖颈的皮肤，在夜里白得发光。他戴了副黑色墨镜，整个人酷酷的，不透出任何情绪。

当时的阮沐阳看到了周司昂，却克制着不敢去看他，只偷偷用余光去瞟他。他心里有点酸涩，但刻在骨子里的乖巧笑容，倒是一直有挂在脸上。

第二天醒来，他躺在自己家里。阮沐阳不刻意回想心中波动的情绪，洗漱后走出卧室，正巧看到李京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了两杯蜂蜜水，看见他正好就递给他：“喝一点，别头疼了。”

昨天李京也喝醉了，被助理一起送到阮沐阳家里，随便找了个客房睡了。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捧着蜂蜜水，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

“一个好消息。”李京不紧不慢地说。

阮沐阳抬眼看他，等待他的下半句话。

李京并不卖关子，立马笑容满面：“刚接到电话通知，角色拿到了，下午去公司签合同。”

阮沐阳也跟着笑了起来。

情场失意，总要让他事业上也有点收获。

签完合同，阮沐阳很快拿到了完整的剧本。没有通告的日子里，阮沐阳除了健身就是在家研读剧本，静下心给自己的角色写人物小传。

这天，阮沐阳正在自家书房看剧本的时候，接到了李京的消息。

李京跟他念叨了一下之后两天的工作，都是一些比较零碎的活，钱也不多，但能露脸，阮沐阳直接点头说好。说完工作，李京的话便显得有些犹豫，“那个……”

他拖长了语调，像是在组织语言：“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咱们能拿到这个男主角，背后也有周司昂的功劳。”

阮沐阳：“什么意思？”

“原先剧组那边打算给我们一个试镜的机会，但是周老师推荐了你，剧组那边直接就把你确定下来了。”李京最近也有点愁，许多人明里暗里问他阮沐阳和周司昂的关系，他哪里知道啊，而且他也敏锐察觉到阮沐阳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阮沐阳听完愣了一下，最后也只说：“知道了。”

只是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情。

时间悄然流逝，秋意袭来，一场秋雨过后，温度骤降，街上迎面刮来的风带着几分萧瑟意味。晚上有一场晚宴，阮沐阳一早起来就开始忙碌。男艺人虽然不如女艺人麻烦，但要真打扮起来，时间也不会少。

下午时分，阮沐阳做好造型，穿上借来的服装，先是在李京的安排下拍了好几组照片，之后才跟着李京去参加晚宴。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阮沐阳坐在车上闭眼休息，都不如平时活泼了。

晚宴上众星云集，放眼望去，星光熠熠。阮沐阳一整天被李京夸赞好似小王子，此刻身处此间，自觉毫不起眼。当然，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阮沐阳乐得清闲，于众星闪烁间捕捉到周司昂的身影。

无论何时，他身边都有人。往往是别人热烈地恭维，他单手插兜，含笑站立，气宇轩昂，温润有礼。

阮沐阳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周司昂跟谁都能聊得来，但跟谁都保持着距离。意识到这点，他又开始觉得心里酸涩了。

终于终于，阮沐阳寻到机会，趁周司昂身边短暂没人的时候，走过去打招呼：“周老师。”

一晚上飞逝的时间在此刻好像被按下了放慢键。

周司昂转头，目光落在阮沐阳的身上。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道目光，阮沐阳却有种被从头到脚看光的局促。他心里轻轻呼气，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周司昂点点头，温和说：“好久不见。”

如此寒暄，不过寥寥几句，满是生疏意味。

阮沐阳是来道谢的，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情，于是当面表达谢意：“谢谢您，又给了我一个机会。”

周司昂不甚在意：“机会很多，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两人交谈间，周围的人各自交谈，言笑晏晏，很快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阮沐阳余光瞥见周围的空白，低声说：“谢谢周老师的关心，我会注意的，但请您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周司昂看着阮沐阳，沉默着没有说话。

阮沐阳破罐子破摔，苦笑一声，带着点自嘲的语气：“您这样做，我会一直惦记着您，一直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