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对我言听计从 第4章 香火不升

解章裴行事雷厉风行。申时刚至，解舒便听闻赵靖被找到了。可惜刑部保密实在严谨，只将赵靖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大理寺，再由大理寺转交司徒府。

真不愧是刑部，作风和他们的上司韩襄黎一模一样，滴水不漏。看似是送了大理寺一个人情，实则是让大理寺吃下这个哑巴亏。

果然，不消片刻，大理寺少卿吴筱怒气冲冲地跑来找解舒诉苦。

“韩襄黎这个阴贼！”吴筱走路生风，一进端王府就开始骂。

“阴狠之徒！六部毒瘤！人神共愤！”吴筱骂道，“环萧，你可知道他做了何事？”

当然知道了。解舒心想，这个韩襄黎确实没品。但解舒面上不动声色，佯装好奇地问道：“何事，竟让你如此生气？”

“那个赵靖！”吴筱环视左右，靠在解舒耳边，“他被阉了！”

“竟有此事！”解舒假装震惊，拍案而起，“简直闻所未闻！”

吴筱接着说：“刑部的人在泽月楼发现他的。他们明明可以自己送回司徒府去，非要假惺惺先送到大理寺来。”

于是，大理寺的以为天上掉馅饼了，确认了赵靖还活着，便急急忙忙把赵靖送回了司徒府。本来还以为能讨得赵继丘欢心，没想到这个赵靖竟然被人阉了。大理寺原本就抱着邀功的心思，如今也不好再说是刑部找到的人，这样还可能被赵继丘认为他们大理寺行事不如刑部效率。大理寺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现在，我们还要去察赵靖被谁阉的，这比找人难多了！”吴筱道，“莫名其妙地闯进泽月楼，莫名其妙的消失，再莫名其妙地出现。这要怎么查？而且我们要进泽月楼，还要先得到刑部应允。被刑部坑了，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憋屈死了！”

解舒有点可怜他了。

若是赵靖直接死了还好，现在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时刻都在提醒赵继丘家里有这么个耻辱在。赵司徒心烦，面对大理寺，自然不会和颜悦色。

加上皇帝的暗卫做事，自然追求不留痕迹。让大理寺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查出真相。

不过，解章裴的玄甲卫做事，真的是天衣无缝，不然大理寺也不会这么头疼。

玄甲卫，皇帝的暗卫，只为帝王服务，直至帝王驾崩，再辅佐新的帝王，是皇帝的隐翼与利刃，夜行庭闱，密探舆情，察四方异动，上秉帝王。

不过，自解章裴登基后，玄甲卫隐隐有站到台前的趋势。从前的玄甲卫仅仅听命于帝王命令，绝不逾矩。但解章裴登基后，赐给了玄甲卫首领一块赤霄令，见此令牌，如见皇帝。

“虽说这韩襄黎着实可恶，但是你也收敛一点。”解舒有些忧心，“你管一管你的嘴巴。”

吴筱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嘴唇在手掌心上动，声音瓮瓮的：“我觉得韩襄黎就是看不惯大理寺。虽然没有证据......”

解舒刚结识吴筱时，吴筱就已是大理寺少卿，后来因为口无遮拦，被降职为评事。好在他的家族是南阳豪强，他自己也争气，没几年又升为大理寺丞，解章裴登基后，又被升为大理寺少卿。忙忙碌碌拼搏了七年，终于回到了原点。可也正是因为他心直口快，解舒才能与他结为知己。

“你不也看不惯刑部吗？平了。”解舒笑道。

吴筱惊讶地瞪着他，似乎因为他为韩襄黎说话感到困惑和不满，赌气地埋怨：“哪有这么平账的？你不许站在韩襄黎那边！不准不准！”

“我这不是安慰安慰你嘛——”解舒拉长了调子，吴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话有一种要和端王结党营私的含义在。

“算了，别聊正事了。”解舒站起身，“我听闻京城来了个表演水秋千的戏班子，就在行城河边上，我们去看看吧。”

水秋千，就是在临水处表演的杂技，杂耍艺人们会从荡起的秋千上跃入水中。可是现下天色还早，水秋千在晚上开始，有各式各色的花灯映衬，看着更加优美，也更加惊险。

“现在还早，你要不先去我府上坐坐？”吴筱道，“我去把太极虎带上，也不知道她现在回家了没。”

解舒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有半年没有见过太极虎了，便道：“也好，我也有点想她。”

太极虎是吴筱养的一只黑白相间的狸奴，是他在命案现场发现的，被母猫抛弃的小猫。太极虎的面部正中/央是一片三角形的白毛，一直向下延伸至整个腹部，好似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因此，吴筱给它取名“阎王山”，意为“黑白之色，生于命案之中，游于阴阳之上。”解舒觉得不吉利，便提议改个名字，什么“玄玉团”、“点墨球”、“黛白崽”......吴筱一个也不满意，说，这只猫是巍峨的山，这些名字不够霸气。

“那叫太极虎总行了吧，猛虎下阎王山。”解舒说，吴筱觉得这个名字妙极了。

太极虎也不辜负这个名字。平常的家猫大多都吃吃睡睡，被养得膘肥体壮，而太极虎怎么养都胖不起来，身姿矫健、刚劲有力，日日蹿房越脊，时常夜不归宿。

今日赶巧，太极虎回来得早。吴筱就像久未见到孩子的母亲般，抱着她又亲又蹭。

吴府的管家进来禀报，说刑部给的搜查文书送到了。吴筱将太极虎放在解舒怀中：“你帮我抱好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一会儿又跑没影了。”

“好。”解舒应下，礼貌地抱着太极虎。等吴筱走远了，他才将头埋在太极虎的肚子上，疯狂地蹭她柔软的肚子，一路向上，蹭到太极虎的下巴，就在她的下巴处亲她好几口。解舒很喜欢这个角度，这个角度的太极虎，脸和头格外的圆润，能看到还能看到她三角形的嘴和粉/嫩的鼻子，以及一点点睫毛。

吴筱将搜查文书放在袖子里，回来，看见解舒僵硬地抱着太极虎，连忙将她接过来：“她抓你了吗？”又转头看解舒，发现他身上没有抓痕，只有嘴巴上有几根白毛。

“还好，没有把你抓到。”吴筱松了一口气。

这半个下午，解舒一边吃茶点，一边听吴筱讲他之前办的案子，像在听人说书似的。要是吴筱以后犯了事，兴许真的能靠说书吃饭。直到天色将晚，吴筱才带解舒到了行城河边上，选了一处离戏台近的酒楼，订了个视野最好的包间。

窗外，各式灯笼亮起来了，属于盛世的夜市拉开序幕。

解舒很少来夜市，小时候不自由，当官了行事又需要谨慎，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解章裴登基了，自己又光想着怎么和他去巫山看云/雨。

对面，吴筱抱着太极虎，一人一猫亲密极了。

有点想解章裴了，下次，把他也带上吧。

街上，摊位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欢笑声、喝彩声，还有偶尔传出的尖利叫骂声，交织一片，在解舒眼下徐徐展开。解舒端着酒杯，斜斜倚靠在窗棂上，啜饮着杯中的葡萄酒，没一会儿，就喝完一壶。吴筱睁大眼睛看他：“你喝得这么慢，怎么喝得这么快？”

“一直在喝呀。”解舒答道，又哼笑起来，笑吴筱说话奇怪。

解舒有了醉意，脖子和脸都变红了，但红得不均匀，一片连着一片，像华贵丝绸精心染上了花样。他拉长了嗓音，低低地笑，比台上花旦婉转的嗓音还要悦耳。店小二来送酒，将酒放在桌上，红着脸逃走。

吴筱看到店小二害羞的模样，才意识到解舒长得漂亮。他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个好兄弟的脸，都要把解舒的脸盯穿了，最终还是放弃了：“解兄，你到底好看在哪里啊？怎么都说你好看。”

他是个文雅的粗人。他也真的搞不懂，怎么人人都说解舒好看，到底好看在哪里？一个男的，能好看到哪里去？

听了他的话，解舒笑着散开头发：“你把我当成女子试试呢？”

吴筱又使劲地将他想象成女子，但是解舒是男的，他想象不出来。只能摇头叹气：“算了，我做不到。”解舒的头发有点黄，但哪个美姬不是发如乌墨？解舒明明就是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夜风从窗棂吹进来，温柔地抚过解舒的发丝。几缕头发被吹到他的脸上，贴着他的嘴唇，解舒没有注意，就着拦在嘴边的发丝，将嘴唇贴在了酒杯上。

“哎哎哎，吃到头发了！”吴筱探身，伸手去把他嘴里的头发扯出来。

手指还没碰到他的头发，指尖一痛，他下意识缩回手，发现指头上多了条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太极虎跳到桌子上，弓着背，全身的毛都炸开。

一个黑衣人重重摔在地上，接着数个黑衣人从窗外跃入，将地上的黑衣人制服住。

“端王殿下！属下救驾来迟！”窗外跃入的黑衣人跪在地上请罪。

利落玄衣、乌金领扣，正是玄甲卫。

“无碍。”解舒没有给他们一丝目光，只看着桌上，自己掉下来的头发。

为了防止刺客自尽，玄甲卫塞住了刺客的嘴，刺客呜呜地挣/扎，似乎有话想说。

解舒示意玄甲卫拿出他口中的布团。

“昭德三十一年！不白之冤！京城杨氏！前来索命！”刺客说完，就咬破口中毒丸，吐血而亡。

“呵呵，京城杨氏。”解舒冷笑。

昭德三十一年，也就是三年前。那日，他照着杨家族谱，一个一个杀过去，连奴仆都没有放过，杨府地上的雪都成了红色。灭门之后，他还命人将尸体的头颅砍下，堆放在杨家祠堂，在杨家列祖列宗面前，一一清点那些头颅。头颅，比族谱上的多，多出的，就是杨家女眷，肚中胎儿的头颅。

他不信，此事还能有漏网之鱼。

怕不是什么人，借此威胁他呢。

“走了，蔚筠。”此次刺杀，解舒不以为意，“扫兴，这水秋千，以后再来看。”

吴筱抱着太极虎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听他这话，连忙起身跟上。刚才，差一点，自己就没了。

三年前的事，吴筱略知一二。杨家被指控谋反和行巫蛊之术，先帝将此事交给吴筱调查审理，自己也正是因为此案升任的大理寺丞。当年解舒先斩后奏、手段残忍，不仅没被先帝封赏，还被禁了足。

不过，吴筱觉得解舒做得没问题，要是犹豫了，指不定杨家就能跑掉几个族裔，不如当机立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先帝怪解舒证据不足就将人家赶尽杀绝了，但解舒后面不是把证据补上了嘛。

那时，吴筱就跟在解舒身后，看解舒持剑亲自斩杀了四人，从杨府走出来时，剑上的血滴了一路，他浴血的模样，真的威风得要死！

紫/禁城中，解章裴微微撑着头，指尖点在在案上，听着玄甲卫的复命。

“头发呢？”他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在摇曳的烛火下忽明忽暗。

复命的玄甲卫在心里感慨，老大果然料事如神！便将包在丝帛中的头发呈上去，背着老大教给他的话：“端王殿下的头发在此，卑职不敢细看，陛下恕罪！”

解章裴接过布包，打开，似乎在数发丝的数量。

接着抬头，脸上带着笑，赏识地目光看向他：“切成八块。下去领赏吧。”

“是！”玄甲卫回答，背上冷汗淋漓，行至门口，解章裴又叫住了他，他心慌地跪了回去。

“你，可以多领一份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