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给参与救援的这批国防生们放了一周的假,但却留下了胥己诚几人。
办公室内,他望着沙发上坐成一排的三个少年,深沉的叹了声气,“我知道你们很难过,我心里的痛不比你们少。但是你们要知道,有战场的地方就会有牺牲,今天是他,明天可能是你们,更可能是我,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化悲愤为力量,投入到更艰苦的训练中,不断地磨练自己,才能尽可能的避免危险。磨难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失去信心和勇气,你们能在一片废墟上挺起脊梁,就能在这片废墟上收获成长,重新站立,绝不能倒下了!”
他等了片刻,这仨人没一人理他,换以前任何一次他准要发火,今天却不能。只能伸手指了指最中间的少年,说:“胥己诚,你先表个态。”
胥己诚闻声仰起头,靠在沙发后背上,沉默望向天花板。
“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他低下头看着对方,异常平静道:“我现在什么态都给你表不了。”
江泽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这才是你们从军以来的第一道坎,牺牲的第一条生命,未来等你们进入部队,还会迈过无数的坎,牺牲无数人的生命!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以后你们怎么办?我告诉你,军队的铜墙铁壁就是用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筑起来的!你们可以悲伤可以痛苦,但在这之后必须给我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他们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是听着容易,做起来太难了。如果成长必须要付出代价,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明明早就知道选择了这条路就是伴随着随时的牺牲,可看着挚友兄弟倒在面前却无能为力时,那种对自我的怨恨摧毁了他们的信心。
他们从未怕过死亡,只要祖国和人民有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奉献生命,但他们怕眼睁睁的看着挚友死亡。
江泽对他们三个吩咐:“这一周你们三个先不要放假了,我给你们找了个心理辅导老师,这一周你们就好好跟着他调整心情,尽快走出阴霾。”
胥己诚立刻拒绝:“我不需要心理辅导。”
“由不得你做决定。”江泽直接命令:“这是命令,我会亲自守着你们。”
胥己诚的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气恼地锤了下沙发扶手,怼道:“您怎么这么闲!”
“你管我闲不闲。”江泽不想理他,偏头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俩还有什么意见?”
他们就算有意见,有用吗?
吴桐和程少臣都无话可说。
江泽默认他们同意了,转身到办公桌前取出了一个白色信封递到三人面前。熟悉的信封让三人瞬间呆滞了,胥己诚伸出手臂接过,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江泽惋惜道:“这是去玉树之前,你们每个人写的遗言,部队一直有这个传统,我本以为用不到的,没想到……”说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良久,才又低声说道:“明天上午总参将来学校对这次救灾进行表彰,官是言的父母也会参加,到时候会对他举行一场追思会。”
胥己诚嗤笑了一声,看着手中刺眼的信封说:“人都死了,追思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江泽猛地转身面朝着他说:“什么是一个大学生的价值?这个抽象的问题在你们这一批抗震救灾的国防生身上,在牺牲了的官是言身上找到了它最直观、最具体的答案!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学校、让亲人、更甚至是全国人民为他骄傲,不止是他,你们这一批人都是当代中国青年的优秀代表,你们在灾难面前的坚韧、爱心和奉献正是整个国家在战胜灾难时最需要的信心!”
“表彰也好,追思也罢,都是为了汇聚强大的爱国力量,为了让更多的年轻人知道越是危难时刻,我们就越要团结、越要坚强,越是在危难时刻,我们就越需要信心、勇气和爱心!只有经历了悲喜交织、刻骨铭心的洗礼,你们才能在磨难中更加清醒的了解军队,也才能在奉献中更加清醒的读懂自己。”
江泽怜惜的望着面前的仨人,长叹一声:“你们可以看看官是言的遗书,我相信,能解开你们一些困扰。”
说完,他摘下眼镜,擦去眼角的泪水。
胥己诚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信封,程少臣和吴桐凑近了些,官是言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纸上,程少臣瞬间就红了眼,这个字体在他的作业本上留下过太多的痕迹。
“亲爱的老爸老妈,我要去玉树了,那里发生了特大地震,我们一家都是地震的幸存者,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灾区救人。汶川地震时让我知道了再小的爱乘以13亿都会汇成爱的海洋,再大的苦难除以13亿也会变得可以分担。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汶川的一切,那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感动让我更加坚定了做一名真正军人的信心,那屹立不倒的国旗让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爱国情怀,那国旗下的军礼让我深刻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和这身军装的意义。所以我很想在国家有难之时,用自己青春的火热去融化灾难的坚冰,虽然我力量渺小,但我们人多势众,虽然我们这一拨人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我们也是充满理想、大有可为、值得信赖的国防生。
亲爱的老爸老妈,如果我回不来,请你们原谅我的选择,但也请你们放心,会有人替我来继续爱你们、孝敬你们,我确定他们哥仨会替我好好照顾你们的。
兄弟们,我真庆幸自己上辈子积了不少大德,否则今生怕是遇不到你们了。虽然每天干架打嘴仗,但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三年,真的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胥老狗,我老官从没佩服过什么人,但你是我打心底里最佩服的那一个,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你也是我见过最具有天赋且最自律的人,你生来就是穿这身军装的料,哥们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少爷,悄悄地说,最开始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来镀金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你是真有点东西,开学没几天就让我刮目相看了,也让我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目光狭窄格局太小。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梦想和金钱无关,人嘛,总得为梦想而活才不虚此行。我有点担心,如果我不在了,谁每天和你斗嘴呀,没有我在,你的生活得无趣呀。算了少爷,实在不行,咱还是回家继承家业吧!
还有老吴,我亲爱的网瘾少年,抄了你那么多作业总得给你留点念想,首先感谢你多次帮我考试作弊,其次要感谢你多次帮我洗衣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感谢你让我懂得了感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在碧桂园胥老狗他家里,我问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你给我们讲了你的故事,你说是解放军救了泸沽湖也救了你,你说是那群无名的人给你的爱让你拥有了感恩的心。经过汶川地震后,我终于体会了你的这句话,也是你们的爱让我拥有了这颗感恩的心。所以这趟玉树,我必须要去,无论付出什么,都值得。
兄弟们,如果不幸让你们看到这封信,请别为我太久的伤心难过,我不过是提前去守皇陵了。我不怕死,我只是很遗憾,只能为祖国奉献这一次生命。
兄弟们,我们干了这一杯,烈士陵园见。”
我们干了这一杯,烈士陵园见。
这就是官是言的骨灰下葬时,江泽破防的原因,他为少年们的默契而感动,也为大好青年的逝去而遗憾。
信纸的最下方还有一行被括号括起来的小字,显然是写信之人最后补上的。仨人举起信纸,仔细端详。
“(前面忘了说了,祝吴桐和鹿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结婚前记得来坟前请我喝杯喜酒!告辞各位,来世再见!)”
小吴同志破口低骂:“去你妈的!”
要不是对方早已化成一抹灰,他非要揍这傻逼一顿。
程少臣擦擦眼泪,为自己正名:“我纨绔子弟?老子明明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真要不是对方化成了灰,他就去鞭尸了。
合着写了半天,只有胥老狗是个好人了。
江泽吩咐道:“明天下午官是言的父母就回去了,你们仨去车站送送,替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们,然后你们就回来报道。”
仨人站起身,敬了个礼,应道:“是!”
江泽挥挥手,“走吧,回去好好休息,这些天你们也都累了。”
想到什么,他又提醒了一句:“如果想换宿舍就告诉我。”
毕竟,触景生情也是人之常情。
仨人停下了脚步,胥己诚面露寒光,语气坚决的拒绝:“不用。”
江泽:“我就说说而已,又没要求你们换,你跟我吹胡子瞪眼的。”
吴桐严肃的说:“江院长,我们不需要换宿舍。”
程少臣:“就是。”
他们真要换了宿舍,那家伙都得气活。这是他住过的地方,他们会一直为他保留一张床位,等他回来时才不会找不到他们。
“哎。”江泽说不出话来,挥手让他们走人。
胥己诚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问他:“您是不是都看过了?”
江泽没否认,这些东西都会过检。一想到里面的内容,他顿时没好气的冷呵了一声:“得亏我看了,不然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有天赋又自律的四有青年。”
搞得他都怀疑信里写的是不是胥泽衍养在外面和胥己诚长得一模一样的私生子!
程少臣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泽瞬间矛头又指向了他,“还没说你呢,你还有脸笑!整天不着四六的,穿衣打扮尽显奢靡之风,别怪人说你是个纨绔子弟!要么你就回去继承皇位,要么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端正态度,简朴生活!”
程少臣:“……”
就挺他妈无语的。
吴桐正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谁知下一秒,火力就朝他全开,“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一天天好的不学,竟学坏的!又是抄作业又是帮人作弊,哦,还帮人洗衣服,你是要当新时期的活雷峰呐?学校是让你谈情说爱的地方吗!一个个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太不像话的仨人同时在心里飙出了一个脏字:操。
官是言这个狗东西,真是实现了曾经的誓言,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仨人骂骂咧咧的从行政楼回到宿舍,刚在路上骂的有多狠,推开门的那一刻就有多沉默。
还是那个熟悉的宿舍,只是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人,仨人走了进来,站在官是言的桌前床前,久久无法言语。
望着那还摆着他私人用品的桌子,就彷佛那个人还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边打游戏边骂人。
良久,良久,程少臣嗤笑了一声,对空无一人的桌子说:“牛逼还得是你。”
“是啊兄弟,谁也没有你牛逼,谁也没有你有胆。”吴桐感慨着,伸手重重的拍了拍空着的床铺。
他们仿佛都看到了那个人,嬉皮笑脸又得意忘形的叉着腰站在面前鄙视他们。
胥己诚没说话,默默的走上前整理着桌上和柜子里的东西,这些留下来的遗物也是官是言父母的一个念想。
程少臣和吴桐看着他的动作,紧咬着后槽牙也加入帮忙,兄弟三人一起收拾着那家伙最后的一点物品。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了,他取出看了一眼,【逯湘凝】三个大字在屏幕上显示着,他顿住,任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寝室内响着。
程少臣低头看了一眼,撞撞他的肩膀,“接啊,发什么呆呢你?”
胥己诚回过神来,摁灭了手机,冷漠的说:“等会儿。”
程少臣只当他还心情低落,没多想又去忙了。
男生宿舍楼下,逯湘凝听着无人接通的嘟嘟声,心里一阵悲凉。她都看见了,她看见他走进了宿舍楼,但她晚了一步,没能追上他。
她猜想要么他是在忙,要么是手机静音没有听到,她便也没有再打过去。
她只是想安慰安慰他,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处,可她依然想在他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转身往另一条小路走去,边给逯南絮发了条信息。
逯南絮正在上课,看到信息让她在图书馆先等等,等他下了课,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顿饭。
逯南絮有点生气,“饿了你就先吃啊,还非要等我,这么大的人了没一点生活常识。”
他刚一问才知道,都下午四点了她中午饭还没吃,摊上这么个不懂事的妹妹,每天都有生不完的气。
逯湘凝没说话,默默嚼着嘴里的饭。逯南絮如果知道她并不是在等他,只是顺便,又得大发雷霆。
咽下嘴里的糖醋排骨,她犹豫了下,轻声问道:“絮絮,你知道国防学院的事儿吗?”
逯南絮叹气:“能不知道么,这么大的事。”
虽然他没有见过牺牲的那位同学,但他由衷的钦佩对方、敬仰对方。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不是每一个年轻人都有他那高风亮节的气质和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
“可惜了,天妒英才。”
逯湘凝低下头,红着眼“噢”了一声,逯南絮不知道她和他们的关系,她什么都不能说。
逯南絮见她伤心的落泪,只当她又共情了,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敏感又泪点低,他伸出手在对方头顶揉了揉,宽慰道:“人各有命,都是天意。”
她嗯了一声,泪眼朦胧的看着碗里的糖醋排骨,今天食堂的排骨一点儿也不好吃,太苦了。
饭后,逯南絮基地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法儿陪她,逯湘凝撒谎说自己也要回学校了,让他赶紧走。
他点点头,叮嘱道:“行,那你打个车回,到了给我说一声。”
她挥手,转身走了,几分钟后,拐了个弯又回到了图书馆,一直待到了图书馆要落锁。
姚星洛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和对方说:“就回来了。”
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她抬头望了眼亮着灯的那个寝室,想起一直没响过的手机,黯然失落的走了。
连续一周,每天下午下课她都会从良乡跑到海淀,在图书馆里从白天坐到夜晚,不敢多打扰他,每天她都会给他发一条短信,可是他从未回复过。
逯湘凝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
“在忙吗?”
“你吃饭了吗?”
“昨晚睡得好吗?”
“下雨了,出门记得带伞。”
“今天天很蓝,没有雾霾。”
“食堂今天的糖醋排骨很好吃。”
摁灭手机,她轻舒一口气,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被打扰,他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消化难过的心情,他只是需要时间走出阴霾。
逯湘凝不再纠结,让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面前的书本上,认真学习着。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夜已经深了,她再次孤身一人从图书馆往校门口走去,路过便利店,她进去拿了瓶水。
正在结账时,进来一人买烟,声音很熟悉,她抬头看去,惊喜的叫了一声:“少臣哥。”
程少臣顿时生出一种大晚上见了鬼的感觉,意外的不得了,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还这么晚。
逯湘凝没说实话:“哦,我想借的一本书没在良乡,刚回家时路过这里,就顺路过来借书,这就回了。”
程少臣没怀疑,哦了一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我给胥老狗说一声,让他送你吧。”
逯湘凝一听,赶紧拦住对方掏手机的动作,忙说:“哥,别,不用了。我出门打个车十来分钟就到家,别折腾了,而且我今天有点累,想回去早点休息。”
程少臣了解了,也不再强人所难,买了包烟说:“走,我送你到校门口。”
“好。”
两人边走着边聊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程少臣知道她的意思,手指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语气淡淡的,“就那回事。”
怕提及伤心事,她准备换个话题,却听见对方主动说道:“江院长给参加抗震救灾的国防生都放了一周假,但把我们仨留了下来,找了个心理老师,这一周我们都在上课。”
原来如此,她努力说服自己,他是因为上课忙才没有回信息。点点头赞同道:“江院长考虑的挺周到。”
程少臣嘁了一声,嗤笑道:“这种事别人再劝再安慰都没有用,得自己慢慢消化,慢慢释然。”
人是感情动物,靠几天的心理辅导就能从痛苦中解脱,那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未免也太淡薄了。
这些天他们配合上课只是因为这是命令,但兄弟仨人谁都不指望上几节课做几次心理疏导就能安之若素,在他们心底里,根本就不愿意放下这件事。
虽然彼此没有商量过,但他们三个人默契的都在插科打诨,和江老头演戏,和心理老师装心如止水。
不纠结过去是没错,但人也不能把什么事都看淡,都放下了。他们执着于和自己内耗,为了永远铭记那个少年。
“我明白,我不会劝你节哀顺变,你也好,他也罢,你们都是有情有义重感情之人,你们不可能放下这件事。更何况,是言哥是英雄,他值得我们学习,也值得我们铭记。”
逯湘凝心里泛起了阵阵的难过,语气里是对英年早逝的满满遗憾:“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腿都软了,靠扶着楼梯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了害怕,看到了死亡就在身边,甚至就在眼前。”
听到她说这些,程少臣心里酸涩的像被人泼了硫酸,不自觉地又回忆起了高楼倒塌的那一幕。他赶紧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来怎么没给胥老狗说?”
“啊?”话题跳跃性太大,她愣了片刻,然后解释:“太晚了,我借本书就走,不想打扰他。”
程少臣怀疑:“这不是你的作风。”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逯湘凝瘪了瘪嘴,“我的作风是什么?”
程少臣嗤笑:“你能恼羞成怒就说明是在明知故问。”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望向前方的校门,勾起唇角微笑:“我到了,不用送了,再见,不见也挺好。”
女生果然是善变的,翻脸无情,程少臣好气又好笑,拍了她的头一下。走出校门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又递给司机一张毛爷爷,叮嘱道:“师傅,麻烦开慢点,注意安全。”
眼见对方给钱的行为,逯湘凝为自己的小心眼羞愧难当,赶紧摇下车窗探出头说:“我有钱,不用不用。”
程少臣立刻把她摁了回去,“一会儿我找胥老狗报销,你赶紧走。”
逯湘凝瘪瘪嘴,小声嘀咕:“开个玩笑嘛,真小气。”
“消失。”
“好嘛好嘛。”她收回了头,司机挂了档准备开车,她突然想起什么又赶紧对身后的人大喊道:“少臣哥,你别告诉他我来过啊!”
程少臣没理她,记住了车牌号后潇洒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