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暮眼含热泪,娓娓道来:“大侠知道冭周多雨吧,我本住在冭周南部一处小农村,今年的大雨冲垮了山,泥石流把我们整个村子都淹了,我的母亲父亲死于此灾。久闻葬剑峰行侠好义,我从小吃苦耐劳,就想着去碰碰运气学武当个外门徒生,就算进不去葬剑峰,帮忙打打杂也是好的。”
此话半真半假,故事是真的,只不过主角不是她。
初出密室时谢不暮确实见证了这样的场景,她看见一户农民被泥水冲散,她尝试过救下其中一个女孩,但人力难以抵抗天灾,她没做到。
事后她来到女孩家修在半山腰的房子,拿了女孩的户籍证明,用水冲泡掉姓名和出生年月那两栏,只留下当地官府的公章。
偷了别人的身份还借人家的灾祸临时编出这个故事,谢不暮有点厌弃这样的行为。但也只能事后多烧点纸钱给女孩当做补偿了。
没办法,她要活下去啊。
少女有些动容,用眼神询问青衣女子。
“我还是反对。”青衣女子一口回绝。
谢不暮主攻对象一直是那个杀人的少女,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初出茅庐、容易心软、极好拿捏的小姑娘。
“大侠,求您了。”谢不暮使劲给自己的额头蹭上泥土,抬头紧盯少女的双眼,“我绝对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少女看着她如此狼狈恳切,纠结再三,一咬牙还是同意了,“好吧好吧!你的命不该由我这个陌生人定夺,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谢不暮惊喜地从地上跳起来,使劲用衣服擦干净手上的脏污,握住少女的手上下晃动。
其实她早就想好了,同意的话最好,不同意只能想别的方法。
最坏的情况就是杀了这两个人夺取她们的腰牌,然后去葬剑峰声称自己是混乱中被她们救下的无辜百姓,她们死前将腰牌交给自己让自己投奔葬剑峰。
青衣女子不赞同她的做法,但也没阻拦,“你能保证她不会出卖你?”
“嗯……”少女将右手抵在下巴上思索,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于是此刻,谢不暮正在挖坑埋尸。
少女也在帮她挖土,一边挖一边沾沾自喜,“我真是太聪明啦,你参与进来不就是帮凶了吗?这你要还敢说出去就真是不要命了。”
“大侠大才。”谢不暮应和着夸奖,随脚把碍事的被杀男子的头踢开。
少女瞧她动作利索,不禁赞叹:“你力气好大,不对,胆子更大。”
“农家女力气就是大!”谢不暮神色露出一丝松动,手上动作却没停,“不过你说我胆子大,那就是说错话了。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啊,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这样……”少女咽了口口水,略有心虚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哈。”
不远处没来挖土的青衣女子默默翻了个白眼。
又往地下挖了几分,谢不暮停手,“好了,埋尸这个深度就够了。”
“你好专业啊!”少女惊呼。
谢不暮佯装害怕地捞过男子尸体,“村子里以前经常会有猪病死嘛,为了防止疫病扩散我们就会埋起来。”
“原来如此。”少女抬起男子的脚,和她一起摆放好。
不多时,尸体被处置好,由两个葬剑峰的领路,带谢不暮走到了远处的树林。
“大侠,我们接下来是去葬剑峰吗?”谢不暮好奇地问。
“是。先坐驴车经过里襄赶到华京,我们的马停在那了。”少女解下栓在树干上的绳索,带驴转向。
谢不暮等她俩都上了驴车,才随便找了个地坐下,“好厉害呀,不愧是来自葬剑峰的大侠,我都没见过马呢。”
“这有什么的,你去葬剑峰也能学骑马。”少女给她身下多拨了些干草,“还有不要一直叫大侠了,我叫白崚川。”
“好名字啊!”谢不暮手到擒来地胡乱夸奖。
“好吧。我娘亲起的,我也觉得好。”白崚川谈及此有些得意地笑了,“她说我命中缺木,下了好一番功夫才取出这个名字。”
“缺木?那你的名字应该是树林的林,哪个川呢?”谢不暮问。
白崚川拉过她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写出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是这两个字。”
谢不暮沉默了。
大山大水,哪来的木。
白崚川自顾自笑了,“我以前问我娘,这两个字里面也没木啊。她说‘崚’是大山,‘川’是大水,大水浇灌大山,就能长很多很多树了。”
“……你娘一定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谢不暮瞧见她腕间露出的黑檀木手串,转移话题,“那这个手串有什么寓意呀?被你保养得很好呢!”
白崚川取下手串盘起来,“这也是我娘送的,她说黑属水,水生木。”
谢不暮无话可说,怎么会有这么迂回的人。
“我的说完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啊?”白崚川问。
谢不暮自然是不可能道出真名的,结合到刚刚所说缺木一事,她随口编出一个名字,“我叫林有木,看来天生补你呀!我娘说过了,这叫啥,命中注定!”
“顶多叫萍水相逢,你好笨。”白崚川被她的遣词惊住,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奇怪的名字,“林有木?认真的吗?河有水?”
前面赶驴的青衣女子也没忍住接了一嘴,“地有土?”
“林有木怎么了,树林里面当然有木头啊,我们村唯一读过书的姐姐说这其中有一种朴素的大道理嘞。”谢不暮不满她们的惊讶,“我家那边好多孩子都叫阿大阿二,也就我娘肯给我取个名字。”
“也是哦。”白崚川思及她的家庭状况,觉得自己刚刚的询问颇为无礼,“不好意思,确实是好名字。”
“那这位大侠又怎么称呼呢?”谢不暮问青衣女子。
路就一条,驴车本来就不需要怎么赶,青衣女子转过身自我介绍:“席贰叁。”
“你在你家排行二十三?”谢不暮问,“虽然确实很多大家族家里孩子多,但是你家好像格外多啊。”
“不是,我独生家庭。”席贰叁解释道。
“那她名字没比我认真多少啊。”谢不暮不忿地看向白崚川。
白崚川不好意思地拨弄着自己的黑檀木手串,“和她认识太久,习惯了,忘记她名字也不是多正经了……”
介绍完各自的名字,大家也就不再多话。
谢不暮的视线来回在白崚川和席贰叁之间打转,总感觉她们有很多话想谈。
“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谢不暮蜷缩在一堆干草里,开始假寐。
驴车又行进了一会儿,听谢不暮呼吸平稳了白崚川才试探着开口:“林有木?”
谢不暮没回。
白崚川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和席贰叁讨论起来,“话说你为什么要叫席贰叁,和我们这边的取名习惯不太一致啊。”
“不是告诉过你吗?干我们系统这行的不能透露自己的本名,都是用编号指代自己的。”席贰叁解释,“我又还没当上系统,只是个实习的学生,就用我的学号尾号代替了。”
“听不懂。”白崚川的语气充满了不解。
谢不暮也是一样。
“那你说杀了祝樊,之后就不会影响到我了吧?”白崚川继续问。
“不会,祝樊是被作者强加进小说的气运之子,除了他就是你这个原女主气运最强。除非他复活,不然很难有人能杀你。”
谢不暮不动声色偷听她们说话,看来那个被杀的男人叫祝樊。
白崚川的声音有点委屈,“你说那个作者杀我干嘛呀?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无妄之灾而已。”席贰叁情绪淡淡的,“我打听了一下,作者原本只是写你这本小说用来签约,勉强写到了十五万字。可签约后他没动力写了,迫不及待让你下线,引出下一本新书的男主。”
“引出他干嘛非要我死啊,我俩都活着又不冲突。”
“那还是有点冲突的,我看了一下,作者新书的简介写的是祝樊因论道会失手杀了白崚川被众武林人士捉拿,看他如何洗脱冤屈。”
“冤屈?!他哪来的冤屈?莫名其妙被杀了是我比较冤吧!”白崚川激动地差点在驴车上站起来,考虑到还在睡觉的谢不暮又默默坐了回去。
“冷静一点,现在有我帮助不会让你再经历原著的死亡。”席贰叁按住她的肩膀,“只要我们把原著简介的剧情走完,你就能解脱,我也能完成实习了。”
“原著简介是什么来着?”
“你的梦想啊。”席贰叁的手指在虚空中滑动,“我看看,找到母亲去世真相,成为天下第一剑。”
“那完成了呢?你就要走啊?”白崚川有些不舍。
“不然呢,陪你待到老啊。”席贰叁斜睨了她一眼,“你就这么以怨报德?”
“好吧……”白崚川指了指背对她们的谢不暮,“这个林有木,在你说的小说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席贰叁记得原著没这个人,以防万一还是在面板中查询了一遍,确实没有搜索到,“路人吧,不重要。杀了祝樊可能是会产生一些蝴蝶效应,但她不会影响你之后的人生。”
白崚川看着谢不暮的背影,不再多言。
毛驴慢慢悠悠地走着,两个时辰后才驶到里襄。
白崚川等到了客栈马厩才拍醒谢不暮,“下车吧,到里襄了。”
谢不暮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挪到地面,“我们今晚住这吗?”
“嗯,就住一晚,白天继续赶路。”白崚川栓好驴带她往大门走。
席贰叁已经开好了房,“三楼开不起,二楼开不够。把二楼两间剩下的房间都开了。”
“小事。”白崚川无所谓,“怎么分?”
席贰叁递给她一把钥匙,“我想一个人睡,你俩一起吧。”
白崚川伸手去接,“行……”
谢不暮一把抢在她之前拿过钥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