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白崚川犹豫着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就是、那个……”谢不暮双手拿着钥匙来回打转,似是羞于启齿,“一回想到刚刚那个血腥的场面,我就有点害怕,我这人一害怕就睡不好觉,一睡不好觉就喜欢踹人。”
席贰叁点点头,“那确实不适合和别人睡,你自己睡吧。”
白崚川和她意见相悖,“害怕那不更不应该一个人睡了吗?要不还是我陪你吧,我可以睡地上。”
谢不暮低头轻轻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乐于助人。
“不行呀,你赶路也很累的吧,我怎么能麻烦你呢。”谢不暮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我刚刚在车上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刚好现在自己在脑子里消化消化,不打紧的。”
“这……”白崚川将目光投向席贰叁,她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好吧,实在怕的话可以来找我们哦。”
“谢谢你们!你们人真是太好了!”谢不暮感激地冲她们深鞠一躬,然后飞也似地跑去二楼的房间。
关上房门,谢不暮点亮蜡烛,打开窗户,收起那副做作神情。
当然不能和她们一起睡啊,她今天可有重要的事要做。
本想找借口说自己打呼磨牙,可江湖人士五感超于超人,仅仅一墙之隔要是没有听见异响那只会让她们产生怀疑。
只是没想到那个叫白崚川的小姑娘这么热心肠。
没坐多久,隔壁的呼吸声便已平稳,想必她们为了筹谋暗杀祝樊的行动应该也废了一番功夫,此时睡得正熟。
谢不暮用大拇指和食指捻灭火烛,从早已大开的窗户翻出去。
里襄和冭周隔了一个小小的州城,距离不算太远,以前她常常来。
因为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情报组织神机阁便位于里襄,而神机阁明面上是独立组织,暗里却由谢家掌控。
也不知道神机阁现在内部分化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能为她所用。
谢不暮踏至客栈屋顶,粗略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朝神机阁的方向飞掠而出。
好在里襄地域面积不算大,谢不暮的轻功又是超群拔萃,不多时便来到了神机阁外围。
稍微观察了一下守卫的行动规律,谢不暮趁着一个空当偷摸进了内部。
神机阁修建得很高,越是在上层的人地位越高。
谢不暮直接略过了低层,从上层开始查起。神机阁内部高层分为五等,只有这五等人中有她的人才能把控神机阁,不然从头培养起一个势力也太痴人说梦了。
说是偷偷潜入,其实她的行为很粗暴,每潜入一个人的房间就先把他打晕,仔细辨别是不是和从前的谢家人有长相相似之处。
江湖传言谢不暮武功超群,其实她在其他方面也同样出色,比如过目不忘。
所有谢家人的样貌她都记得,只要有一点相似,她就能认出她们的后代。
把后两等人敲了个遍也没发现眼熟的人,谢不暮略微不耐地翻上了第三等的窗户。
很凑巧,这个房间的主人刚好走到窗边想看看月色。
于是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四目相对。
“你……是谢家人吧。”谢不暮蓦地开口。
女子脸色一沉,眼中顿时溢上杀意,“你是谁?”
谢不暮跃进房间,拿起桌上的毛笔,直冲女子而来。
女子武功也不差,当即摆起起手式迎敌。
谢不暮轻笑一声,身影一斜,瞬间来到了女子身后。
感受到笔杆的冷硬,女子举起双手示意认输,“我没想到谢家还能留下你这种武功高强的人。”
刚刚谢不暮所使的是谢家刀法中很有标志性的一招,仅此一招便能说明她的身份。
“名字。”谢不暮放开她,很不客气地坐上主位。
“没有本名,神机阁代号朱雀。”
“我能留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谢不暮示意她坐,“你能为我所用吗?”
朱雀没有介意她的无礼,规规矩矩在下位坐好,“我知道我能活下来有多不易,谢家的血脉是相连的。”
“谢家如今还剩多少人?”
“明确的不知。”朱雀实话实说,“八十年前谢家本家的人被全数屠尽,流落在外的也绝大多数被追杀,大致推算至今不过二十人。”
“你在神机阁有多少势力?”
“实不相瞒,我一直在被打压,上有阁主和副手,虽然我算是三把手,但消息渠道被他们掐得很严。”
在一个情报组织消息渠道被阻无异于坐以待毙。
谢不暮下意识转起了毛笔,“副手你能搞定吗?”
“要一段时间。”
“行。阁主不难搞定,找一个时机或者正当理由,我杀了就是。”谢不暮放下笔,“此事不急,你尽你所能瓦解他们势力。”
“我明白。”
“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我那招的?我本来都做好你是谢家后人但不识谢家刀的准备了。”谢不暮提出自己的疑问。
“小时候看姥姥演示过两招。”朱雀说,“不过那时候江湖依旧在追杀谢家后人,姥姥因为被神机阁怀疑处决了。”
“那你……?”
朱雀摇摇头,“我和母亲、姥姥一直假装不认识,躲过一劫。”
“原来如此,我会帮你们讨回来的。”谢不暮起身,“我先走了。”
朱雀没想到她这么着急,也下意识跟着起身,“敢问,你是谢家的……?”
谢不暮回头,一字一顿道:“谢、不、暮。
朱雀的眼睛瞪得浑圆,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是同名?还是八十年前的……谢不暮?”
“你信不信不重要,跟着我行动就是了。”谢不暮没多解答,“你只需要记住我现在化名林有木,即将拜师葬剑峰,出了这神机阁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我相信。”朱雀定定地看着她,“我宁愿相信谢不暮能死而复生,也不相信江湖中还能出现和她一样的天才。”
“没事别找我,有事我会通知你。”谢不暮很满意她的夸奖,走到窗边,“有空帮我打听打听撼海刀的下落。”
撼海刀是她用得最趁手的武器,直到昏睡前最后一刻都还攥在手里,可醒来后完全找不到踪迹。
“知道了。”朱雀乖巧应答。
“啊,还有。”谢不暮把已经跨上窗台的脚又放了下来,转身伸手。
“什么?”朱雀没理解她的用意,疑惑地上前两步。
“给我点钱。”
朱雀沉默着从衣服内袋中翻出一个钱袋递过来,“身边暂时只有这么点。”
谢不暮取出一些铜板,把钱袋丢回去,“这就够了。”
看着谢不暮远去的身影,朱雀木然把钱袋收好。
这么点钱够干什么?
谢不暮确实没想干什么大事,再度回到客栈周围时天已渐明,她找了个卖早点的小摊坐下。
“姨姨,来一碗馄饨。”
“来嘞。”这个时间摊子上的客人还没几个,不多时老板就端来了一碗馄饨。
谢不暮抽出一双筷子吹了口气大快朵颐起来,“姨姨,你们这能外带不?”
“面食之类的要自带食盒,包子馒头我给你用油纸包好。”老板看没人,干脆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您等会儿给我包六个包子吧,肉馅儿的。”
“得嘞。”老板应下,“加上馄饨总共二十文钱哈。”
谢不暮嘴里的馄饨顿时没味儿了,放下筷子幽怨地看着老板,“姨姨,不对,姐姐,你这怎么这么贵,不能因为你们里襄离都城近就学人家坐地起价呀。”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坐地起价。”老板抽了根竹筒里的筷子拍在她脑袋上,“你上别人那打听打听,我家一直都是这个价,方圆十里就我这的东西最好吃最便宜!”
“哎呀!”谢不暮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在老家买这么多东西顶多十五文钱呢。”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价了!”老板把筷子拍在桌上,“我看你长得水灵又会说话,少收你两个钱。”
“姐姐真好,姐姐这样的人一定会财源广进的。”谢不暮能屈能伸,当即奉承起来,“那你给我把包子换成俩肉馅儿俩菜馅儿和俩馒头吧,然后再少点。”
“哎哟!这年头怎么会有年轻人这么会讲话的,我真是白日见鬼了!”老板一眼就看穿了谢不暮毫不掩饰的市侩嘴脸,偏又十分受用,瞥了她几眼后骂骂咧咧去装包子了。
与此同时,客栈里的白崚川和席贰叁刚起床。因为常年习武,她们的作息一贯很健康。
白崚川先洗漱完,来到隔壁敲门,“林有木,起床了,我们得早点上路。”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白崚川又敲了几声。
“没醒?”席贰叁边扎头发边走过来。
“好像是。”白崚川点点头,“不过不应该吧,她睡得这么沉?”
席贰叁象征性地唤了两声,直接推门而入。
没人。
白崚川从她身后探出头,看见空空如也的床铺无比讶异,“她跑路了?”
“看着就油嘴滑舌的,说不定说想去葬剑峰都是骗你的。”席贰叁没想多管,转身下楼,“反正也不重要,跑路就跑路吧。”
白崚川连忙追上她,“可她不是孤女吗?离家来到外地一个人能去干什么呀?”
席贰叁脚步不停,拐下楼梯,“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以她的性格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谁呀?”大厅里一道女声接过她的话头。
白崚川和席贰叁齐齐将视线看向声源处,是谢不暮。
看她俩没回话,谢不暮又问,“谁坑蒙拐骗、敲诈勒索呀?”
“说我们认识的一个朋友!”白崚川连忙扒开席贰叁的肩膀跨步上前,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我们还想着叫你呢,没想到房间里没人。”
谢不暮很识趣地顺着她答:“我们农村人一向早睡早起,反正醒这么早也无事,我就出去找摊子吃了个馒头。”
说着,她举起两个纸包献宝似的晃悠,“我知道你们赶路很辛苦,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所以给你们也带了早饭。不过我身上没什么钱,只能给你们肉包和菜包馒头混着搭,对不起哦。”
白崚川拿过纸包,将其中一个丢给席贰叁,转过头来愧疚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让你破费了。你说你只吃馒头?来和我分一下包子吧。”
“嗝。”谢不暮打了个不响的嗝,摆手推拒,“不用不用!我饭量一直很小,你们吃就好!”
席贰叁心里不是滋味地坐到离她稍远的地方,总感觉这人说话怪怪的,像课本里提到过的传统型女二。
思虑再三,席贰叁还是决定打开面板记录一下学习笔记。
谢不暮没纠结她的怪异行为,坐到白崚川身边搭话:“白大侠,葬剑峰是个什么地方呀?”
“让我想想怎么形容。”白崚川眼珠一转开始思考,“葬剑峰是天下第一剑派,在中原武林的位置举足轻重,当然这些都是外部的说法。在这里能学到最好的剑招,感受到最清正的氛围,虽然是清贫了点,但在我眼里葬剑峰就像是家一样,世界上没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好啦。”
“原来如此!”谢不暮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充满希冀向往。
她迫不及待去看看这被世人赋以盛名的葬剑峰究竟是何等宝地。
如果它的内里藏污纳垢,和世人的赞誉大相径庭。
那么她是否可以期待,亲手将它化为虚无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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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演技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