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慈手不软 第11章 第 11 章

庄哲走到前台，他第一次认真看了下前台小姐姐的工作牌。

“早上好，陶沐。”庄哲说。

陶沐看到庄哲一大早从里面出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期期艾艾道：“庄......先生早上好。”

陶沐还是第一次见顶层有过外人来过夜，上一次来住过几天的还是雷一扬的妈妈白飞飞。庄哲一个公司练习生居然可以在顶楼过夜，莫非是和雷董......可是庄哲走路很是稳健啊，一点不像小说里两个男主一夜**后走不动道的样子，莫非，雷董是下面那个？

陶沐大脑在飞速运转，脸上快速切换着各种表情，一会儿红着脸震惊，一会儿摇着头傻笑，一会儿一只手在脑袋前挥舞像是要赶走什么，一会儿嘴里长长吐出一口气，两片嘴唇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庄哲在陶沐面前打了个响指，“Hi，美女，还在吗？”

陶沐这才回过神，有点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

“我以后住在这里了，能给我一张电梯门禁卡吗？”庄哲说。

陶沐带着笑的脸又一次僵住，她皱着眉看着庄哲，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庄哲脸上则带着无比确定的表情。陶沐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机，刚好看到几分钟前主管发来了一条艾信，她点开一看，果然是说给庄哲加电梯门禁的事。于是她对庄哲说：“没问题庄先生，不过门禁可能要等几分钟，你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庄哲点了点头，回以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朝着花园那边走去了。

陶沐心里咯噔一下，真特喵帅啊！

今天依旧是雷雨大作的一天。暴雨捶打着顶层大厅上空的玻璃罩，把玻璃罩冲刷得晶莹剔透，表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庄哲找了个长凳坐下。他莫名地很喜欢雨天，很喜欢外面雷雨大作而自己待在温暖干燥的房间的感觉，让他很有安全感。接着他掏出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即便再忙，庄哲一周都会打两个电话给父亲询问母亲的状况。

庄哲浅咳了下，等对面接通后，他用着一种轻松愉悦的声音说了句：“喂，爸。”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哎哟是小哲啊，爸爸刚才还想你呢你就打电话来了，巧了嘛不是。”

庄哲笑了笑，“那咱爷俩真想一块儿去了！”

庒唯觉得和儿子用普通话说话别扭，转而用方言说：“娃儿你最近一切还顺利的嘛？”

庄哲压抑着声线里的颤抖，也用方言回复父亲：“还挺顺利的，最近考核还得了A，听老板讲新男团也快提上日程了，这回一定要出道！”

电话那头庒唯的声音也染上了高兴：“那太好咯，也不枉娃儿你啷个努力地练习。爸爸祝你心想事成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记倒跟我讲。”

庄哲说：“爸我晓得的，你不用担心我。”

庒唯叹了口气道：“唉，是你老汉儿没用，要是我能挣倒钱，你妈也不用受这苦，你也不用早早辍学，进公司遭那个罪......”

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以及对家人的思念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庄哲转身背对着前台，用食指指腹抹掉眼角的泪花，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回复道，“哎哟，一家人还讲这些！我一定会努力出道、努力工作的，然后帮老妈做手术，帮你还欠款，还叔叔伯伯们钱，让你们两个过上好日子！”

庒唯笑着说：“我儿子真是孝顺。”

庄哲问：“你和我妈最近还好嘞嘛？”

庒唯答：“我挺好的，你妈还是老样子，医生说肿瘤没得恶化，就是得快点安排手术了......”

庄哲一颗心放了下来：“那就好！我会尽快赚钱凑到手术费的。”

庒唯说：“辛苦你了娃儿，我看最近天气预报说会一直下雨，你多找点衣服穿，别冻感冒了。”

庄哲回：“这些我都晓得嘞，你们也是，多穿点衣服！那就先这样嘛，我下回再打电话给你。”

庒唯说：“好嘞好嘞，儿子你快去忙嘛，我们下回再摆（聊）。”

庄哲挂断了手机，长吁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走向前台，台子上已经放着一张门禁卡了。他拿了起来，对着正在对着电脑忙活的陶沐说：“陶沐，卡我拿走了，谢谢啊！”

陶沐点了点头，“好嘞，你拿走吧。”然后又继续和群里的姐妹热聊雷一扬和庄哲谁是攻谁是受的八卦。

庄哲进了电梯，却在按1楼还是14楼之间陷入了停摆。在犹豫了约10秒后，他还是按了1楼的按钮。

庄哲来到1楼的大大厅，但他并没有走出旋转门去，而是站在里面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瓢泼大雨中，广场上撑着伞的人们行色匆匆，不少没伞的人则躲在大厦的门口避雨，抱怨着雨怎么还不停。

上一世，庄哲和李栋就是这一天认识的。他打伤了金总，在会议室里被十几个高层指着鼻子骂，高层们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谈论着是把他送到金总床上赔罪还是让他去陪酒赚钱。那时的他万念俱灰，只想在死前再看一眼爸妈。他走到大厦门口，看着瓢泼大雨，才发现自己连一把伞也没有。他一脸无所谓地走进雨中，身后有几个躲雨的人还低声嘀咕说他有病。庄哲任凭雨水和泪水在脸上冲刷，就在这时，一把伞挡住了他头顶的雨水。他回头一看，李栋正举着伞一把伞看着他。

“雨这么大，很容易感冒哦，这把伞给你。”李栋的声音很温柔。

那时的李栋还只是个刚出社会的娱乐新闻小记者，每天陪着前辈在CIRCLE楼下蹲点，只为了拍点明星的八卦。

见庄哲没有动作，李栋把伞塞在了庄哲手里，然后手挡着头又跑回了大厦底下。这是庄哲两年来感受到的少有的温暖。接着他花了两个小时走到医院去看望爸妈，一路上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为李栋的善意哭，为自己的悲惨遭遇哭，为可怜的母亲哭......

晚上庄哲把雨伞还给李栋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肿得快要睁不开了，他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要走，没想到李栋叫住了他，“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庄哲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他们吃的烤肉，也不是什么太贵的烤肉店，就是一家很简陋

的苍蝇馆子，但算是庄哲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烤肉，因为太好吃，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于是李栋就赶紧扯纸巾递给庄哲，安慰他。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喝了十几瓶啤酒。庄哲不愿意把自己羞耻的遭遇告诉李栋，于是李栋就侃己慰人，讲述了自己在孤儿院如何辛苦，上学时如何被欺凌，工作了如何被排挤来安慰庄哲。最后李栋郑重地拍着庄哲的肩膀道：“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最重要的是要活着，活着就能重新开始。”

李栋身高187cm左右，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身体强健。他剪了一头短碎发，看起来很是精神，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充满了朝气。他五官虽然不是特别出彩但是组合在一起异常的和谐帅气。庄哲对李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深棕色的眸子，看着好似一颗纯净的琥珀。

此后的他们就经常见面。一起去吃饭，一起去江边散步，一起去打桌球......庄哲一次也没给李栋说过自己正在经历的苦痛，李栋也很默契从没过问。但是神奇的是，即便庄哲的心灵比以往更加千疮百孔，他也没再想过要自杀。只要呆在李栋身边，他就觉得很安心，有了生的希望。

庄哲突然想起，他和李栋正式确定在一起时，好像也是在CIRCLE一楼的大厅。他有一天回寝室，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刺痛，爬起来一看，床铺上居然插着一根针，他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并没有太在意。但后面他居然开始莫名发高烧，身上密密麻麻起皮疹。后来有一天鹿晨突然带着一个医生过来，说庄哲感染了艾滋病要抽他的血检验，庄哲自然是不信，但拗不过鹿晨最终还是配合了检测。结果检测结果却让庄哲大跌眼镜——他真的感染了艾滋病！结果第二天庄哲检测单的照片就出现在热搜第一位的词条里，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公司楼下聚集了很多记者，只为采访庄哲。当庄哲一出现的时候，记者们就围上去，逼问他是怎么得的艾滋病。

“庄哲，你是怎么得的艾滋病？是不是私生活不检点？”

“你是陪酒得的艾滋吗？有没有提醒你陪过的大佬们去检测？”

“你有没有吸毒？是公用针头造成的感染吗？”

“......”

无数的话筒对着庄哲，闪光灯闪得他眼睛睁不开，他只想逃离现场，没想到一个记者居然拿出电棍对着他。

“你别动，老实回答问题！”

就在胶着之际，是李栋挤进了人群，拉起庄哲就要走，引来了现场记者一阵惊呼。

“李栋！他有艾滋病，别靠近他，你会被感染的！”

“他那么脏你还敢拉他啊！手上起码有100种性病病毒吧！”

“别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没想到李栋突然转身，低头对着庄哲的嘴唇就吻了上去。现场记者们一片哗然。然后李栋转身对着记者们说：“冷知识，没有□□交换就不会感染艾滋病，就是接吻也不会！”说完拉着庄哲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记者们纷纷避让不及。从那以后，两人就正式在一起了。

因为感染了艾滋，公司不给他介绍工作，庄哲也付不起违约金，最终被公司雪藏了。庄哲不敢出门，每日躲在家里，是李栋一个人跑新闻撑起了两人的家。各种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庄哲变得颓废，他开始身材发福，烟酒不离手，整日失眠。他怕拖累李栋，最终选择不辞而别，没想到却是他们的最后一面。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庄哲照例起床做好了早餐，李栋吃完后，庄哲给了他一个吻，然后说：“一路顺风，早点回来。”在李栋要关上门的时候，庄哲又补了一句：“我爱你。”李栋走后，庄哲就离家出走了，再见李栋的时候，就是李栋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时候。

一声闷雷打断了庄哲的思绪。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走出门去，而是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李栋，如果我们的相遇只会让你变得不幸，那这一世，我们便不要相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