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李昕熠就掉入了一个名为“他是不是喜欢我”的黑洞里。面对纪宁屿时,他会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或一个眼神就心旌摇曳。见不到纪宁屿时,他会不自觉反复回忆着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解读那背后的含义。
李昕熠的心里每天都有两个小人儿在不停地吵架。正方坚持纪宁屿就是喜欢他,并且能举出很多证据;反方则以不变应万变,将正方列举的每一条证据判定为“自作多情”。
李昕熠被这两个家伙吵得心烦意乱,还要时不时对付身体里越攒越旺的火。冲冷水澡已经变成了他的日常,可除了越来越适应这种温度外,对抑制邪恶思想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纪宁屿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搅动着他整个人躁动不安。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李昕熠就打开岛国女老师的爱情动作片,对自己强行进行“矫正”。每当他对着那些小电影释放出来的时候,内心的自责感就会减少几分。
李昕熠越来越后悔答应和纪宁屿做朋友,如果两个人仅仅是吉他老师和学员的关系,他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就断了来往的,现在脑袋一热变成了朋友,真是让他骑虎难下。
而且纪宁屿是真的拿他当成了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时不时就会给他发来信息,从日常话题到心中苦闷再到遇见的趣事,纪宁屿什么都想对他说。李昕熠能感觉到纪宁屿内心对陪伴和分享的渴望,他其实并不排斥被人如此依赖,只是他实在是受不了情绪一直被人牵动。
最开始是每当纪宁屿来信息的时候,李昕熠的心里就闪过一丝悸动,再后来是只要他的手机响起,他的心就莫名一阵雀跃,但当看到发信息的人不是纪宁屿时,心情又瞬间跌入谷底。
这种每天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的感觉快让李昕熠崩溃了,他想过不止一次要不要干脆狠心把纪宁屿给拉黑了事,可只要一想到纪宁屿眼眶泛红的样子,立刻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时间在李昕熠的自我挣扎中缓慢流淌,转眼来到初秋。
傍晚的空气里依然充斥着夏日的气息,除了天开始变短外,气温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人们穿着短衣短裤,在日落后的广场上享受片刻的清凉。
最近几天纪宁屿都没怎么给李昕熠发来信息,可李昕熠的心情不但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表现得不够热情,让纪宁屿伤心了,不想再理他了。
怀揣着惴惴不安,李昕熠按照平日的上课时间来到纪宁屿的家门口。
门铃按了许久都没人来开门,李昕熠心里越发地感到不安,该不会纪宁屿真的生他的气了?
他拿出手机,拨打着纪宁屿的电话。隔着门,他隐约听见电话铃声在里面响起,这说明纪宁屿应该在家。可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开门。
李昕熠本能地感到不太对劲儿,他一边按门铃一边对里面喊道:“宁屿哥!你在家吗?”
他似乎听见里面有人在回答,确切地说更像是在痛苦地呻吟。他顿觉事情不妥,一边继续叫门,一边打电话报警。
就在他刚拨出110时,门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
李昕熠赶忙挂了电话去推门,却发现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仔细往下瞧才发现,居然是纪宁屿趴在地上。原来纪宁屿是爬着去给他开的门。
李昕熠好不容易把门打开条缝,勉强挤进屋,俯下身慌慌张张查看起纪宁屿。
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纪宁屿身上只穿了件浴袍,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宁屿哥,你怎么了?”李昕熠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想确定他身上没有受伤。
纪宁屿目光涣散地看着李昕熠,看了好一阵才认出他来,然后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痛哭。
他扑在李昕熠怀里,哭得无比凄惨,让不明缘由的李昕熠难受得心都跟着抽痛。
“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李昕熠抱着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纪宁屿不回答,就只是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李昕熠不再追问,不管出什么事,都要先把人安抚住,别让他伤害自己。
他从地上把纪宁屿抱起来,一路将人抱进卧室。他把纪宁屿放到床上之后,纪宁屿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嘴里含混不清地重复着“别走”。
“我我我不走,你先放开我……”这样的接触完全超出了李昕熠能够承受的范围,让他浑身都很不自在。
可纪宁屿根本不听他说话,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对他又是拉又是扯,把他的T恤领口都给拽变了形。
纪宁屿的体温因为酒精而滚烫,指尖触碰到李昕熠的每一点皮肤都像火在灼烧,一路烧进李昕熠的心里。
李昕熠想要掰开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纪宁屿执拗地不肯放手,拉扯之间,纪宁屿浴袍的带子散开了,身体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李昕熠眼前,幸亏他穿了内裤,否则李昕熠真的会当场昏厥。
李昕熠顾不上自己快被扯烂的T恤,手忙脚乱地把帮纪宁屿把浴袍的衣襟合上。手指不小心碰到纪宁屿的胸口,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迅速从指尖窜向心间,再从心间一路向下,让身体瞬间做出反应。
李昕熠死死咬着牙,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自己,一边把纪宁屿的浴袍带子打了好几个死结。
趁着他忙着打结的时候,纪宁屿挣扎着撑起身子,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一副誓死都不放他走的模样。
李昕熠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个纠缠他的男人也曾经这样对待过他,被他当场一拳给解决掉了。
如果他想,他可以一拳打歪纪宁屿的鼻子,对方吃痛了必然就会放手。可是他不想,他做不到,他舍不得。他不仅舍不得,还会心疼,担心纪宁屿的手扣在一起会痛。他顺着纪宁屿的力道往前欠着身子,害怕他会受伤。
纪宁屿抱住李昕熠,在他耳边不停抽泣着:“你别走好不好……我求你别走……”
李昕熠叹了口气,抱着他轻声安抚着:“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纪宁屿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突然又痛哭起来,边哭边喃喃说着:“小远,我真的离不开你……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李昕熠的心,从万米高空急速坠落,摔得支离破碎,血花四溅。
他一直纠结的那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纪宁屿不喜欢他,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血肉模糊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着,每一下都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疼到眼眶泛红鼻头发酸。
这样也好,他再也不需要为此寝食难安了。李昕熠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轻轻拍着纪宁屿的背,在他耳边说道:“好,我不走,不离开你,你乖乖躺下,好不好?”
纪宁屿眼神涣散将信将疑地看着李昕熠,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带着酒气的呼吸突然靠近,纪宁屿吻上了李昕熠。
“小远,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细碎的吻夹杂着痛心的诉说,一下一下落在李昕熠的双唇。
震惊、愤怒、委屈、悲伤,李昕熠猛地一把推开纪宁屿,冲出了卧室。
世界天旋地转,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排山倒海般从四周朝他拥挤而来,将他包围、淹没。他用手背狠狠抹着被一个男人亲吻过的嘴唇,身体上的冲动和心口涌起的疼痛让他整个人混乱不堪,呼吸困难。他跑到大门口,只想赶紧逃离这片让他窒息的空间。
就在李昕熠打开大门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纪宁屿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李昕熠死死握着门把手,听着卧室里传来的呜咽声,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还是心软了。
他关上门,转身回到卧室,沉默着把摔到地上的纪宁屿重新抱回到床上。
纪宁屿哭得双眼通红地哀求着:“对不起……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离开我……”
李昕熠叹了口气:“你乖乖睡觉,我就不离开你。”
纪宁屿拼命点头:“好,我睡,我这就睡,你别走。”
李昕熠低头看着自己被扯到开线的T恤,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躺到纪宁屿身旁,把他搂进怀里。“睡吧,我陪着你。”
纪宁屿枕着他的手臂,用力抱着他,像是怕他跑掉一样。
温热的吐息不断打在李昕熠的颈窝,洗发水的香气、皮肤的味道、酒精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勾兑成最致命的毒药。
李昕熠眼神绝望地躺在那里,感受着身体被蓬勃的**占据。
他想再一次提醒自己:李昕熠,你不是gay。
可事到如今,这样的提醒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句笑话。
怀里人的抽泣声逐渐平息,呼吸也变得轻柔均匀,李昕熠低头看了看纪宁屿熟睡的面孔,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昕熠抱着纪宁屿独自煎熬到半夜,他不可能睡着,身体里燃烧着的**一直在折磨着他。
到了后半夜,纪宁屿忽然开始胃疼,蜷着身体痛得冷汗直流。李昕熠找来止痛药让他用温水服下,可没过一会儿纪宁屿就开始剧烈呕吐。
纪宁屿的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胃液和胆汁。他抱着马桶痛哭流涕,胃部绞痛得生不如死。
李昕熠在一旁看得又心急又心疼,帮他漱口给他擦脸,在他疼痛难忍的时候让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你这样下去不行。”李昕熠说着就要抱起他。
这个提议不知道触动了纪宁屿的哪根神经,引发了他的强烈反抗。他拼命推搡着李昕熠,大声嚷道:“我不去!我不要去医院!我哪都不去!”
“好好好,不去不去……那你家里有没有暖水袋之类的东西,我帮你在肚子上热敷一下?”
纪宁屿呆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回答没有还是根本没听懂。
“那我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个暖宝宝,好不好?”
这下纪宁屿拼了命地摇头,一把抓住李昕熠的T恤袖子。随着刺啦一声,袖子掉下来一大半。
李昕熠一声叹息,今天为了来见纪宁屿,他出门前特意换上了衣柜里所有T恤中最好的这件,没想到这就被纪宁屿给改造成了乞丐服。
“知道了,我哪儿都不去……”
李昕熠从背后抱住纪宁屿,把手探进他的浴袍,用手掌的温度暖着他的胃。
纪宁屿无比依赖地靠在他怀里,逐渐又平静下来。
万籁俱寂的秋夜里,李昕熠靠墙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怀里搂着个男人,掌心紧贴着男人腹部光洁的皮肤,这是他以前想都不会去想的画面。他可是直男,这么暧昧的动作他不可能对任何一个男人做得出,哪怕是再好的朋友,赵航、老白、杰西,全都不行,连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此刻他不仅心甘情愿地抱着纪宁屿,还要拼命克制着想要去抚摸浴袍下面身体的冲动。
一切全都乱了套,他的世界已经彻底颠倒,甚至失去挣扎的力气。
李昕熠眼神空洞地盯着卫生间的天花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不知是李昕熠手掌的温度起了作用,还是纪宁屿的身体自己开始恢复了,他不再呕吐,也不再疼痛难忍。他靠在李昕熠的身上,又开始昏昏欲睡。
李昕熠把他抱回到床上,轻声哄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再次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