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乒乒乓乓的声音,刺骨的寒冷已经消失,头虽然痛着,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就好像重重的落地了。
“醒了?”
是河令卓的声音。
金于诣皱了皱眉,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灯光,翻了个身。
等等,这是在哪?
涂着清漆颜色不均匀的天花板,硬邦邦的床垫,不过被子很温暖干燥,有一种熟悉的……橘子清香。
河令卓蹲在床边看着他。
金于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他撑了一下手坐起身来,头突然像裂开一样疼。
“这是在你家吗?”
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
“不然呢?”河令卓反问他,给他递了一杯热水。
他发现,河令卓身上只穿这一件单薄的浅色睡衣,自己身上的也是差不多的款式。
为了掩饰尴尬他狠狠喝了一口水,却被苦到了。
“咳咳咳……这是什么?”
“感冒灵啊,家里最后一袋了,你不喝我喝。”河令卓坐到了床上,伸出手要杯子。
结果金于诣真的递给他了。
空气沉默了一秒。
“你嫌弃我喝过的?”金于诣干巴巴道。
“不是,我骗你的,我已经喝过了。”
“哦……”
金于诣忍着疼痛一口气喝完了感冒灵。
“我的衣服……”
“我收起来了,你的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我还在里面发现了一百块钱。”
原来那个大妈把钱放回去了。
“你给我换的?”
“废话,难道是河令越吗?”河令卓看他:“你脑子傻了吧?”
金于诣的确快疼傻了,他皱着眉缩回温暖的被窝,也不顾别的,捂住脑袋。
疼疼疼疼疼疼疼。
“喂,你到底怎么了,要吃什么药?”河令卓轻轻戳了一下他。
“……”
“不说是吧,不说睡了。”
河令卓也不和他废话,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特别的体温感传来。
这是金于诣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你睡了?”金于诣面对墙问道。
“都十点了。”河令卓打哈切:“饶了我吧。”
也是,回家吵了一架,到这里又差点打了一架,晕了不知道多久。
“我,睡这里可以吗?”
“不然你回去?”
窗外针扎一样的落雨声和疼的快炸裂的头做出了留下的选择。
“哦对了,他今天应该不会回来,还是锁个门,如果晚上听到动静装死就行了。”
他说的应该是他的父亲。
河令卓起身把门反锁。
一瞬间冷气又灌了上来,金于诣有一种想要抱紧他的冲动。
这里有一股特别的、安心的味道,淡淡的橘子味,属于河令卓的味道。
如果能把这种味道抱在怀里,就可以安枕无忧。
如果可以这么做就好了。
于是他在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被单,企图抓住什么,哪怕是背影。
“喜欢”是这种感觉吗,为什么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或许是没有睡在喜欢的女孩的床上过?
不大的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
一张一看就很有年透的多功能实木书桌,上面粘了属于女孩子的贴纸——大概是河令越的,书柜里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教科书;是桌上有一盒蜡笔,似乎还放了些画具,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像上个世纪。
不过这个灯光下的河令卓很好看,非常好看。
朦胧着,罩着他的眼光,细腻的肌理,漂亮的眼睛,鼻子,嘴。
他看见他靠近了。
“想什么?”就连声音都别样的温柔。
“河令越睡在哪?”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隔壁房间,不熬夜看霸总小说,大概睡着了。”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吗?
大概所有老小区都是这样的吧。
但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雨声哗啦啦的,就像他当晚的心一样。
一上一下,持续的不停歇的跳动着。
翻了几个身感受到对方没有节奏的呼吸后,他们都知道一时间很难睡着了。
“不习惯吧。”河令卓小声询问他。
金于诣面对着墙壁,他没有敢回头看河令卓是不是背对着他。
直接晕过去然后被暗恋对象捡回家,还换了衣服,仔细想想有点丢人。
“还好。”
“看你身上肌肉不少,体脂率挺低的,怎么身体素质这么差。”
金于诣今夜的智商降低了好几个点,此时后知后觉他已经被看光了,那内裤呢……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内裤还在。
最后的贞洁还在。
背后一阵温热的感觉逼近,手指摸索着肌肤,开始按摩他头上的穴位。
感觉像是学过按摩一样,几分钟之后的确舒服很多。
金于诣的意识有些模糊。
要怎么说呢,说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偏头痛,然后让他不知所措吗?
可为什么要隐瞒这点无关痛痒。
河令卓也掉入了一个”在意陷阱“,他本可以不纠结这些的,因为在意了,所以才想理清。
“因为我有神经性偏头痛。”
金于诣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了。
相处这么久了,多少会有一点察觉吧,金于诣也不打算对睡在一张床上,还给他按摩的人隐瞒。
喜欢应该是坦诚的,我要强,我渴望完美,但我不止向你展示我的优点,我暴露我的缺陷,掀开我的伤口。
让你知道全部的我,而不是一部分。
“啊,能治好吗?”河令卓没想到他就这样说出来了,手里的动作停顿一下又继续。
这个语气并不惊讶。
“只能控制,疼得受不了才吃药,有医生给我针灸。”可能会伴随一辈子吧。
上次演话剧就是疼得受不了的情况吧,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吗?
“那得注意,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有什么压力呢,河令卓左思右想只觉得是金于诣自己给自己压力了。
“不是,每天脑海里都在循环播放一些画面,忍不住去想象。”然后是焦虑,再强迫自己不要焦虑,专注当下。
但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知道自己会去向何方,忍不住抗拒,但无法做出选择。
这是一种痛苦的迷茫。
痛苦的本质大抵是相同的。
“什么画面?”
“不能辜负太多期待。”
“那你自己的呢?”河令卓问他。
河令卓又何尝不是。
他们都在为了别人而活着。
“我今天是和家里吵了架出来的。”金于诣叹了口气:“他们会给我我想要的,但我只能拥有不能选择一直拥有。”
“好抽象的说法,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吗?”河令卓嘴角一抽。
“特别有钱的大部分是这样。”牵一发动全身。
河令卓不知道什么是特别有钱,金于诣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钱的人。
“出国多好啊,你可以不选化学,逃避几年再说喽。”河令卓提出这个一直疑惑的可能。
“没那么轻松,如果是在原来的学校不会换专业的,得经过家长同意。”
所以他兜了个大圈子。
他们就这样无声躺在床上,河令卓收回手之后没有靠得很近,但金于诣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心跳。
可能是错觉吧。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木雕,我妈就请了电视节目上的木雕手艺人来教我,但我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
“她没有强迫我,只是说木雕不够上档次,不能给我加分,学一些体面的艺术充门面更好,但是体面的艺术又不能吃饭,最后还是得运营产业,一切都是社交需求罢了。”
“她是这么告诉你的?”
“没有直说,但她说得没错。”
“你就不能反驳她,告诉她艺术不分高低贵贱吗?”河令卓挑眉。
“可是爱好的确不能养活我,如果我爸做一辈子木雕,就根本娶不到我妈,压根就没有我。”
“都是说如果了。”没有你就没有你现在躺在床上的假设了,没那么复杂。
“然后像大部分人一样,做一辈子手工艺只为了能按时交上社保和维持生活吗?”金于诣无奈。
可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现状。
他们的思维模式不太一样,河令卓觉得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做,不能太在乎别人的眼光,而金于诣更注重实际,这和他们的生长环境、所接受的教育有关。
但是河令卓完全没办法反驳这番话,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渴望钱,他已经充分认识到金钱的重要了。
换作初中时候的他,一定会激情反驳,告诉他没有理想的人生就是咸鱼,现在他再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能理解金于诣的处境,换作他不会平衡的更好了。
看来钱这个东西,既可以带来生机,也可以带来毁灭,双面性非常鲜明。
生活偏偏就是这样,给充满理想的人感受贫苦的残酷,让富有的人茫然慌张,找不到梦与信仰,命运爱开玩笑。
“我说完了,”金于诣突兀道:“该你了。”
“啊?我们参加了交换秘密的游戏吗?”河令卓侧身去看他。
“今天怎么回事?”
“可以拒绝回答吗?”
“要伤害我的真心和关心吗?”金于诣用一种听起来有点可怜的语气反问他。
他今晚必须弄清楚这件事。
河令卓感到一梗,他肯定这绿茶用句是天生就会的。
但以关心为前提的确很难以拒绝。
“不是江岩,是我前男友的人。”
房间安静到能听见一根针落地。
有钱的那个家伙啊。
不知过了多久。
“之前188开头的那个电话也是……”金于诣往下问。
“没错。”
“我以为你会吓一跳。”河令卓翻过身来伸出手指绕了绕他长长的头发,是柔软的:“和同性恋躺在一张床上不害怕吗?”
“你可以尽情吓我,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吓我一跳。”
他见过听过经历过太多了。
此刻应该是什么心情,应该开心吗?
金于诣反手握住他的手:“难道不应该是你比较麻烦吗?毕竟我非常有姿色。”
金于诣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他的心跳加快到微微出汗了,一上一下。
他知道自己不能展现出任何慌张的情绪。
“嗯……有道理。”河令卓笑倒在他身上:“你非常,非常有姿色。”
他的重量一点都不重,让人有一种撒娇挑逗,刻意触碰的感受。
“咳。”金于诣假装咳嗽了一下:“你前男友,是什么人?”
今天开始开启了段评,欢迎来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Chapter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