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纳西妲告辞离开,两人回到现实,天已经快亮了。
长夜坐在床上,从空间取了一件黑色衬衣,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在衣物的衬托下,他单薄的胸膛更加白得晃眼。
钟离仍坐在椅子上,他轻轻蹙着眉道:
“布耶尔似乎缺乏了一些自信。”
“确实如此,”长夜停下动作,想了想,将纳西妲的处境告知给了钟离,末了道,“所以我今日突兀提出让她见一见您,希望钟离先生不要见怪。”
听着长夜的描述,钟离身周的空气渐渐沉凝,等长夜说完,他才轻叹了一声,低声道:
“同为当前的尘世七执政,同僚遇到难处,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提供帮助也属应当。
“看刚才的情形,布耶尔应该也已经有了决断。”
这是在暗示,如果有需要,关于纳西妲的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长夜习惯性地安抚着笑了笑:
“大概用不了多久,您就能在现实与她相见了。”
听罢,钟离不再多言,想起什么似的,转而道:
“对了,你的药应该已经煎好,不要忘记喝。”
话音刚落,一只小骷髅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捧着放了药碗的托盘“哒哒哒”地跑到两人面前,把托盘高高举起。
药碗里的药轻轻晃动着,倔强地不肯撒出去半点。
长夜的嘴角僵住了。
僵持了几秒,在钟离的视线下,他终于认命地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多年没有喝药,浓郁的苦味让他轻轻皱眉,伸手就要拿小骷髅上到一旁的茶水。
见状,钟离温和道:
“若是觉得苦了,可备些蜜饯。药物的药性大多与茶有些冲突,你近日先不要饮茶为好。”
长夜伸出去的手顿住了。
斟酌片刻,他觉得还是应该维护一下自己喝茶的权利,收回手正色道:
“钟离先生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本就是久病不愈、常年用药之人,喝些茶水并不算什么大事。
“正常像我这样的病人,最重要的应当是保持良好的情绪。”
“嗯……”对于长夜提出的异议,钟离显然有些意外,但他沉吟片刻,很快认同了长夜的话,“确实也言之有理。”
“既然如此,”长夜笑着喝了一口茶压下苦味,半开玩笑道,“不如稍后叫上胡桃一起去吃早茶?我请客。”
……
“吃早茶?吃早茶好啊!璃月的早茶可丰盛了。”胡桃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观察着走在身边的长夜和钟离二人。
这么一大早就结伴前来,昨夜这两个人肯定是待在一起的!
一天不见,他们看起来怎么突然亲近了这么多,还有股奇奇怪怪的氛围。看看长夜眼下这浓重的青黑,昨夜肯定没睡好!
自家客卿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了解的,虽说温文尔雅,举止有度,待人接物都让人如沐春风,但与人相处总是很有距离感。
看现在这个情况,难道……昨晚他们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然后钟离客卿就铁树开花了?
嗯……
胡桃眨了眨眼睛,落后几步,绕过长夜的后背,悄悄凑到了钟离身边——瞧瞧,客卿他甚至有一个下意识护着的动作!
她神神秘秘地问: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客卿?”
“嗯?”钟离此时已收回了手,他下意识扬起尾音,转头看了她一眼。
意识到这孩子是问今日一同前来的事,他从容道:
“哦,长夜先生是堂主的朋友,您又嘱托我做长夜先生的向导,所以昨日就多聊了些时间。”
“哦——”胡桃把音调拖得七拐八弯,“只是多聊了些时间?没有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然后铁树开花吗?”
钟离被这问题砸得罕见地怔了一下。
而胡桃还满目调侃地等着回答。
最终,在钟离略显头疼的目光中,不慎听了一耳朵的长夜不得不开口解释道:
“我与钟离先生乃是一见如故。
“昨日以书会友,畅谈古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便收拾了客房,邀请钟离先生留宿。
“所以今日我才会与钟离先生一同前来。
“邀请你吃早茶,也是为我昨日的失约赔罪。”
“这样啊,”胡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她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慢悠悠地回到长夜右侧道,“好吧,既然是赔罪,那本堂主稍后可就不客气啦!”
长夜轻笑着点点头:
“理应如此。”
点了满桌的点心菜品,几人慢吞吞地吃起来。
钟离为长夜介绍了几道经典菜品的由来、名头寓意,却发现旁边的胡桃时不时打着哈欠,长夜也明显有些精神不济。
胡桃这个样子,多半是没睡够,至于长夜,干脆就是一夜没睡。
他只得无奈地停止了介绍,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到长夜面前:
“若实在困倦,用过早饭后不妨回去补一觉。”
长夜怔了一下,谢过之后,给胡桃也盛了一碗,才喝着羹汤道:
“回去补了觉,晚上怕要睡不着。二位稍后可有空闲?我们去此山阁喝杯茶提提神。”
毒发加上昨夜又一直勉强使用能力,长夜此时只觉得额角一跳一跳地疼,但他惯会忍痛,竟也没让人看出什么异样。
胡桃也正笑眯眯地喝着自己面前的银耳莲子羹,闻言看了他们几眼,率先道:
“我就不去啦,堂里还有事,客卿去吧,这几天给你放假!”
“多谢堂主,”钟离平静点头,对长夜道,“不巧今日我与那位「公子」先生有约,恐怕不能与你一同前往喝茶。”
长夜以一种闲适的姿态靠在椅背上,用手撑着头,借由这个动作隐蔽揉着太阳穴:
“既然二位皆有要事,那改日再约也无妨。”
正好,纳西妲的心态刚刚有了转变,在须弥的布置可以正式浮出水面,他也应该趁着这段空闲去做些安排。
这边胡桃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钟离,还没等她说什么,钟离已经接话道:
“璃月的不同地区,景色也不尽相同。你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可一同去归离原。”
“归离原?”长夜一怔,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璃月的地图,点头道,“也好,自归离原一路向北就是无妄坡,我们可以提前踏上去往无妄坡的路程,途中游览名胜,慢慢到达目的地。”
他看向胡桃道:
“只是这样一来,11日那天就得麻烦你独自出发了。”
“从璃月港到无妄坡这条路,我已经不知道走了有多少回了,放心吧!”胡桃摆摆手,“你们俩好好玩,到时间我自会前来。”
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早茶也吃得差不多,三人在门口作别,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长夜果然如他所说,去了此山阁。
璃月此山阁的位置靠近港口,并不在璃月港那条最繁华的大街上,周遭也算得上安静。进了门,他伸出多了一枚戒指的手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便径直向楼上走去。
那枚戒指是一根银制的缠绕在手指上的羽毛形状,托着一只由多枚清透的蓝绿两种颜色的宝石构成的飞鸟,宛如它身上的落羽,又像是它的脚镣。
柜台后的店员愣了一下,向身旁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很快推开柜台后的门消失在了深处。
不对外开放的四楼上,长夜坐在副阁主的办公室,随手翻看已经分好类准备上呈的情报。
此山阁的四楼有两个办公室,因为正常来讲,此山阁属于后勤部管理,但由于兼负一些情报部的职责,所以存在正副两名阁主,正阁主负责后勤部的事务,副阁主负责情报部的事务。
两个办公室分别属于两名阁主。
楼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先在正阁主的办公室外放慢了脚步,很快停在了长夜所在的门外,随即敲门声响起:
“首领。”
“进来吧。”
得到首肯,阁主才推门进来将手里端着的茶盘恭敬地放在桌上,而后单膝跪地神色肃然地顿首向桌后行礼:
“不知首领今日来此山阁,有失远迎,属下失职。”
“无碍,起来吧,我只是来璃月处理一些私人事务。”长夜合上文件,抿了一口热茶,没有急着问先工作上的事,只是温和地看着对方,“司简,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枫丹前年召开述职大会的时候吧。”
枫丹本部的述职大会一年一度,在5月举行,这个时间在枫丹的社交季?内,所以大批人进入枫丹并不显眼。
说是述职,其实主要内容并不是工作相关,更偏向聚会的性质,也不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去。
大会召开时,距离较远的此山阁每年只会有一位阁主回到枫丹本部。
司简是璃月此山阁的正阁主,去年大会时没有回枫丹。
“是,去年大会是林落回去参加的,”司简起身回道,“近日层岩巨渊处有些异动,林落亲自去查探了,所以不在此山阁。”
“我知道了,”长夜顿了顿,“稍后阿散要过来一趟,你先下去吧。”
“是,首领。”司简点点头就要退下。
推开门时,长夜的声音再次传来:
“虽说情报部很重要,但后勤部也并非低情报部一等。
“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司简。”
“……是,首领。”司简再次行礼,离开了这里,这次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听着他离开的声音,长夜重新翻开了文件,正准备继续往下看,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长夜的思考:
“你就这么惯他们?”
那声音自窗外传来,带着些不满。
不等长夜转头看过去,一名带着斗笠的少年已经轻巧地翻了进来,快步绕过桌子来到了长夜身边。
长夜放下文件,颇有些无奈地唤了他一声:
“阿散。”
“啧,我知道,”散兵双手抱胸,“「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
“我又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说着,他的语气越发不好:
“你每次去稻妻都没什么好事,那鬼地方到底有什么好去的!”
“之后大概不会常去了,稻妻已经开始锁国,那里的此山阁暂时成为一座孤岛。我这次顺路去一趟,是给神里家主和海祇岛牵个线,”长夜拿起茶盘里的空杯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散兵身前,“别担心,我不是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那手腕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散兵并没有被他安抚住,视线落在长夜衣袖下露出的包扎痕迹上,面色不善地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好。只是现在在璃月,我毕竟是个「普通人」,”长夜神色自若地解释了一句,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昨夜我带纳西妲见了岩神一面。”
散兵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挑眉道:
“看来须弥那边的局势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了?”
长夜轻轻颔首:
“我们的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即将回归到属于祂的国度。”
1.社交季。英国从18世纪开始的一年一度的贵族之间的非官方社交政治活动时期。通常在每年的5-7月举行。
2?.出自《资治通鉴》,本意是指天子与臣属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上下相保。这里单纯用字面意思
这章只是胡桃觉得他俩有什么,但也是调侃性质的,实际上他俩现在还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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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