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狗了吗 第36章 第 36 章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名字里带宇字，有个男生名字里有航，语文课上刚学了科学家的课文，里头提到宇宙飞船和航空母舰，一群小孩子跑到两个人面前，大喊“宇宙飞船对航空母舰”。

“对”在宣宁方言里有配对的意思，那时候白望青知道，男女是相对的。

上初中后，班上开始有男女生偷偷谈恋爱，一到午休时就坐教室最后排一起玩。高一开学不久，劳睿怀春似的告诉他，自己喜欢隔壁班的一个女生。白茉莉有时候会去参加亲戚结婚喜事，电视剧里头演的也都是男女恋爱……

白望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喜欢江别。

并不是朋友和同学之间的那种好感，而是更像从小到大他一直认为的两个人要结婚的那种喜欢。

所有面对江别时搞不清楚的想法和反应，都是因为喜欢江别。不然为什么只对江别这样呢？班上那么多男生，从小到大一起玩过的那么多朋友，只有江别不一样。

但是，在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同时有了另一个疑惑。

男的能喜欢男的吗？他没听过也没见过。还是说，其实是他搞错了？

相对于后者，他更想弄清楚前者。人不知道的东西不一定不可能不是吗？

白望青躺在被窝里，翻滚来又翻滚去，灯关了，窗子外头黢黑，但睡不着，疑问像月季枝条上的刺一样扎着他。

在又一次翻身之后，他从床上竖起来，按亮了桌子上的台灯，脚步轻轻地走去把门给拉开。堂屋里安安静静的，菜罩子里头没吃完的剩菜散发着冷凝的味道。对面白茉莉的房间紧紧关着。

整个堂屋都很暗，唯有墙上一个点闪着红光。他摸过去，一把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电板，又在沙发上摸了会，摸到了白茉莉放在包里的手机，做贼一样蹿回被窝。

把电板装进手机时，激动的手都在抖。

恋爱疑问肯定不能问学校老师，不然会被提溜起来挂宣传栏全校通报批评，问梁年或者劳睿的话……噫，想到这两人会有什么反应白望青觉得还是挂宣传栏上好点。

他想了一圈，感觉问问陌生人可能还好一点。

打开裹着红围巾的企鹅，去查找里搜索，想了想把性别限定成男，年龄限定在二十五岁往上，广撒网，一串头像全点了添加。

添加过后就紧盯着页面，直到三分钟后，连续两个人通过了他的申请，他给两个人发了一样的消息。

【不白：大哥你好，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你】

很快其中一个送了消息过来。

【知名学者：妹子？】

【不白：男的】

对面不吱声。他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到第二条时显示被对方拉黑。他没管，又去等另一个回消息，几分钟后名字周围亮了橙黄的圈。

【夜带刀：你问】

激动打字。

【不白：男的可以喜欢男的吧？】

【夜带刀：[疑惑]】

【不白：就是男的和男的可以像男的和女的那样互相喜欢吗？】

【夜带刀：你有病？】

等反骂的字打完，已经被对方拉黑。一连失利两次，白望青怀疑起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将要垂头丧气之时，页面又闪了下，这一回对面主动发了消息过来。

【桃花树下：[可爱]你好～】

白望青打字的手在迟疑，这感觉不像男的。

【不白：你好】

【桃花树下：[可爱]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白望青想跑。

【不白：在想事情所以没睡】

【桃花树下：[疑惑]在想什么事情呀？】

想跑的手被按住了，难得碰到一个看起来既礼貌又温和的对象。

【不白：我在想男生可以喜欢男生吗】

【桃花树下：[龇牙]当然可以啦！我弟弟就很喜欢同班的男生！经常一起玩呢！】

【不白：你弟弟今年几岁了？】

【桃花树下：[可爱]六岁！】

【不白：谢谢你，早点睡觉吧！晚安】

【桃花树下：[可爱]你也晚安！】

手机摔到了被子上，白望青重新摊平自己，盯着光秃秃的屋顶发呆。摊了会后一骨碌卷起来，又拿起手机，找到一个长得很像地球的浏览器。

打开。跑条跑了半天还在中间不动，他想可能是屋里信号不好，连忙趿拉着拖鞋跑到了院子里。

头顶上月光稀稀疏疏，他举着手机使劲搜寻信号，终于，跑条跑到了头，页面上出现了搜索框。

手指戳得啪啪响，打了一行字，一点搜索又开始缓慢跑条，躁得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隔壁土狗惊得叫了两声。

页面跳动后，他睁大眼睛凑上去，在他搜索的问题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的结果来源，飞快扫一眼，好多都是不相关的回复。

往下翻，突然翻到一条跟他差不多的疑问，点进去，跳转进了贴吧页面，楼主是匿名发帖，主要说了喜欢上的那个男生的大致情况，言辞之间纠结是不是要继续喜欢下去。

底下跟帖的人不少，多数都像那个夜带刀一样直接丢砖头开骂，其他也多是冷眼旁观，没有帮楼主思考问题的。

他在那些辱骂的文字里捕捉到了三个字，退出帖子换了搜索词重新搜索。

同性恋。

概述：同性恋是指一个人无论在性丨爱、心理、情感及社交上的兴趣，主要对象均为同性别的人，这样的兴趣并未从外显行为中表露出来。那些对与同性产生爱情、性丨欲或恋慕，称为同性恋者。1973年，美国心理协会、美国精神医学会，将同性恋行为自疾病分类系统去除。对于同性恋的定义更正为：同性恋是指一个人……

字体非常小，在逼仄的屏幕上看得很艰辛。

白望青觉得内容描述的好像跟自己的情况不太一样，但有一点非常确信，并不像其他人辱骂的那样，男生喜欢男生是正常的，不是病。

心逐渐定了下来，整个人舒坦不少，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后才想起来去睡觉。

关上手机之前又收到了好友申请通过的消息，他觉得这么晚打扰别人不太礼貌，主动送了一个表示晚安的星月表情包。

对面很快回应。

【诸事皆宜：这么晚加我只是要发一个晚安吗】

【不白：［流汗］不好意思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诸事皆宜：那恭喜你。不过既然开口了，能分享一下疑问吗？说不定我也能增长点见识】

【不白：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感觉有点奇怪，但我现在知道了，这是同性恋】

对面静了一会，白望青习惯性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拉黑了，但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诸事皆宜：哦？你多大了？】

【不白：虚岁17】

【诸事皆宜：真是个不错的年纪】

【诸事皆宜：能确认自己的心意是好事】

【不白：［龇牙］】

【诸事皆宜：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同性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你可以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可能误会了朋友之间的好感？】

【不白：我没有误会，他非常优秀】

【诸事皆宜：优秀。确实是你这个年纪产生好感时经常用到的词】

【诸事皆宜：那我可以给你个建议，让你更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

【不白：什么？】

【诸事皆宜：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跟他亲密一点，会是什么感受】

【诸事皆宜：比如亲吻】

【诸事皆宜：会觉得讨厌吗】

……

【不白：要死】

【诸事皆宜：怎么了？】

【不白：我觉得我会紧张得要死，心要从肚子里蹦出来了】

【诸事皆宜：哈哈！】

【诸事皆宜：这样的话只能祝福你恋爱顺利了，如果还在念书，记得也要好好学习，学习是最重要的。】

【不白：［得意］明白！】

【诸事皆宜：这下真的要说晚安了】

【诸事皆宜：［晚安］】

白望青心满意足地躺下，感觉最后这位大哥人真的不错。

疑惑解除，一夜无梦到天亮。第二天一早睁眼，嘴咧成了弯月亮，露着一口白牙，大叫一声欧耶才爬起来，哼着歌刷完了牙。

推自行车时太过激动，车把连手一起撞到了门上，哐当声从深巷里飞出去，门口的江别回过身来。

“小心点。”

白望青摸摸撞红的手指，浑不在意，“没事。”说完才发现自行车又到了江别手里，要去抓回来，“今天我带你。”

江别脸上有淡淡的疑惑：“怎么了？”

白望青按着自己想在江别面前表现表现的小心思，故作矜持道：“每天都是你带我，我当然会不好意思的啊。”

江别转头踩上脚踏，“上来。”

白望青又开始像第一次坐上去时一样蘑菇，“我想带你……”

被江别无视掉。

自行车飞驰过小巷，朝阳在房檐后头追逐着少年的身影。世界一半沉浸在初生的日光里，洒着轻缓温暖的光辉，一半在晨凉尚未褪去的影子中，蒙蒙不清。

白望青想着，时间还很长，他迟早能骑车带江别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