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时候白望青还很皮,也受不住气,有次跟同学之间闹得过了,打了起来,双方都被叫了家长。
因为是他先动手的,白茉莉一直给对方父母弯腰赔罪,借由他年纪小不懂事,求对方原谅,无论对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一直忍着。
他当然很不服气,明明是两个人都打了,为什么变成他一个人的错?他犟了几句,又被白茉莉当着一整个办公室的人教训了一顿。
一离开学校白茉莉就带他去了劳睿家的诊所,劳睿他爸劳仲尔给他检查伤口。
白茉莉一直跟前跟后,问了很多,担心这里那里还有什么伤没发现,确定他没其他问题后,扶着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当时白望青心里头只有郁闷。在别人面前对他一点也不客气,全都怪他,都不听他解释,现在干嘛又这么关心?
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劳仲尔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说道:“小白,你也不小了,自己的错误都不敢认?还要你奶奶帮你道歉吗?她这么大年纪还操心这些,你心里头舒坦?”
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在叛逆期,一门心思觉得自己没有错,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听了劳仲尔的话后就自己闷着,不说话。
等伤处理好之后,白茉莉把他送回家,给他做了晚饭后一个人去面线店顾店。
劳睿听说他打架之后跑过来嘲笑他,被他踹了一屁股,见他闷闷不乐的,帮他骂了通打架的那个同学,然后同他聊天:“刚我碰见姨奶了,她让我以后在学校看着你点,让你别打架。”
“干嘛?又怕我犯错嘛?”
劳睿呸了一声,“姨奶让我帮着点,别让你再被人打伤了。你懂不懂?”
懂不懂白望青没有说,反正后来他就再没跟人打过架。
听到劳睿嚎那么一嗓子之后,他冷静了很多,在江别的目光里松开了手,回了自己的位置。
旁边的人叽里咕噜一堆,江别再不关心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站在队伍中间,孟维维面前,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怎么样才算要脸?背后谩骂要脸是吗?”
队伍彻底安静了。
大家之所以会在旁边一起蛐蛐,就是抱着既要让人听到后心情不爽,又不担心对方跟一群人起冲突的心思,毕竟一个才进班没多久的转学生,怎么跟这么多人闹?
江别这句话看着是对孟维维一个人,实际上对亏心的人无差别扫射,原本议论过的人目光都开始躲避起来。
孟维维高声叫着:“我骂你什么了?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一个半道进来的凭什么抢人名额?”
“喂,孟维维……”周存喊了一声。
李旭辉也在后头拽了他一把。
“凭我考得好。”江别淡声说道,“你要是有能力上你就上,我无所谓。”
数学成绩上3班属数学课代表李旭辉最好,而且发挥稳定,孟维维也清楚这一点,当即就说道:“我说的不是我,我说的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江别笑了一下,里头的讥讽很淡,却因为在那样一张脸上而显得格外刺人,“不是你?那你急什么?”
轻飘飘的话,耳熟得很。
孟维维脸色涨得厉害,张嘴就要骂,远处传来一声警告的口哨,纪律主任赵全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那边那个班,队怎么整的?班主任呢?体委呢?”
没有人再说话,都默默回了原位,即将起跑时江别忽然拉着白望青离了队,一直在旁边监督整队的赵全喊道:“你俩干什么呢?”
江别没回头,“去下医务室。”
前几天白望青都没参加跑操,怕跑步的时候万一磕碰影响伤口,昨天运动会都参加了,今天他自然而然打算正常跑操。
江别并没有拉他去医务室。
高一的跑操路线上有一段绿地,种满了不知名的树,几条石板路不规律地延伸着,这一块偏僻,除了临近小操场、体育课时有学生过来散步外,平常没什么人走。
进了绿地后江别就松开了他,一个人在前面慢慢走着。
白望青也跟着走,没问为什么不跑操,为什么来这。刚刚一场喧闹,结果他挺爽快的,但也有点担心,江别本来就跟班上人关系不亲,这下估计更冷了。
不亲近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多少了解同学之间的风气,以后恐怕会被有眼色的孤立。
一直走到绿地另一头,江别都一句话没说,白望青终于还是问了:“我们来这里干嘛?”
江别:“不干嘛,就是心情不错。”
白望青:“因为吵架吵赢了?”
江别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身边,“刚刚那是吵架?”
“不然呢?”
江别微笑着:“好吧。”然后又说,“不是因为那个。”
“那是为什么?”
“因为突然发现被人偏袒的感觉不错。”
“偏袒?”白望青疑惑,刚刚明明全是站在李旭辉那边的,哪有偏袒江别的?连他一开始都什么也没做。
“不过,”江别说道,“这次竞赛李旭辉应该也能参加。”
“为什么?名额全年级就三个。”
“我是例外。”
“?”
江别没再说什么,而白望青已经因为这个新消息心情舒展了许多。两人回到教室后,引来了几道目光。
第三节数学课,丸子拿着一叠试卷进教室,说了关于省竞赛的事。和江别说的一样,李旭辉也在名额里。
教室里的气氛又变了变。
白望青脑袋往江别那边靠了靠,悄声说道:“既然这样,他们说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江别:“因为觉得无聊。”
白望青暗竖大拇指,江别这种不在意别人态度的性子真的很酷。哎——好像也不是,刚江别还同孟维维吵了一架不是?仔细想想,确实不像是吵架,全程只有孟维维一个人气急败坏面红耳赤。
他还要再说话,丸子的声音从讲台上飘下来,“白望青,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说什么呢?”
话卡住,白望青坐正,小声嘟囔:“怎么每次都抓我?偏心。”
学校一直都有这种气氛,几乎每个老师都更照顾成绩好的学生,抓纪律问题时主抓他们这种半吊子。
“老师,我们在讨论题目。”满堂安静时,江别举手。
丸子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管纪律的时候还能收到回复,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侧重点直接被带偏,“哦,讨论题目是好事,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江别:“是。”
旁边的白望青直接呆了,他真没想到江别众目睽睽之下能面不改色地说谎,哦不,这算是在被老师揪住时常见的狡辩吧,还是帮他狡辩。
他甚至一下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起来,好像真的是在讨论题目。
下课后丸子给了江别一份竞赛卷子,让他抽空做做,有问题找他。江别收到试卷后翻看了两眼,直接折了折放进了桌肚最下面。
白望青问:“不做吗?”
“做不做意义不大。”
确实,离竞赛就剩一周多点的时间,想猛提分数不可能,这时候还做卷子也就图个安慰。
晚自习时,一张纸条传到了白望青这,让他下课去楼梯口。纸条上没写名字,他出去之后才知道是周存。
“班长,你找我有事?”
周存看起来没平常自然,十分不好意思似的,犹犹豫豫道:“那个……”
“哪个?”白望青问。
周存像是横了横心,拿出了一鼓作气的气势,脸庞红扑扑的,“你不是跟江别挺熟嘛?”
一听这话白望青的脑壳反射性地颤了颤,怎么找江别的人都喜欢先找他呢?他是什么传声机吗?他有这么平易近人?
看周存这不同寻常的姿态,他一下想起要去跟女生表白的劳睿,心里头咯噔一下,不敢相信:“你不会是……”
周存眼里冒出点疑惑,但这点疑惑似乎不能跟她此时心里想的事情相比,她直接忽视白望青的话,说道:“我想你帮帮忙。”
她说话一波三顿,搞得白望青心里七上八下。
“你跟江别说说,星期天一起去逛庙会怎么样?”
庙会两个字直接在白望青耳朵里劈叉成了约会。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这种事你自己说吧。”
周存死死抓住了他,“拜托你了!这可是寄托着一群人的希望!”
“什么东西?”白望青脑子里头乍然掠过江别被一群女生兴高采烈围着逛街的画面。
“今天的事大家都觉得别扭,有点对不起江别。”周存终于说出了关键,“所以我想大家一起出去玩一次,玩一玩关系就会好点嘛!不开心的事都会忘记!”
白望青脑子急刹车后拐弯,“你说早上竞赛的事?”
“是啊。”
“那不是几个男生叽歪的吗?你又没做什么。”
周存低头,“没做什么就是问题,我们都知道不是江别的错,也都听到了,但是都没有帮他说话。”
这点上白望青也是一样,他其实都有点后悔没有一开始就阻止那些人。
“行不行?”周存又问,“我们班就你跟江别熟了,感觉你提议的话他会同意。”
“都有谁要去?”
“我、宋曦、张铭、马嘉文,还有李旭辉。”
“李旭辉也去?”
“其实就是他提议的,他本来对江别就没多想,但朋友帮他说话他也没好意思说什么,现在搞成这样,难受嘛,也不想以后碰面尴尬,就想意思意思。”
“……我觉得吧,江别不会在意这个事,他没那么小气。”
周存:“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这是心意的问题,反正就大家一起去玩玩嘛,又不是什么坏事。”
“哦。”白望青点点头,“那我问问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