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运动会委员的时候江别主动举手,白望青只觉得能一起负责很高兴,没想过明明不像江别会做的事,为什么要做,结账的时候他才有点明白。
东西买了很多,装满了两个硕大的购物袋,他自然而然伸手要拎一个,被江别拦着,“你别动。”
没法拒绝的声音,白望青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嘀咕:“这样搞得我像是废了一样。”
江别把茉莉递过来,“你帮我拿着这个。”
花盆不重,用两只手抱着最稳固,抱着之后就没有空手拎东西,白望青端正地捧着小茉莉树,闻见隐约的浅淡香气。
家里以前也养过一回茉莉,长得非常好,几个月里开了五六茬的花,可惜过完冬天换盆之后意外地枯萎了,让他郁闷了好久。
江别拎着袋子走在前头,身形跟平常一样,一点也不像手里拖着两个累赘,没一会儿白茉莉也从超市出来了,颤颤地扶着腰。
白望青大步走过去,问道:“奶奶,你腰又疼了?”
白茉莉一见他就把手从腰上拿开了,脸上带笑:“没事儿,老毛病了,不怎么疼。”
“我晚上去劳叔叔那拿点膏药回来。”
“你别忙了,你就好好上课就行,奶奶自己去拿。”
白望青鼓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在对待自己的身体健康上白茉莉一直都不怎么上心,明明年纪大了,总是什么病痛都不当回事,有不舒服只会忍,他认真理论的时候还会反过来说他大惊小怪。
“这星期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你这都疼有一段时间了吧?”白望青说道。
“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瞎操心,奶奶要是觉得不舒服会找你劳叔叔看病的。”
白望青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表情明明白白,白茉莉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小孩心思真多。赶紧回去吧,还得开店。”
“说了要去看一定要去啊。”
“知道了。还用你操心。”
回去时江别坐得稳多了,白望青怕茉莉被颠簸,始终抱着没松手,绿叶之间的小白花在他眼前晃荡,像是甜蜜的糖果,他想起会吃仙人掌的土狗,觉得有点危险,“小白不会把这花给啃了吧?”
对了,江别为什么突然买茉莉呢?虽然这盆小茉莉树长得确实很漂亮,想到这白望青就问了。
江别靠在车横栏上,听到他的声音后偏过头来,望着小茉莉,说了两个字:“很像。”
“像什么?”白望青听得云里雾里。
“像小白。”
“???”
土狗和茉莉??这两个已经跨生物界了吧?哪里像?
白望青盯着手里的小茉莉树,绿油油,生机勃勃,看起来很健康,难道是说都很有精神?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别补充了句:“像那个小白。”
奔腾跑走的脑子停滞了下又开始继续跑,小孩儿小白?和茉莉不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白望青想破脑袋,终于,语文课上老师讲阅读理解时的某些话生疏地进入脑海,大概江别的意思是那个小女孩儿跟这盆小茉莉树一样清新淡雅吧。
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临近最后一堂课下课,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写作业,剩下些皮的或者交头接耳,或者偷偷在桌肚里开小差,听到后门推开的动静时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立马坐正,装模作样起来。
最靠近后门的劳睿慌忙擦了擦嘴,回头发现不是老师后一下泄了气,“吓死我了,你们俩怎么开会开到现在?趁机偷跑了?”
“……”上课偷吃还倒打一耙。
劳睿望见江别手里的袋子后伸头看了看,打了个莫名的嗝,“哪来这么多吃的?这是什么?”他从袋子底下拽出个彩色花球,晃了几晃,“要搞篝火晚会吗?这个是用来跳舞的吗?”
白望青甩了个无语的眼色,把花球抓回来,“拉拉队道具,没参加比赛的都有,你也跑不了。”
“哈?”劳睿发出鸭子叫一样的长音。
运动会报名已经结束,可能因为是第一届,班上学生积极非常,每个项目都有人凑热闹,当真把重在参与几个字实践到底,所以劳睿根本白担心。而白望青本来也想参与参与,奈何报名表传到他这时,江别以“你确定要写吗”的目光直勾勾烧着他,烧得他最终没能写下自己的名字。
刚好薛丹从前门走了进来,本来有些骚动的教室安静了许多,望见两人手上还没收拾好的东西,薛丹脸上浮现了些惊讶的表情,“这都是你们买的?”
她翻了翻袋子,惊讶变成了夸赞,“准备得有模有样嘛!这么看来明天咱们班准能一鸣惊人。”
由于这一声,好几个人直接离了位置挤过来围观,一堆热切的目光里,班长周存忽然说道:“买了这么多,感觉班费不太够……”
因为学校一年到头都没什么活动,所以开学时只是意思意思每人交了几块钱班费,期中考试时花了大半买奖品,已经不剩多少。
江别刚转学不知道这事,白望青是有印象的,但逛超市整个过程中他都处于“被江别的经验说服”状态,完全没考虑过费用问题。
不等他多想,薛丹笑着说道:“没事儿,不够的部分老师来负责,你们第一次参加运动会,玩得开心一点。”
后排的男生开始喔喔喔地起哄,有人过来扒拉袋子,被薛丹拦着,“上课时间不要闹,明天再放开了玩。”
话是这么说,从晚自习开始纪律就松了,一个班几十口挤成好几片,男女分工明确,摆弄着买来的东西,窸窸窣窣的不是很吵,连班长都加入其中,也就没有人在乎什么纪律问题,只要不把赵主任招过来就行。
一通折腾之后的结果就像薛丹说的那样,高一3班在清中第一届运动会上一鸣惊人。
运动会当天,早自习开始教室里就翻天了。
高中基本是学校要求最严格的阶段,一些听起来有些离谱的校规基本都执行得很好,比如四季穿校服,男生头发不能留过耳,女生不能披头散发,各个保守朴素。
这一天不同,3班整体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女生们不再局限于马尾,平常不会梳的各种发型今天实现了自由,基本没人穿的夏季校服裤裙都被翻了出来,配上短袖T恤十足的活力洋溢。男生外表没什么好弄的,穿着上经一致讨论决定上面保持春季外套,下面则换上夏季短裤,至于为什么——觉得帅呗。
就这样,女生拿着花球、男生绑着发带浩浩荡荡地下楼排队,旁边的班级队都忘了整了,全往这边看,一片好奇的艳羡。
白望青拄着班级入场牌站在一旁,对此结果十分满意。
刚刚下楼的劳睿过来揭他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嘟嘟囔囔:“你怎么搞特殊?就自己戴帽子?”
白望青一把抓回来,正正帽檐,“我领队,特殊点怎么了?”这可是他找校服时从箱子底下扒出来的,戴上特别有运动范儿。
劳睿知道他在想什么,损他损习惯了,张嘴就来:“嘁,你想耍帅还不如穿裙子呢!这样全校女生都会看着你!”说完知道要挨踹,立刻就往队里钻,一边哈哈大笑。
白望青咬牙切齿地扛着牌子追,“你站住。”
劳睿边钻边回头嘲笑,声音响亮,嘴脸可恶:“你急什么?你又不是没穿过!”
白望青骂道:“你给我闭嘴!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还提!”
劳睿这厮学习的时候脑子一点也不灵光,记性跟鱼一样差,只有这事儿记了十年,从认识起,逮着机会就要损他一把,这次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大家不一定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白望青还是觉得很别扭。
追了会他停了,望了望躲在别人后面的劳睿,冷冷地开口:“我看你能跑多久。”
劳睿显然今天皮特别痒,嬉嬉笑笑:“你继续追啊。”
白望青站定不动,保持冷漠,而后听到了此时极其不想听到的话。
“你穿过裙子?”干净清冽的声音,好像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和光,十分好听,但内容让人十分难受。
白望青好一会儿没动弹,很想原地消失,怎么偏偏就让江别听到了?
穿裙子这件事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小时候条件有限,他穿的是别人剩下来的衣服,小孩子没那么多讲究,男女衣服混穿,裤子裙子他都穿过,是后来被劳睿取笑得太多,加上年纪大了知道性别差异,才慢慢觉得有些尴尬、没面子什么的。
但被江别知道这事,难受劲一下上升了好几个度,半天都没说话。不知怎么的,就算是这种没多大意义的事,他也不想对江别说谎,最后艰难地点点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很小的时候。”
江别没有应声,垂着眼睛好像在想什么。
白望青提起的心慢慢回落下来,至少江别没像劳睿那样,用看异样的眼光看他,即使只是玩笑。
开幕进场之前薛丹作为代班主任过来看了看,一群男女生今天表演欲格外旺盛,花球摇得花里胡哨,POSE怎么酷怎么来。
薛丹拍手捧场,“架势不错,搞得这么漂亮,得让主任给咱们班多拍几张照片。”
有男生举手:“薛老师,为了今天拍照把手机带过来了,可以原谅一回吧?”
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来了个老拳,“靠——你不会偷偷的啊?”
薛丹笑着说道:“既然带来了也不能给你们丢了,别被纪律主任抓到就好,运动会结束要交给我,晚上带回去不要再带到学校来了,不能有下次。”
“呀吼!”
欢呼声过后,广播提醒班级按顺序入场,高一3班全体走路带风、气势到位,灿烂得如同这个春天最热烈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