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男女比赛分开进行,为了照顾到两头情况,白望青跟江别负责不同的场地。要做的事并不多,主要就是注意下有没有不小心受伤的情况。
白望青呆在男生这边,在几个项目场地之间来回转悠,加加油打打气,再塞一根能量棒,不忙也不闲。
耳边广播员不时念着各班写的祝福稿子,偶尔放首老歌,再有纪律主任赵全整顿纪律的大嗓门,轰隆轰隆吵闹得很。
路过看台时见一群没参加比赛的男生坐那儿吃零食打牌玩手机,过去把吃得最欢的劳睿给揪出来算账。
“最后一次警告你,把那事儿忘了。”
劳睿还在往嘴里塞薯片,“你说什么事?”
白望青比了个凶狠的手势,“你自己清楚。”说完从零食袋里捎了罐没开封的薯片,望望坐了一地的男生,“你们别光顾着玩,也去加加油。”
梁年甩了张A字出去,“哪用我们,他们自己会看着加油的。”
白望青呵呵两下,“别人都在加油,你坐得住吗?出去转转,有事通知我。”
走出几步听到后头传来声音,“……白望青最近是不是努力过头了?”
“……好像是这样,没以前那么能玩了,下课都坐位置上不动,是在学习嘛?”
“学什么习啊?他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学习两个字怎么写。哈哈哈——”
一记旋风腿飞来,把劳睿旋了个跟头,打断了猖狂的嘲笑声,白望青踢了踢鞋头,啧啧:“终于舒坦了。”
他愉快地抱着薯片绕了田径场一整圈,最后在西北角的绿茵地找到了江别,这边在进行着女生跳远比赛。
体育课没教过跳远,所以这一项的成绩基本纯看身体素质。3班女生里有两个报名,白望青对填表格时还有印象,因为大家普遍觉得个子高的话跳得也远,所以对班上个子比较高的女生起哄得厉害,反正最后就报上了。
真到比赛的时候似乎是有点紧张,宋曦站在沙坑前来回摆臂,紧紧抿着嘴,半天也没跳出去。
旁边监测的老师提醒:“预备时间不多了,别不跳啊。”
江别站在人群最前面,穿一身整齐的春季校服,在围观的一众女生里高得很突出,目光落在沙坑,没什么特别的神色,看起来就是等着人跳完没什么事就走的意思。
白望青从人群后头拍了下他的肩,“喂,你也给宋曦加一下油嘛!”见江别回头,嘻嘻笑着开玩笑,“要我给你拿个花球来吗?”
说完朝着宋曦喊道:“别慌,跳就是了,前面又不是刀山火海,跳个第一回来!”
这突然的一句气势十足,声音几乎穿过了树梢飞向天空。
宋曦像是被吓到了,慌张地转过头来,视线先是在白望青身上,很快移到江别那边,同时响起了监测老师最后的提醒:“到时间了——”
哐——沙坑里发出沉闷的一声,从声音就知道跳得并不远,宋曦双手触地,整个人跪坐着,动也不动。
白望青一慌,赶紧过去:“你没事吧?摔到了?”见宋曦不说话,回头冲江别喊,“医药箱子!”
不等他查看伤到哪了,小腿突然被踹了下,不稳地滑跪在沙坑里,耳边宋曦的声音凉嗖嗖的,“你是跟我有仇吗?”说完就爬起来走了。
这下换白望青呆滞不动:“?”这么流利地走了,看来是没事,又觉得很莫名,“搞什么嘛?我给你加油也有问题?”
江别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样?”
白望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沙子,“我没什么。这边是不是结束了?下面是4*200吧?”
“消下毒。”
“嗯?”正当他疑惑时,江别把他拉到一边,半蹲下来,打开了医药箱。
他低下头,小腿上有明显被踢过的痕迹,皮肤擦破了一层,泛着紫红色的血点。
“啊——这个没事,都不觉得疼。”就擦破点皮而已,没必要消什么毒,搞得他娇娇气气似的。
江别攥住他要走的脚腕,仰起头看着他:“沙子不干净,消了毒比较安全。”
不是多么严厉的声音,相反,平和得很,却显出异常的坚定来,让人没办法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棉签沾着碘伏擦过皮肤上的伤痕,凉丝丝的刺痛,既微弱又清晰。在单向的视线里,江别动作小心,就像那天帮他擦拭胳膊上的血迹时一样。
其实相比那时候,这次根本不算什么,但好像正因为不算什么,此时江别的动作才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是一种恍惚的、让人头脑发蒙的不适,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追赶着。
江别消毒完,他说了句谢谢后拔腿就走,走着走着跑了起来,真的像被什么追一样,跑了会后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薯片,又跑了回来,塞到江别手里,“这个给你。”
田径场的边缘种着一排粗壮的梧桐树,树荫广阔,江别站在其中一棵树下,默默地望着手里的薯片。
白望青一直跑到另一角才停下来,停下来之后又疑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逃似的?是因为江别起身后望向自己的视线?还是只是因为看到了江别的脸?
他晃了晃脑袋,用手给自己扇风,心想天气是不是突然变热了。
不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一抬头,梁年和劳睿直直向他奔过来。
“干嘛?”他被俩人一边一下撞了个趔趄。
劳睿指着看台那边大喘气:“马、马嘉文……”
梁年接着他的话:“马嘉文岔气了。”
“啊?岔气?他干嘛了?”白望青问。
“他不是跑最后一棒嘛?为了练冲刺,太用力了。”梁年解释,“李旭辉把他扶回来了,但现在他跑不了,咱班要弃权嘛?”
少了一棒肯定是参加不了的,白望青发愁,但就这么弃权又太可惜了,3班这次表现特别突出,总成绩比高二年级还要好,说不定能拿全场总分第一。
劳睿扶着腰气喘,语气不满:“所以当时你为什么一个名都没报?你不是跑得比狗还快嘛?”
话糙但不算假话。
白望青烦躁地挠头,他最终没填报名表大半原因是不想江别不愉快,如果他真的参加了运动会出了什么事导致伤口不好的话,依江别的架势,估计会对他更谨慎。
他还没说话,梁年忽然说道:“不然,白望青你去替马嘉文吧?”
劳睿皱着脸:“名字对不上能行嘛?”
梁年:“有什么不行?都是一个班的,你参加还是我参加有区别嘛?而且那么多人,谁认得谁是谁?”他拍拍白望青肩膀,一本正经,“体委,我看好你,去吧!”
白望青说:“我去老师那边问问吧,也不是故意身体不舒服,老师应该能体谅吧。”
问问当然比较保险。
监测成绩的老师一开始挺犹豫,但运动会规则里并没有明确提到这种情况,在白望青适当的装可怜和请求下,最后没有拒绝。
确定可以参赛之后白望青才想起江别来,然后觉得没什么问题,这几天按医生嘱咐坚持换药换纱布,医生也说伤口恢复得不错,而且刚刚他从江别那跑开可是跑得特别利索,跑步这回事本来更多就是靠腿。
他说服自己后把校服外套脱了塞劳睿手里,想了想叮嘱了下:“要是看到江别往这边来,你就把他眼睛捂上。”
劳睿:“?”
“你照做就是了。”
“做个屁。干嘛要捂他眼睛?要捂你自己捂,我可不想被当成神经病。”
确实挺神经的。白望青没再多想,开始热身。
最后一棒的位置很适合他,他长跑成绩不错,但短跑更出色,那种不顾一切的努力冲刺感,他特别喜欢。
发令枪响之前,马嘉文一瘸一拐地过来,蹲在离跑道最近的绿茵地上给他加油,他看着那勉强的样子,说道:“你跑来干嘛?你去找江别,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药能吃。”
马嘉文捂着肋骨,“吃什么药?一会就好了。你加油,必须拿第一。”
“这还用你说。”
3班前三棒成绩中等,第三棒是李旭辉,交棒过来时因为一时激动差点上演平地摔,得亏白望青手臂够长,才没把棒子接丢。
手接到棒那一刻,无需大脑思考,身体就冲了出去。200米的直线距离,视线中只有砖红色的跑道与白色的风,轰鸣般掠过身边。小腿肌肉因为急速奔跑蔓延了些酸痛,但在冲刺的兴奋中根本不值一提。
冲过终点线后又跑了一段,从胸肺附近蒸腾上来的热气慢慢爬到脸上,广播里提醒运动员跑完离开跑道,不要回头询问成绩,但李旭辉已经追过来给他一个熊抱,“第一!你比兔子还能蹿!”
这比喻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像话,白望青龇牙笑得十分张扬,比赛这种事果然是自己参加最有意思。
他跟赶过来的马嘉文击了下掌,正得意时,视线一扫发现江别站在绿茵地上,手里拎着医药箱子,静静地望向这边。
因为离得不近,不太看得清神色,但总之没有在笑,当然江别本来就很少笑。白望青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但立刻就振作了起来,这不反倒证明了他确实没事吗?
江别向他走过来,他正想着解释解释,名字还没叫出口,江别已经跟他擦肩而过,很快,身后传来熟悉的冷淡的声音:“劳睿说你不舒服,是哪不舒服?”
“我?”马嘉文问道,“我就是有点岔气,已经好多了。”
“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按摩下,好好休息,不要突然剧烈运动。”
“哦哦哦,知道了。”
白望青终于回过神来,慢慢转身,江别已经拎着医药箱子走了。李旭辉凑到他身边,目光在他和江别之间转了一圈,“你俩怎么了?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