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起,江居暝正在教兰婆婆的小孙女兰姐儿读诗。兰姐儿年纪不大却十分的聪慧。读到张九龄的《感遇》,兰姐儿突然眨着眼睛对江居暝说:“湛哥哥,你看这诗写的多妙,‘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我还没有名字呢,不如叫‘兰叶春’如何呀?”兰姐儿得意洋洋的看着江居暝。
江居暝忍不住大笑起来:“兰姐儿啊,这名字怎么能随便择了几个字就叫呢?”
“那应该叫什么嘛?”兰姐儿嘟着小嘴,一脸不满。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江居暝沉思了一会,“不如叫‘兰桂华’,怎么样?”
“噗嗤”钟离月偷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笑了。她走过来,坐在石凳上,对兰姐儿说:“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好啊月姐姐!”兰姐儿高兴的拍手。
“兰姐儿,叫嫂嫂。”江居暝冲兰姐儿努努嘴。
“对对对,我祖母也说了,是嫂嫂!”
钟离月对江居暝嗔怪道:“都是你这个泼才教的。”
兰姐儿等不及了:“嫂嫂嫂嫂你快取呀!”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钟离月踱着步,“林栖,兰林栖,兰姐儿,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太好了,我也有名字了!”兰姐儿欢蹦乱跳,又转而对江居暝说,“湛哥哥,要不你来给嫂嫂取个名字吧!”
江居暝正看钟离月念诗看得入迷,冷不丁回过神来还是一脸笑意,“你说让我给你嫂嫂取名字啊?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了,取什么好呢?”
“我才不要你取,太难听了。更何况我都有名字了。”钟离月说。
“兰姐儿,还记得上次哥哥来教你什么了吗?”
“杜诗《琵琶行》,”兰姐儿流利的背起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就是这了,”江居暝回头对钟离月说,“不知兰姐儿的嫂嫂觉得,‘江浸月’这个名字如何呢?”
钟离月突然眼前一亮:“江居暝,真是没想到,你还能取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那必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钟离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你等等,为何要随你的姓啊?”
江居暝靠近钟离月的耳边,轻轻地说:“随夫姓啊。”
“你!”钟离月狠狠地拍了一下江居暝的后背,疼的他大叫。
“这温婉贤淑的钟离家大小姐怎么还会打人啊?还用这么大力气!”江居暝揉着后背一脸委屈。
“你叫我什么?”钟离月装作不悦。
“钟,不,浸月,”江居暝反应的很快,“以后我就叫你浸月吧,叫钟离月太严肃,叫月姑娘太生疏,浸月,刚刚好。”
两人都笑了,各自坐在石凳上。微风吹来,拂动着钟离月的发梢,院子里桃花的清甜气息弥散开来,阳光下十分和谐美好。江居暝歪着脑袋看着钟离月,“还真是‘闻风坐相悦’呢。”
兰婆婆端来一碟子绿豆粉糕和两杯清茶。江居暝端起茶杯递给钟离月:“兰婆婆的绿豆粉糕做的可是远近闻名,和茶汤相配,实在是人间美味,浸月你要不要尝尝?”
钟离月接过来,刚要品一口茶,突然,未艾从院外慌慌张张的跑来:“江公子,姑娘,听闻村口来了一群人,说是官府来的,要捉三个人,不会是我们吧!”
江居暝向村口张望,他看见那些人的发冠上缠有一条显眼的红色带子,几年前那个深夜的画面忽然浮现在眼前——“是淮安王的人!只有虞王府的人冠上才有红色条带!”
“一定是钟离溪,一定是她知道我还活着,和你在一起。”钟离月十分紧张。
兰婆婆焦急的搓着手,眼看着赵诲的兵越来越近,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湛哥儿,快带着两个姑娘跟我来!”
江居暝拉着钟离月的手,未艾跟在他们后面,三人跟着兰婆婆来到屋后,搬开水缸,那里竟然有个密道。三人躲进密道里,兰婆婆要盖上密道的门。
“兰婆婆你干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吗?”江居暝急了。
“他们找的是你们又不是我个老婆子,我怕个什么,我去替你们周旋!”兰婆婆不顾三人的挣扎,强行关上了密道的门。
“老婆子,见没见过三个人,一男二女,长得都很俊俏,大概这么高。”这人比划着。
“没有。老妇就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做杂务,未曾见过你说的人。”兰婆婆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这时,其他一些人来向这人汇报,村民都说没看见这三个人。领头的士兵大怒:“一派胡言,给我杀!”他拔出腰间的剑,一刀抹了兰婆婆的脖子,刹那间,鲜血飞溅。兰婆婆倒在地上,不一会便咽了气。士兵们大开杀戒,村子里很快便尸横遍野。他们在村子里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三人的身影,“撤!”一行人便骑着马离开了。
等到吴为和匪帮里的其他人来到村子里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坟墓。他们找到江居暝并将他们放出来。江居暝看见眼前的景象,顿时发了疯。他使劲的推着兰婆婆的尸体,“兰婆婆!兰婆婆你醒一醒!兰婆婆!”江居暝跑到路上,看见更多的村民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中,曾经那些朴实善良的人都为了他江居暝无辜惨死。
“都是因为我……”江居暝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抠进泥土里,眼泪不住地落在那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江居暝,你别太自责了,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大家……”钟离月哭着扶起江居暝,可江居暝跪在地上,谁拉也不肯起来。他用沾满血和泥土的手捂住脸,埋头痛哭。突然他抬起头,冲着灰暗的天空歇斯底里地大喊:“赵诲,钟离溪,我江居暝此生与你们不共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