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人已经回来,就该准备出摊的事了。
程芫本就没有准备太多拌菜拌面,这会儿碰上林宗义上火吃药这事儿,倒有些庆幸,心想:正好,早点把东西卖完就能早点收摊了,他也能早点吃上药,好好休息一下。
等到只有个把客人的时候,程芫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便转头向林宗义说道:“你这会儿回去熬药吧,一会儿收摊之后就可以不用等了。”
林宗义听后点点头,随后朝门走了进去。
……
杨府内。
因为醉酒的事,杨游元被自家父母狠狠训了一顿,庆幸的是没又挨上一顿打,只罚他在屋里面壁思过,直到今时,才得以被解了禁。
那日酒醒之后,他连自己如何回的府都记不得了,随即招来平安询问了通,这才从他口中的一番描述知晓了一些事,比如他躺倒在地上摆起“大”字,醉里在街上吵嚷着对程姑娘有话说……
一想到那晚自己在客人面前出了何等模样的糗,心中便生起了阵阵歉疚,心想:分明是他邀来的客人,自己却直接在客人面前醉得不醒人事,实在是唐突程姑娘他们兄妹一家了。
“少爷?”
发觉自家少爷在恍神一般,旁侧的豆子忍不住小声呼唤着。
杨游元听见豆子的声音,微皱着眉回了神,漫不经心说道:“做甚?”
“小的方才见您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少爷是被什么事烦扰了吗?不如同小的说说,豆子愿为少爷分些忧。”
杨游元一听,心想:他这豆子是比那小平安用着贴心些,还晓得替主子分忧,而不将主子往火坑里推。
一时间,杨游元是又想起了那平安是怎地将他盘回府的了,心底不禁忿骂道:那没眼力的糊涂小子,少爷醉酒回府,都不知将我往后门带去避着些,非得走那正大门去怼火芯子。
平安那般做事着实有些气人,气得他直接将人发配去了杨府后厨做那烧火小子,紧接着又派人到豆子那处替他上了最好的金创药,是非要豆子伺候不可。
收回思绪,杨游元问道:“豆子,你可知少爷我醉酒那事?”
豆子待在自个儿屋里养伤,倒是不曾听闻外界之事,都是伤好得差不多来跟前伺候时才听说了一些,随即脑袋轻点,回道:“小的听说了一些…少爷…您好好的,怎地忽然跑去喝酒了?”
“倒也不是忽然,只因那日我邀程姑娘去了福味楼,可不知怎地醉了酒……”
邀程姑娘本是“礼尚往来”的做法,倒也占了几分私心,他更想与程姑娘多待些时候,多看看她,多说会儿话。
对了,他是想同程姑娘表明心迹的!
杨游元似想起了什么,面容之上立马舒展了笑意。
见状,豆子疑惑地看着杨游元,有些不解他为何这般模样,开口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豆子,你赶紧替我想想法子,想想我该怎地同程姑娘赔罪?”
“赔罪?您为何要同程姑娘赔罪?”豆子不解地看向杨游元问道。
“多嘴,本少爷让你想,你便快些想,还问什么话。”
豆子语塞,低头看着地面弱声道:“哦…程姑娘…既是姑娘…便送些姑娘家的东西呗……”
“支支吾吾说什么呢,咱们府上是没管你的饭食吗,声音有气无力的,你大声些。”杨游元睨了一眼豆子,随即不耐烦道。
豆子道:“小的是说,少爷您可以送些姑娘家喜爱的东西给程姑娘。”
姑娘家的东西?
杨游元平日读书也不怎么关注那些姑娘家用什么,又喜爱什么,一时间有些怔然,说道:“豆子,你说具体些。”
豆子道:“大多是什么珠宝首饰,玉器锦布之类的东西。”
杨游元听后,蹙着眉沉思了一番,心想:程姑娘她人太过客气,邀她那顿饭都担心让我破费,怎会要这些东西?而且若是这些物件来配程姑娘…不可不可,太过俗气。
“换一个,少爷我不喜欢这个法子,俗。”杨游元支着头慵懒地倚在桌上,语气淡淡道。
豆子一噎,心道:少爷觉得俗,可我本也只是一介俗人啊,问我…这……
电光火石之间,豆子灵光一闪,一下便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少爷少爷,您可以带程姑娘去逛灯节!”豆子兴冲冲地说道。
杨游元眼神示意,叫他继续说下去。
“是中秋佳节!年年那日皆会举行灯会!到时候您便与程姑娘一同提着灯笼在街上热闹热闹,再买些月饼相赠,真心实意向她道个歉便成了!”
一番话说完,空气静止了许久。
豆子本还笑嘻嘻的,一时有些捉摸不定他家少爷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怯意,讪讪笑了起来。
杨游元听后沉默不语着,但丝毫没有觉得豆子这话有什么不妥,相反,他觉得这法子极为可行。
“赏。”
话落,豆子诧异一瞬后立马雀跃起来,高兴地囔着:“多谢少爷!”
既定下日程,便可以告知过去。
杨游元担心吩咐下人去带话,最后替他办不成事,还是打算亲自去一趟,当着面亲口说,总是要诚心一些的。
他想了也立马行动了,不过一会儿便见一辆马车进了柳湾巷。
程芫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准备收摊时,就看见一辆看着有些华贵的马车在她摊前驶停,下一瞬便下来了一个人。
前几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位杨公子拉着她讲话还把人给气了一遭,眼下他又出现了,幸好那人回家熬药没在这里,不然又得给这位杨公子甩脸色了。
程芫正想着,杨游元已走到摊前,展颜一笑向她客气问好。
“程姑娘。”
程芫见他这副模样,回了一个笑,随即说道:“杨公子,今天你来得不太巧,摊上的菜已经卖光了。”
话落,只见杨游元摆手道:“无事无事,今日并非是来买拌菜的。”
程芫:不买菜,那来干嘛?
程芫正奇怪着,就见杨游元开了口。
“前几日在程姑娘面前醉酒实在失态,在你阿兄阿妹面前也失礼了……在下辗转反侧,心中属实过意不去,希望程姑娘务必赏脸,与在下在中秋佳节之际同游灯会。”
话落,杨游元似忽然觉得有些冒昧,见身前姑娘的面容上十分迷蒙,担心她脱口回绝他的邀约,不等她开口拒绝,便着急转身走上了马车。
随后,他在马车行驶之际迅速掀帘,留下了一句话:程姑娘,那日会有车马在此处接你,到时在下必定好生赔罪!
程芫怔愣片刻,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马车已经一溜烟顺着巷子驶了出去。
诧异回头间,便直直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芫娘…他…”林宗义动了动唇,嗓音轻颤着,似有些开不了口。
“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程芫试探地问道。
只见林宗义一滞,带着微微泛红的眼帘盯上她的眼睛,随后轻轻点了一下脑袋。
见他这副像是被自己欺负了的样子,程芫急忙摆手,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可都听见了的啊,我没答应,是他非要的。”
这话听着有几分渣味。
程芫无奈叹息一声,走到林宗义身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温声说道:“那个…你别怕,杨公子他看着不像坏人,他说要跟我赔罪,没事的,你别担心……”
“不像坏人”是林宗义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心想:当然不是坏人…他分明就是个贼!整日想着在他的芫娘跟前晃悠,分明是想趁他不在时悄无声息偷走他的珍宝!坏贼!
林宗义掩下心底的燥郁,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
中秋佳节很快到来。
傍晚之时,马车停在了门口,程芫叮嘱好林宗义和程芯一些事情后,便踏上了马车。
马车一离开,林宗义便安顿好程芯快步跟了上去。
坐在马车里的人聆听着车外的声音,锣鼓喧天,呼声纷纷,听得出这一年一度的节日格外受人喜爱。
热闹归热闹,就是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过了不到一会儿,程芫觉得马车好像是停了下来。
“程姑娘,下来罢,少爷已在等您了。”
从声音里听出了几分熟悉,程芫掀帘一看,发现果真是豆子。
“豆子小哥,好久不见呀!”
程芫热情打着招呼,却只见他淡淡笑了笑,随后一言不发地向她抬手示意。
她有些疑惑,随他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白衣公子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手里还拎了两盏亮着的提灯。
那不是杨游元又是谁?
程芫觉得有几分怪异,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于是压下怪异感,从容地像亭子走去。
“杨公子。”
正打完招呼,就看见杨游元向她递来一只莲花提灯。
“程姑娘,今日中秋佳节,花灯众多,我买了两只莲花灯,咱们提着灯一同在街上逛逛吧。”杨游元说道。
程芫觉得这杨公子有点奇怪,心想:他中秋节不跟自己的家人好好过,跟她这个外人在街上逛干嘛?不是说是赔什么罪吗,还是快点儿吧,她还要早点回去呢,不要不赔了也可以,本来这事就扯不上什么赔不赔罪的,唉……
程芫缓缓接过莲花灯,说道:“多谢…那就逛一会儿吧…杨公子,我阿兄和妹妹还在家中,我可能要早点回家陪他们过节。”
“好,在下定不会妨碍程姑娘与家人团圆,咱们走吧。”
街上格外有节日氛围,可程芫眼下和杨游元一起逛着没有心思欣赏,心里正念叨着家里的两个人,心想:要是他俩在就好了。
一路上,程芫几乎没怎么听见杨游元说话,逛到河畔时心里生了烦闷,停住步忍不住出声道:“杨公子,这里里柳湾巷不远,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你的家人许是还在等你赏月呢。”
话来得巧,正好也见豆子附在杨游元耳边说着什么,随后便听杨游元说道:“程姑娘,家中父母挂念在下,此刻须得回家了。”
“这是在下给姑娘赔罪的礼物,仅是一盒月饼,愿你收下这小小心意。”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①
“程姑娘,告辞。”
程芫道了句谢,就这么抱着装月饼的木盒看着杨游元走了。
正松一口气,便被人从身后轻轻拢在怀里抱住了。
突来的惊意叫程芫差点拿不稳木盒,警铃大作之际,忽然听见一声闷闷的咕哝声,猜到是谁后,顿时解除了警惕。
“林宗义,你吓死我了!”程芫没好气地拍了那只揽着自己肚子的胳膊,张着嘴喋喋道。
“你是猫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差点就要踢人了!”
……
见怀中的人儿似乎当真被他吓到了,林宗义把脑袋埋在她颈上,闷闷地说道:“芫娘对不起,我将你吓着了。”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脖间,程芫莫名觉得有些发痒,但同时又感觉到了林宗义的不对劲,于是轻轻掰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面对着他,直直盯上了他的眼睛。
“你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林宗义跟了一路,远远见惹人注目的二人相约亭中,又是提灯游街,又是河畔赠礼,霎时间觉得躲在黑暗中的自己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窥探着公子佳人成双成对。
一想到这,整颗心酸涩无比,难受得紧。
“芫娘…我嫉妒杨公子跟你一起…我不想……”
说着说着,程芫便看见眼前的人红了眼眶,瞬时被吓到了,赶忙凑近林宗义轻声哄道:“林宗义,吃醋归吃醋,你可不许哭哦,你个子太高了,要是哭鼻子的话,我踮着脚尖帮你擦眼泪,可是很累的哦。”
程芫不知道林宗义竟然这么缺乏安全感,一时间将原因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心想:自己是不是说过的话太过空虚,丝毫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我再也不跟杨公子单独出去了。其实我也不想,我想跟你和芯儿一起过中秋的……”
“林宗义,你别吃醋,也别哭鼻子,要不…我…给你个奖励哄哄你吧?”
林宗义被最后一句话勾住了神思,抿了抿唇出声道:“什么…奖励。”
程芫想了想,故作神秘道:“暂时不告诉你吧,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林宗义目光闪烁,仍有几分好奇,随后便听身前的人儿说了句:“你先闭眼”。
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又听见她说道:“把头埋低些。”
林宗义一边照做,一边猜想着那神秘的奖励,心想:芫娘方才说我会喜欢的,那究竟是糖葫芦?还是抱抱?
闭眼之后,林宗义只觉听觉扩大了好几倍,他听得见隔岸的吆喝叫卖,也听得见不知哪处传来的阵阵锣鼓声,还听得见哪处住宅里的小儿啼哭声……但就是听不见离得最近的声音。
程芫丝毫不知道林宗义在想什么,她正忙着东张西望,仔细察看着附近的情况。
很好,周围没人。
或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程芫莫名有点紧张,深深呼吐着气息调整自己的状态。
等慢慢平复好后,她便一只手抱着木盒,腾处另一只手攀上林宗义的胸膛,踮起脚对着那既定的位置凑了过去,随后轻轻柔柔、不偏不倚地贴上了。
触及之初,林宗义只觉得一片软绵触上了自己的唇,还没来得及想清是什么,便下意识地伸舌舔了舔。
唇上滑腻湿热的触感让程芫立马发觉到林宗义干了什么,一个激灵迅速睁开了眼,不可置信地盯上林宗义紧闭的双眼,耳尖不知不觉间染红了。
他…他怎么会舔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带着愤怒的吼声突兀地响起,本在羞意蔓延之中的程芫被这声吓了一跳,立马回头寻声看去。
等看清柳枝下站立的那个人影,心中忽然咯噔了一瞬。
怎么是杨游元……
没想过会被熟人看见这种事,程芫虽觉得有些尴尬,但也十分坦然地开口道:“是杨公子啊,你还没回家么?”
杨游元紧紧攥着手心里的兰花绣包,忍住心中的怒意走上前,丝毫不理会她的话,哑声质问道:“你…你们方才…你们分明是兄妹!怎可做那违背伦理之事!”
程芫见杨游元眼里像要冒出火苗一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生气,以为他是觉得她和林宗义以现在的兄妹关系做着那种亲密事不受世人待见,随即耐心地解释道:“杨公子,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做什么违背伦理的事,我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兄妹。那时我们来这淮京城初来乍到的才以兄妹相称,只是为了做生意时少些麻烦事罢了。”
不是…真正的兄妹……
不,不可能!
①“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这句出自明代徐有贞的《中秋月·中秋月》
好大儿哭唧唧,亲妈爱看![狗头][狗头]
女鹅:妈,我是渣女?[摊手][摊手]
我:不是!你是麻麻的亲亲大闺女![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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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当场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