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已经和解,无所谓谁送女孩儿去学堂,但原本就是林宗义自己亲口揽下的活儿,自然得由他来送。
况且,他也是有私心的。
此刻,皮囊之下的他看着虽波澜不惊,实则早已内心惶惶。
那清早突来的混沌场景打破了他头脑中的已有认知,所以并不清楚那物具体是什么东西,又或者说,其实他是生了病。
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医馆找大夫瞧瞧毛病,有了病该治就治,倘若今后每每醒来都像今日这般,还有起个大早偷偷摸摸地洗脏褥,那可怎么得了。
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之际,林宗义特地向程芫提了一嘴,“芫娘,我过会儿可能会回得晚一些,咱们迟些再出摊吧。”
程芫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向他过问什么,只轻轻点了头表示知晓了。
……
清和坊一家店内,似乎是时辰稍早,来看诊抓药的客人暂时还未登门。
店内伙计正清扫灰迹时,一男子便一脚踏了进来。
此人便是林宗义。
见状,伙计急忙顺好扫帚前去迎人,热心开口道:“不知郎君是来看诊,还是来抓药?”
“来看诊的。”林宗义回道。
“请随我来。”
领人进屋后,伙计离去时还特地将门带上,给看诊的客人留了几分私密空间。
坐下没一会儿,迟来的医馆大夫便也入了座。
依照大夫的指示,林宗义抬手放在了脉枕上,随即静候着大夫给自己把脉。
把脉时极静,静得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时太过紧张,便忍不住开口,向大夫询问道:“大夫,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症?”
“莫要急,你将舌头伸出来给老夫看看。”
看不出大夫面庞之上的神情,林宗义乖乖摊起舌,露给大夫瞧。
“舌红少苔,脉像细数……年轻人,你这是心肾阴虚,心火亢盛之状啊。”
林宗义听不出名堂,带着怯声又十分着急地问道:“那这病是轻是重?可还有得治?”
大夫摇头之际,林宗义瞬间心灰意冷,正泄气时,又听他慢悠悠说道:“不轻不重,几乎算不得病,你就是血气燥了些,不妨事,降降火便可。”
既是火大,那怎会流那东西?
“不对大夫,我底下分明……”一时间难以启齿,林宗义面色发难,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同样身为男子,饱含经历的大夫见他这般扭捏姿态,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轻声咳嗽道:“难以抑制地发热,甚至到了一定程度…还会有几分难以言明的肿胀感袭来?”
听见大夫这话,林宗义茫然的眼神瞬时变得清明起来,连忙朝他点头。
“这你大可放心,只是火盛的表现,寻常男子皆会如此。”
“放心…可我那处流出了不少脏污东西,当真不是病症吗?”林宗义反问道。
大夫听完忽然一滞,口中念叨:“脏污…东西?”
“你当真是半点不懂?”说着话的同时,还向林宗义投去了一束打量的视线。
看着林宗义呆呆摇头,大夫有些稀奇地问道:“年轻人,你今岁几何?”
“二十了。”林宗义虽不解这一问题,仍老实回答了他。
“既已到加冠之年,怎会如此不晓事?”大夫捋着胡须,不禁笑了笑,“你倒是有些意思。”
随后,他又继续问道:
“未曾娶妻?”
“不曾。”
“可有心仪之人。”
“有的。”
三言两语间,大夫便已经林宗义分析了一通:眼前之人是一位已到适婚年纪,有着心仪女子却不晓人事的毛头小子。
“年轻人,若是想知晓其中的答案,我建议你可到书坊去一趟,翻找几本适宜的典籍瞧瞧,从上面学学东西也无伤大雅,倘若日后成亲还不晓事,可是会被新娘子笑话的!”
大夫打趣完又说道:“行了,无事,我给你开几贴清热下火的药吃吃,保管见效不伤身,但用药期间记得禁欲,精力旺盛便多做些活儿消磨,少些胡思乱想,否则那药失了效,你可莫要来砸老夫这家老字号。”
等大夫开好药方,林宗义便跟着店里的伙计去抓药了,站在一旁等待之际,便有陆陆续续瞧病的人踏入了医馆。
林宗义庆幸自己来得早,不然人多都挤一处去了,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辰。
随后,他提上药包出了门,去寻那大夫口中所说的书坊了。
*
经一路打听,林宗义来到了一家书坊门前。
只见那牌匾上提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儿,但里面的好几个字,他都不大认识,只认得其中一个。
“文……”只念出了为首的那字,其余的便一概认不得了。
林宗义站在原地瞧了片刻,便直接走进了书坊之中。
这是他头一回来书坊这种地方,也是他头一次看见一列列的木制架子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书籍,看着多得吓人。
林宗义想起大夫说的翻翻典籍学习,可他识不得太多字,看向眼前的排排书架一时间束手无策,懵着脑袋不知从哪处开始翻找起。
书坊掌柜闲暇翻书之际,突然发觉店里多出了个东张西望的黑面男人,霎时觉得有几分可疑,担心是来店里偷书的贼,顺手抄起一条鸡毛掸子,假装扫灰似的走到男人附近,悄声观察起来。
林宗义拿起几本书翻开看了看,发现自己确实看不懂那书里的内容,一时犯了难,想着自己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便开始左右张望起来。
转头之际,发现架子侧边站了个清扫尘灰的中年男子,于是径直走了过去。
“你可是老板?”
书坊掌柜没料到他会过来,听他问到,便迟疑着点了头,“额,我是,客官是来买书的?”
林宗义点头,随即说道:“抱歉,我不大识字,你可否帮我找些书来?”
掌柜一怔,有些奇怪,心想:稀奇,这还是头回遇到不识大字的人来书坊寻书。
掌柜道:“不知客官想买与哪方面相关的书籍?”
林宗义低头想了片刻,搬出了大夫的那通话:“可有关于血气燥,腹下胀热如何排解之类的书,我想从书里学些无伤大雅的知识。”
掌柜初听时,以为他要的是关乎医术类的典籍,直到听见那没由来的“无伤大雅”几个字,加之他前边儿说过的那些词,瞬时豁然开朗,立马晓得要什么书了,随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发觉自己的失态,掌柜急忙清清嗓,摆手说道:“见谅见谅,客官稍等,我这就替你去找找。”
“诶客官,你不大识字是吧?”
见林宗义点头,掌柜立马贴心建议道:“既不识字,那有字儿的书籍应当不大适用于客官你,我这儿有皆是画儿的书,你学着更方便些!”
话落,林宗义见老板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看,一时有些疑惑,不过听他这般说法倒是有几分道理,想了片刻便点头道:“那劳烦你将那有画儿的书替我找来吧。”
没过一会儿,只见那书坊老板似有了几分偷摸之感向他走了过来,随即掏出了几本小书。
林宗义看着好奇,问道:“老板,你手里的书为何比架上摆的这些要小上许多?”
“此言差矣,小而精致,可大有妙处,客官不如翻开瞧瞧?”
林宗义有些听不懂他的话,见他持着几分神秘,便随手翻了翻,看见那些无厘头的画儿,眉头紧皱着,莫名有了几丝厌烦。
“他们脱了衣裳在做甚,我为何看不懂。”林宗义问道。
掌柜听后一噎,满脸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为何看不懂?不是你说的血气燥、腹下胀吗,这不是谷欠火难耐,急于疏解吗?这画上的东西便是你想学的无伤大雅的知识。”
见他一脸茫然的模样,掌柜还以为自己误会了,可那字字句句由他亲口说出,症状一一对得上,随即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掌柜轻睨了林宗义一眼,随即向他问道:“你不懂得**巫山之意?”
见林宗义又摇了摇头,顿时明白他为何看不懂了,原来是个毛头小子唷。
随后,掌柜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又拿了一本书来,当起了林宗义的启蒙之师。
林宗义听得迷糊,但不过多久仿佛理顺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原先以为的男子与女子只要成了亲,在一起生活,自然而然便能有小娃娃出世。
如今听了书坊老板一番的阐述,知道了男子与女子之间需要结合才能孕育生命。
可结合又是什么东西?
他懂的东西实在太少,来不及细想便发觉时辰已经被自己耽搁不少,向书坊老板道了声谢,匆匆赶了回去。
林宗义正走进小院,便好奇不巧地碰上一人。
“诶?你怎么提了药?”程芫正出厨房,便看见林宗义提了几副药包。
以为林宗义是感冒了,她便走到他身前踮起脚,伸手往他额头探了探,随后关切地问道:“你是去看大夫了吗,大夫是怎么说的,需不需要忌讳什么食物,或者他有说要卧床休息吗?”
额间传来的温热触感十分明显,林宗义觉得自己好似又要发热了,回想起大夫的话,不易让人察觉般地往后退了些,隔开了暖香纷扰,避免自己胡思乱想。
林宗义摇摇头说道:“芫娘,我无事的,只是有些发燥,大夫说是上火了,已经替我开了清热下火的药,我吃了药便好了。”
程芫一听,一时想不出最近一段时间吃过什么容易上火的菜,猜想他可能是夏季燥热导致的上火,于是点点头,说道:“那好,夏季严热,上火是正常的,是药三分毒,你也别太依赖它,可以多喝些水,把身体里的火毒排出去就好了。”
“嗯,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