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我观察你很久了 第3章 梦醒时分

我又陷入了睡眠。

我再次来到白色的世界，身边的白云鱼一样游动，风很轻，似乎在推着我的云前行。我的发丝越来越长，逐渐扬起，贴在我的脸侧，然后轻轻摩擦着我的耳廓和脸颊。

像是这里的第二个生命体。

我听到很轻的声音，在朦胧的白雾后传来，于是我伸出手企图挥散雾气，那白雾却变成一条细细的线，从我伸出的指尖轻巧而缠绵地绕了上去，一路缠绕至颈侧。

于是我没有再向后坠去，没有碰到水，也没有变成鱼。

我在梦里睡了，舒展着躺在白云上，却觉得它与平时不太相似，但很舒适。

发现关观在我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我沉睡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因为睡的很沉，醒来的也很缓慢。我半阖着眼睛无意识地扫过四周，却忽然看到了什么。

一双极黑但极亮的眼瞳，比这两年我睁眼看到的一切东西要夺目。

我的心脏几乎是在瞬间猛撞了一下胸腔，睡醒的迟钝被视觉的冲击打散，大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我和关观在黑暗中极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而这场说不明的对峙最终由我伸手开灯打破。

卧室顶灯乍亮的瞬间，我快速整理完了情绪，睁开眼一瞬间的惊讶和无措在几秒间就沉了下来，仿佛没有发生什么，我们还是同学一样，我轻轻地，静静地开口：“关观。你来了。”

“嗯。”

我有一瞬间摸不透关观的意图，但却有种很莫名的安心，甚至远超我独处时的安宁。

关观伸手拿起床头的水杯，斜身的瞬间，她的头发扫到了我的被子边缘。我记得两年前她的头发还不算很长，现在竟然已经能够触摸到我了。

“要喝水吗？”

瓶身后关观的脸在水中变形又拉扯，有点像时光机压缩后的人的记忆投射。我很快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好。

关观把我扶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存有一些时间的陌生带来的紧张，我完全忘记自己撑起自己，等到关观把枕头塞到我的背后，才猛然发现已经坐起。

我捧着水杯喝水，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头顶两道安静沉默的眼光。

“关观，”我还是放弃了与她对峙，“最近过的怎么样？”

回答我的是预料中的沉默。不过比我想的时间短。

“大学和高三一样无趣。”关观的声音没有变化，只是有点低沉，“你也不算错过了什么。”

我笑了下，放下了杯子。“有你这么说我就舒服很多了，我该谢谢你。”

“游籽，我以为你分得清玩笑和实话。”关观的声音忽然急促了起来，话音落下，却忽然又很安静地低下目光。

“关观，”我想把自己再撑起来些，关观很快注意到，眼疾手快地又帮了我一次，我低头看了眼肘间的手，轻轻说，“关观，是你说我不太聪明的，你忘了？而且你又不爱开玩笑，我猜错很正常。”

其实我知道我在捣蛋，但这个行为的触发者好像只有关观，我就也懒得纠正。

我看着那很熟悉的五指从我的手臂上慢慢离开，连同温度一起，但我的眼睛却忘记抬起了。

“游籽，你哪里笨了，我只是说你有时候蠢了点，”意识到说得太急，关观顿了下，轻轻吐了口气放低声音开口，“我是说，你只会在很少的时候犯糊涂，其他时间，都正常。”

“是吗。”

关观盯着我，忽然又移开了目光。“游籽，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这次回答关观的也是沉默。我低了下头，马上笑着看向她道：“没事，我都忘了，聊点别的吗？”

“游籽，我和你说正事。”

“没事的关观，过去很久了。”

“你听我说，我想好好和你讲。”

“关观，已经过去了。”

“我没过去。”

又是沉默。

在我开口前，关观率先抢断了我的话。

“对不起，游籽，是我太急了。我可以和你好好说，让你先回学校再说的。这两年我一直再想如果我不打那个电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我想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

“游籽，你出事后谁都不见，我找了你很多次，也知道你猜到我会一直来，我也知道你不会见我，所以我更要来，一定要来。”

关观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闭了下眼睛，吸了口气说，“我找你，不仅仅是为了道歉，还是为了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交放的手收紧了起来，被子上的褶皱从掌心扭出一朵剧烈颤抖的花。

“关观，不是你的错。”

“电话是我打的。”

“做错的不是你，你不必道歉的。”我觉得嘴唇有点干，笑起来有点拉扯，于是止住了笑，“关观，你不打给我，我也会知道，施柚也会让我知道。”

“但是的确是我的错，不管结局是不是一个，起因都是我。游籽，我说了，我想找你道歉，也不仅仅是道歉。”关观的声音忽然放软了很多，“我知道你喜欢跳舞。”

我的手指又紧了起来，胸腔有一股不知名的气体撞来撞去，被我用力咽了下去。“关观你知道我不是舞蹈生，是我自己不想去大学，和我的腿没有关系。”

“你去高考了？你成绩不差，你应该可以……”

“关观，高三我基本不在学校，高考不能看。”

“哦……那，”关观向我坐了一点，“游籽，那天的事，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我觉得应该不仅仅是我，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五年前我就知道关观的厉害，五年后的我又一次领悟到。此刻我却不想承认了。

“嗯。不想在意了。”

关观的眼睛盯着我，那双很黑的瞳仁，让我觉得皮肤滚烫，浑身宛如**地接受她的审视。

“好。”

我刚松一口气，忽然听到关观的声音响起。“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

“施柚是你最好的朋友，”关观顿了一下，“但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要把你填成舞蹈排练人，为什么告诉刘副校长是你组织的开幕式舞蹈。”关观离我越来越近，她的头发又一次触摸到我的手臂。

我能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这逼迫我不得不抬起一点头，为了不被她捕捉到我双眼里的神色，不被她的情绪染上而导致我失态。

“又为什么，和你做好朋友。”

关观的声音落下，我忽然感觉到脖颈和胸膛有些烫，下意识想低头却撞上了略微俯身的关观的眼，止住了。

于是我没有办法逃避开她的眼睛。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和我的问题一样出乎我的意料。

关观的嘴角很轻的跳了一下，我隐约间看见她一闪而过的狡黠和猎人般的得意。

“施柚是舞蹈生，她高一就通过赵老师知道你学了十多年的舞蹈，所以和你做朋友，但可惜她天赋和努力都不足，就只能另辟蹊径去学了播音。幸亏她的嗓子条件还不错，也算是有了出路。但是她和你一样，一直喜欢舞蹈。”

我挑了下眉毛，没说话，让关观继续。

“我说她和你一样，其实也不一样，你喜欢舞蹈，她喜欢舞蹈带给她的荣誉和吹捧，可惜高中有了你，这些不属于她了。所以她在学习上很拼命，但是因为一直在学专业课，自然也比不上一直在校读书的你。”

“我才知道她以前学舞蹈，可她从来没和我说过。”我轻轻说着。

“说了她怎么告诉你她从小学播音而且是天纵奇才？怎么告诉你她有多么优秀？”关观又变成了高中的模样，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地说，“她说你就信，她成绩不比你好，不过是借了点噱头和虚势，你跳舞她就要去主持，谁夸你就凑上去跟两句转眼人就夸她去了，被她卖了还给她数钱，游籽我说你是不是傻。”

我看了眼关观着急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爱。熟悉的气息回来，我反而轻松了不少。“嗯，是傻。”

关观看着我，堵住了似的，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看不出来呢。”

“你看出来了就行。”

“我看出来没用！早点告诉你，不至于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关观的声音忽然拔高，我伸出去安慰她的手，随着她发现说错话的后退而掉落下来。

房间又陷入沉默。

“咚咚”

刘芸推门进来。“关观，你和小籽把蛋糕分了吧。”

“给关观吧，妈。”

“不用阿姨，给游籽吧，谢谢了。我也要走了。”关观转过脸，我看不清发丝之后她的眼睛，也够不到她快速起身带起的手指。

关观走得很快，我们甚至没有道别。

“小籽，你们俩，吵架了？”刘云把蛋糕放在我的床头。

“没有，”我看着轻轻摇晃的门，收回了目光，“在讲以前的事，有点感触。”

“哦，那行，你吃了蛋糕放着就行，我先出去了。”

“嗯。”我朝着刘芸笑了下。

门又关上，房间落针可闻。

我往后仰头，闭了闭眼睛。脑子里赫然是关观离去的背影，于是我决定放空一下自己。

施柚。

关观的声音在脑中回荡，我无法再放空，干脆整理起关观的话。

施柚已经有了足够让她步入理想大学的状态，班级里老师和同学都没有不喜欢她的人，她又何必忽然在高三使绊子给我？只是因为我的舞蹈？因为一点证明自己优势的虚荣心？

我沉默良久，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至少关观肯定不会。

重逢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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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