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在玻璃杯沿犹豫地停留了一会儿,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前仆后继坠入热汤中。任深脱去闷热的防护口罩,举起水杯一饮而尽,感觉被重感冒捂得严严实实的头脑恢复了些许清明。
杨铭圣收走空杯,把追加的冰橙汁推到任深面前:“这杯算我请你的。”
任深最后还是去了总结庆功宴,本想在寒暄和简短的总结环节后就借病早退,却在走廊上被李松导演截住,他与此次编排莎剧的刘导是好友,在新江戏院任职,日常舞台工作外也是位出色的电影导演,致力于小成本电影制作,演职团队都很年轻,如今的一二线演员中有些曾在年轻时或学生年代参演过他的制作。前年在文化周电影单元展映的一部校园悬疑片因为其中霸凌情节与不久后的热点事件高度重合而热度空前,这位沉稳的学院派导演也因此进入了大众视野。
这次他受好友邀请看了演出末场,觉得挺有意思,想借聚餐的机会结识任深,邀请他参与自己目前计划拍摄的电影,出乎意料,依然是低成本的制作。
“倒不是非得勒紧裤带,我的路子和风格就这样,目前的项目本身还是很紧凑,很小的,没有什么考究的场面,不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李导在闷热的茶室脱下帽子,又脱去外衣,灌下半瓶水后,开始娓娓道来已半成的构思。这个小电影项目的编剧任深同样有所耳闻,却未曾合作过,擅长戏剧性地处理悬疑情节。这样,光制作团队的构成已经让任深有些心动,加之想尝试悬疑作品,他几乎要口头应承下来了,直到晕乎乎的脑袋里突然想起自己正在准备另一部电影,剧本已经讨论完毕,差不多已经定下明年春末开机。
导演听了任深之后的工作计划,略微迟疑,毕竟他认为任深与关键角色的契合度较高,二人也谈得来,如果能确定,可以省去选角和沟通上的许多工作。当然最后能否成事,还要凭几分缘分。刘导从隔壁酒席闯进来喊人,任深赶忙以身体不适为由与众人告别了,不然被拉去席间便一时难以抽身了。
本打算直接回家睡觉,经过一家暖色调的咖啡店,想进去坐一会儿,凑近玻璃看店里却无人,座椅整齐地倒翻在桌面上,看来已经打烊。任深对着玻璃窗上的彩灯吊饰发了一会儿呆,跺跺冻僵的脚,决定到什锦再坐一会儿。
杨铭圣见到任深时有些惊讶,他最近来得频繁,现在已临近午夜歇店的时候。
“倒不如说你。我平常来时也不见你人影,你也最近才开始安分扎在店里,为了节约人力成本么?”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杨擦着杯子,看了眼时间,“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去睡觉喽,我差不多也关门了。”
“关门?”任深侧身朝背后扫视店内,还有好几组客人,夜灯下围坐一圈,有说有笑。他突然注意到原本因为故障已关闭许久的阳台门焕然一新,就想回家前去看看。杨铭圣回答门没有锁,但是小阳台上风大,而且估计还有其他人,任深从昏暗灯光下的磨砂玻璃上看不出什么,也不明白杨为什么面露难色。
任深按下精致的复古雕花把手,风力强劲,他需要用力才能推开门。半圆形的阳台空间狭小,任深转过来,和另外两人直接打了照面。他们相对而立,显然原本在交谈。
任深帽子口罩围巾全副武装,自然不怕被认出,但是他立刻认出了面前二人。三人紧张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