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是这样,岑肖渌在这世上只剩下肖涟这一个亲人了,记挂在心,放心不下再正常不过了。无端端问出这个问题,昌涯也不知自己还要听什么别样的回答。
等待着,岑肖渌开口了。
“在外听说了你们的处境。”
“是吗。”那这里面也包括他了,昌涯心里想到。
岑肖渌从昌涯手中接过梵带:“转过来,我帮你带上吧。”
昌涯莫名地任岑肖渌拿去了梵带,转过身体背朝他。岑肖渌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发,缠绕着发带。
在岑肖渌缠绕的过程中,昌涯微低着头,轻声开口了。
“你下次要去哪告诉我一声吧。”免得他焦急、不安、胡思乱想。
岑肖渌的手顿了一瞬。
“不会去哪了。”这句话说出口便是给了保证了。
岑肖渌束好梵带松开了手,昌涯回望向他,岑肖渌,你说了这句话我会当真的。
*
告别钩月这座承载了诸多记忆的小屋,几人收拾心情,带上行囊,踏上了前往祈宁的路途。
几人轮换着赶车,夜里便就地露宿,如此行了一个月。这天,昌淮在外赶车,轿厢里昌涯、岑肖渌和岑肖涟在闭目小憩,突然马车震荡,昌涯身子一歪倒到了岑肖渌身上。
岑肖渌伸手扶了下昌涯帮他稳住了身子。
“怎么了?”岑肖涟也被震醒了。
岑肖渌掀开轿帘,探身出去。外面昌淮跳下了车,正着急忙慌地拽着缰绳引导马儿走出不慎踩进去的坑洞。
“怎么回事?”岑肖渌跳下马车帮昌淮一同把马儿拉上了正道。
昌淮呼哧大喘着气,两颊染上红晕。
“对不起肖渌哥,我闪了会儿神,没看见前方的坑洞。”
“你人没事吧?”岑肖渌看他脸红得很,额上也覆着层薄汗。
昌淮连忙摇头:“我没事,怪我不好,惊着你们了。”
“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岑肖渌问道,“你进去眯会儿吧,我来赶车。”
“不用了肖渌哥,我现在清醒了,昨晚都是你在赶车,再熬一个白日太累了。”
“先上去。”岑肖渌扯着缰绳让昌淮重新上了马车。昌涯掀开车帘,对上昌淮潮红的面色,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你体温有些高啊。”
岑肖涟出声:“昌淮你进来,我检查一番。”
由岑肖涟号过脉后,证实了昌淮染上了风寒,还不轻,他们随身并没有带适应的药材,需尽快就医,卧床休养,再在颠簸中行进的话难免病情会加重。
昌涯赶紧让昌淮躺了下来,让他喝了几口热水。
“难怪我总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你别说话了,我们尽快带你就医。”岑肖涟照看昌淮,昌涯下车与岑肖渌商量,“昌淮病了,我们不能再赶路了,得马上进城。”
岑肖渌当下做了决定:“你在这守着,我去问问路。”
“好。”
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岑肖渌回来了。
“如何?”昌涯焦急询问。
“离这边最近的是阙县,大概还有七里路的距离。”
“那我们就去阙县,我来赶车。”
“我跟你一起。”
阙县,岑肖渌想或许冥冥中自有指引让他再经一遍曾经的印迹。
顺利进城后,岑肖渌驾着马车送昌淮去了医馆。大夫看过后给昌淮施了几针,开了几副药让他们带上。
昌淮需要卧床静养,几人便暂时留在了阙县进了一家客栈,为了节省开支,便只开了两间房。昌淮睡一张床,昌涯主动要求跟昌淮一间,他打地铺,让人家兄弟两一间。
这个提议被岑肖涟否了。
“师兄,不能让你打地铺,你和大哥一起睡吧,我跟昌淮一间打地铺。”
跟岑肖渌一起睡?疯了吧!昌涯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岑肖涟为了说服昌涯,抢先说了自己的理由。
“由我照看昌淮若半夜有何情况的话也能照料好。”
岑肖渌也出声帮衬了:“让肖涟和昌淮一起吧,肖涟跟过谈大夫,有他照料更好。”
就是说他不比肖涟让人放心,昌涯想反驳却也不能不承认岑肖渌说的是对的,肖涟会些医术,自是比他强。
晚上,一间房内只剩下了昌涯和岑肖渌两人。
“怎么睡?”话问出口昌涯才直觉自己这问题着实傻得可以,还能怎么睡?脱衣,上床,盖被,闭着眼睛睡觉!
岑肖渌看昌涯懊恼的样抿着嘴乐了。这一来昌涯更觉无地自容了。
“睡吧。”他转身就想上床,好摆脱这尴尬的处境。
“等等。”岑肖渌也不笑了,喊住了昌涯,免得给人真惹恼了,“你睡床,我抱床被睡榻上就行。”
不等昌涯回应,岑肖渌径直抱着被向塌边走去,铺好被后躺了上去。
“睡吧。”说着他吹灭了油灯。
昌涯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着怎么都不是滋味,怎么的最后就演变成他睡床,岑肖渌睡榻了,要说他也是名义上的师兄,不管岑肖渌现在还承不承认,他怎会把师弟照顾去了榻上,就不是这么个事儿。
在脑中磨了好久,昌涯还是下了床。他轻步走到榻前,在黑暗中观察了会儿岑肖渌,犹豫着伸脚隔着被踹了下岑肖渌的腿。
“喂!”
岑肖渌果然也没有睡着,睁开了眼睛看向沉着张脸的昌涯。
“怎么?”
“去床上睡,我冷。”说完,昌涯就掉头走了。
没一会儿,昌涯就感到身边床榻一沉,一具温热的身体挤进了被窝里。耳后传来岑肖渌低沉的声音。
“还冷吗?”
昌涯忍着耳旁的气息,狠狠闭上了眼睛。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得到回应的岑肖渌也没再追问,他一直盯着昌涯的后脑看了好久……
经过数不清多少个日夜窝在马车里的坎坷生涯后,这一夜昌涯在踏实的床铺上睡的格外香甜。
软乎,温热,舒坦……
“醒了?”
昌涯缓缓睁开眼睛,舒服地喟叹一声,蹭了蹭热源,慵懒地“嗯”了一声。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整个人挂到了岑肖渌身上,头枕着胸膛,一条腿塞进了岑肖渌两腿之间,右手沿着他敞开的衣襟伸了进去,停留在揉捏的状态,最为不详的是他的大腿好死不死正压在了不该压之处。
意识到现状的昌涯手忙脚乱地撤离了大型挂件,一跃跨过岑肖渌跳下了床,伸手拿过挂着的外衣快速披上了身,整个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我……我去看看昌淮如何了。”
昌涯哪敢抬头看岑肖渌,羞愤欲死地推开门逃离了。
看着门打开又合上,岑肖渌动了动酸麻的肩膀,拢好了衣襟。
岑肖涟和昌淮都已经醒了,看着昌涯满脸通红,薄衫披身,发丝凌乱地推门进来,岑肖涟发誓他绝对没有想歪。
“师兄,你怎么了?莫不是也传染上了风寒,我来帮你看看,若情况危急的话是要去看大夫的……”
昌涯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阻止了岑肖涟的过度慰问,他走到床边。
“我没事,早起跑了几圈而已。昌淮如何了?”
随口胡扯不打腹稿,昌涯自己都佩服自己。
“哦,那就好。”岑肖涟放心了,“但师兄你还是要注意一二,不要跑太多了,晨时寒露还是挺重的。”
“昌淮的身体好转了不少,热度在消退,只是还需休养些时日。我们恐怕不能立马赶路,要在阙县住上些时日了。”
“知道了。”
这时,岑肖渌进来了。
“大哥。”岑肖涟喊了声。
岑肖渌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尾声:“就暂留在阙县吧,你们收拾一下,我出去买些早点回来。”
昌涯还是无法释怀早上的情状,光听着岑肖渌的声音,也不敢回头跟他对上面,这今晚还怎么能再睡一张床,要不他还是打地铺吧,实在不行跟肖涟挤挤,就说多一个人照看昌淮……
没等昌涯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岑肖涟说:“大哥,你早上是同师兄一起跑步的吗?如今天气还未完全回暖,你得叮嘱师兄当心些,多加件衣裳。”
昌涯想死的心都有了。
“跑步?”岑肖渌琢磨着岑肖涟的话,昌涯何时晨起跑步了,他明明记着是压他身上睡的正香来着。
“行了肖涟,我自己会注意的。”昌涯赶紧插进去话头,免得岑肖涟再多说多失。他转而对岑肖渌道,“你不是要去买早点吗,快些去吧,我们都饿了。”
岑肖渌观昌涯着急的情状在心内笑了。
“好。”
躺在床上的昌淮目睹眼前的一切其实很想小声说“我不是太饿,肖渌哥你待会儿再去买早点也行”,但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真要说出来,他怕昌涯哥该上床揍他了。
岑肖渌离开后,昌涯终于松了口气。他酝酿着和岑肖涟开口:“肖涟,我知道你关心师兄,但你跟我说就行了,你看你大哥他要顾的事这么多,小事我们就不要让他操心了。”此事皆因他一时口快造成的误会,肖涟不知其中内情,他只能寄希望肖涟能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岑肖涟一想,师兄说的却是有理,不能凡事都依赖大哥:“我知道了,师兄。”
“好。”昌涯勉强笑了笑,但愿此事就此揭过了。
不多时,岑肖渌带着早点回来了,另外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你租了个宅子?怎么办到的?”昌涯已收拾齐整了,闻听岑肖渌所言,惊了,宅子可不是他们现有的盘缠能租得起的,岑肖渌莫不会豪迈地一掷千金吧。昌涯只是想想就自己先否了,这不是岑肖渌一贯的作风。
“是正好撞上的,那户人家要移居京城,听我在打听住处,便把他家的宅子便宜租给我了。”岑肖渌说了一个数,在他们可承担的范围之内。
“你不会被骗了吧?”昌涯还是有些犹疑,谁家的宅子能这么便宜出租给别人。
岑肖渌解释:“宅子不是很大,仔细清扫一番住起来还是好的,我带你们去看看便知道了。”
“我想着因昌淮的病情,与其在客栈内仓促住着再赶路去祈宁,不如就此先在阙县落脚,这比一直住在客栈能省不少银两,昌淮也能好生休养,我们亦能修整一番,适应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之后的去处再从长计议不迟。”
岑肖渌说的条理分明,落脚阙县便就此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