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或许也没那么好。
这念头一出,李晖吓了一跳,又自嘲地摇了摇脑袋。
真是疯了,她一个朝不保夕的奴才,居然会觉得九五至尊可怜。
元白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寝殿的门,进去了,径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人安稳的睡颜,觉得周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脱去繁重的外衣,元白小心地上了床,生怕吵醒了她。
辛狸侧着身,脸颊睡的红红的,元白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微微的凉意袭来,辛狸皱着秀眉,直往角落里缩,后背贴到墙边,警惕地睁开眼,看见是元白后又陡然放松下来。
“陛下……”辛狸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元白笑道:“吵醒你了。”
辛狸又闭上眼,朝着她伸手,元白赶紧把这宝贝心肝抱进怀里,忍不住在颈窝处轻嗅。
小狐狸身上可真香。
辛狸一抱着元白,腿就要往她的身上搁,一定要纠缠着才肯睡去,元白也就这么由着她,抱着她,很快也就沉沉地睡去了。
……
中午日头盛,辛狸觉得热,贪凉吃了许多冷食,没一会就开始上吐下泻,没个消停,元白才下了朝,一回来就看见小狐狸虚弱地趴在榻上。
那小脸白的和纸一样,元白看着心疼的要死。
上一刻还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女帝崩不住了,难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蓬莱殿看守的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混账!你们是怎么守的她,怎么能让她吃这么多凉的!”
元白搂着辛狸,轻柔地去抚她汗湿的发鬓,又看到旁小几上剩下的那盏带着冰碴儿的桂花糖水,气急败坏地将碗掷了出去。
“啪——啦!”
瓷碗落在地上,一片一片的碎瓷渣子飞的老远。
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将头伏的更低。
李晖带着御医赶过来,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拎着御医的衣领子往前推,“还不快去!”
“好疼……”怀中人传来了虚弱的呢喃。
辛狸是被疼醒的,迷糊间看到了自己手上那几根亮的晃眼的针。
御医施针时急了一头的汗,这会看到辛狸醒过来,松了一口气,趁着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迅速地把针都给收了回来,退跪到一旁,对着面色不善的女帝,道:
“陛下,小郡王已经无大碍,不过体弱受寒,肝气郁结,当以温养,汤药已经备下,连续服用三日即可。”
一把年纪的御医拖着药箱告退,临出门时踩到了一块碎瓷,有一个不稳扭着了腰。
过了好一会,被人抱在怀里的辛狸彻底清醒过来,鼻尖环绕着熟悉的木香味。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辛狸却无端地从这似平常一般的声调里听出了恼火的味道。
缩了缩脖子,辛狸怕被骂,回过头抱着元白的腰就不撒手了,还知道娇娇软软地喊了声。
“陛下……”
“……”元白板着脸把人抱紧了,忍了又忍,抬手,隔着衣料一巴掌拍在了那人柔软的屁股上。
“哼~”辛狸哼一声,也没挣扎,只是脑袋直往元白的胸口靠。
元白抱着宝贝疙瘩,又舍不得说她两句重话,无奈叹了口气,轻声地骂道:
“胡闹,当真是不知饱饥,这么凉的东西也要去贪食。”
“以后再也不许吃冰了。”
辛狸不回话,胳膊抱着元白的腰,不敢吭声。
宫人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
辛狸扭过头去看,小几上桂花糖水没了,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碗。
元白端过来时她就闻到沉重了苦味,等一勺药凑到嘴边,她才明白过来不妙。
“喝掉。”
元白将药喂到辛狸嘴边,示意她张嘴。
“不要!”
一点药汤沾到了辛狸的嘴皮,她舔了一下,就开始闹脾气,皱着眉,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去推元白拿着药勺的手腕。
这么一推,元白手里的那一勺汤药全撒了出去,一些汤药洒在了玄色的朝服之上,留下了点点暗痕。
不仅如此,辛狸还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元白的怀中跳下去。
要不是因为顾及殿中还有许多宫人,辛狸都想要变成狐狸跑掉了。
“别动。”元白伸手一只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强硬地圈住她,没给她逃跑的机会。
“不喝!”
“我才不要喝药!”
辛狸奋力地挣扎着,挣扎了一会,没挣扎开,倒是把自己给累了个够呛,最后趴在元白的肩上小脸通红地喘气,声音也小了下来:
“……呼……不喝……不喝药……”
元白怜爱地抚摸着辛狸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没放开她,倒也还哄着:“阿狸乖乖的,喝了药,才不会不舒服。”
只是不喝药却是不行的。
很快一勺汤药再次喂到了辛狸的嘴边,元白静静地看着她。
辛狸还是抗拒的,她偏过头,抿着嘴,不说话。
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着她……
罢了,等会再哄吧。
元白叹了一口气,一只手从辛狸的颈后绕过来,把她的脑袋掰过来,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施力,白皙细长的食指顺着她的嘴角,有些强硬地戳了进去,触到了白净的贝齿和里面滑软滚烫的舌尖。
辛狸茫然地看着她,舌头不自觉地舔了一下进入口中的手指,慌乱中抓紧了扣在下巴上那只手的手腕。
手指把辛狸的嘴巴撬开了一条缝,元白直接端起了药碗,迅速地灌了进去。
“呜呜!!”辛狸惊恐地想要闭上嘴,舌头不停地推拒着元白的手指,那根手指却压住了她的舌头,汤药顺通无阻地灌了进去。
辛狸皱着眉头被迫吞咽着汤药。
汤药见底,元白放开她,将手指抽了出来,抽出手指的那一刻,晶莹的丝状物从辛狸的嘴角带出。
“咳咳咳……”这样粗暴的喂法,被呛到并不是一件怪事。
汤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辛狸半趴在榻上,咳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她不咳了,一声不吭趴在榻上不动。
元白下榻,脱掉了被汤药弄脏了的外袍,净了手,才接过了宫人递过来的手帕,回到榻上慢条斯理的擦着辛狸嘴角残留的汤药。
辛狸全程垂着眼,一声不吭,安静的有些过分。
元白抬起她的下巴,果不其然,看见了她苍白的小脸和通红的眼眶。
白嫩下巴上那一道有些狰狞的红痕,元白拧紧了眉,她明明已经控制了力道。
辛狸眼睛水润润的,眼里都是将落不落的泪,捕捉到那泪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刺痛了元白的心,开始是一时之间的情急,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
“阿狸。”
元白满怀愧疚地去抱她,辛狸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倒也没反抗,乖乖给抱了。
元白把辛狸抱到了床上去。
“朕的阿狸最听话了,看吧,你乖乖喝了药,肚子才不会疼。”元白贴着她,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把人圈进怀里,捡了一块宫人送进来的蜜饯,喂进了辛狸的嘴里。
含着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很快冲淡了汤药的苦味。
可不知道为什么,辛狸只觉得更加委屈起来,也没哭出声,只有眼泪一个劲儿的掉。
一颗颗泪珠像线一样从脸颊流下。
辛狸仰着头去看元白。
被小狐狸这样会期期艾艾地看着,元白无措地不断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可是这泪水像是流不尽一样。
啊……泪水怎么会这样烫人。
“别哭。”
元白还是慌了,低头吻了吻辛狸的眼皮,又去吻她的唇,尝到了那混杂着几丝苦味的甜,怎么就这样苦呢,见不得这小祖宗难受,元白又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要不然,你打我几拳,嗯?不哭了……”
“……你凶我!”
辛狸瘪着嘴,挣开她的手,眼睛里盛着一汪水,满脸泪痕,还不忘控诉:
“还逼我喝这么苦的东西!”
“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话了!”
说完之后,辛狸抱着被褥把自己裹住,往床塌最里面一滚,不搭理人了。
元白好声好气地同她解释:“你这是病了,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
平日里总是纵着她,宠着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到了现在竟然是有些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元白看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小玩意儿,苦笑着坐在床边连连叹气。
她好像拿这么个小祖宗没什么办法。
元白屏退了寝殿的宫人,脱下鞋袜上了床,又怕辛狸闹脾气,不敢靠近,只好侧着身子睡在床边。
辛狸抱着被褥缩在角落里不动。
过了好久,直到平缓的呼吸声传来,元白才敢过去看一眼。
小心翼翼地把人翻过来,元白看着她紧闭着的眼睛,有些苦笑不得。
大概是哭累了,睡着了,连白色的狐狸耳朵都冒出来了。
元白心绪复杂地抚摸着辛狸的脸颊,凑过去亲了亲,又把人抱进怀里时才终于心安下来,呢喃道:
“不听话就算了,你总归会在我的身边。”
说完,元白的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起来。
小没良心的东西睡了,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要说给谁听。
辛狸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以前的时候,这并不是一个美梦,她先是在梦里见到了铁制的牢笼,然后在颠倒中见到了火光,以及,一些人看不清的脸,她们的口中都是咒骂,说她是妖物,是畜生,要把她推进火堆里,但还好母亲及时带着她逃走了,再然后……
……再然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