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物 第4章 出宫

元白带着辛狸穿过那条有着朱红色高墙的宫道，李晖早早就在道路的尽头等候着，她的身后是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马车。

元白先是把辛狸抱上马车，随后一只手撑着车架，随意而灵巧地跳上了上去。

“走——！”李晖坐在前面充当了车夫，手里的鞭子挥了出去。

马蹄的踢踏声在青石路上响起。

前方的帘子放下来看不到外面的情景，辛狸想要掀开车窗遮挡着的云纱，她才捏住了一角，就被人按住了手。

元白拉下了她的手握在手里，拉着辛狸示意她坐过来。

辛狸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呢，结果一坐过去，白皙纤长的手捏着一块白玉糕就喂到了嘴边。

“吃吧，膳房才做出来的，好吃着呢。”元白笑着看她。

辛狸张口，毫不犹豫地将元白手里的那一整块白玉糕都叼了过去。

是又软又甜的糕点。

“好吃！”辛狸眼睛亮晶晶的，吃完一块，伸手想要去拿盘子的。

她的阿狸吃东西的样子也乖……

元白看着辛狸吃糕，笑得一脸慈爱，在她想要去吃第三块的时候才拦住。

辛狸爱吃肉和甜食，尤其是甜滋滋的糖水，一次能喝个好几碗，每次吃这些元白都要看着她，生怕她贪多把自己吃坏了。

辛狸手还按在食盒边上，眼巴巴地看着阻止她吃糕的元白。

元白把她的手拉开，“等会外边还有更好吃的。”

辛狸这才收了手，眼睛还盯在食盒上，眼睁睁看着元白把食盒的盖子合上了。

辛狸砸吧了一下嘴，问：“陛下，我们要去哪儿？”

“去城南吃福安楼的蒸鱼和酱饼。”

福安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元白还是皇女去光顾过两次，觉得口味不错，养了辛狸之后怕她在宫里闷坏了，便又想起来了，一时兴起想着带她过去尝尝。

“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元白笑着，极其自然地伸手捻去辛狸嘴角边上的糕点渣，并嘱咐道：“等会出去，不可称陛下。”

“不称陛下？”辛狸歪着头看她，“那要称什么？”

车厢内的声音小了下去。

李晖拽着缰绳在前面连连叹气，宫中什么美食珍馐没有？宫外的厨子怎么比得过御厨，再说主子真想要吃个什么，她们奴才去买就是了，非的大费周章……陛下非说这东西只能现吃，根本劝不动，也不敢劝。

不过，自从小郡王来了之后陛下开怀不少，对她们这些奴才也多了两分仁慈。

马车慢慢悠悠地驶过宫道，李晖驶着马车，没走正门，而是从角落的一处偏门出了宫。

从皇宫出来一趟并不容易，即使是乘坐马车也足足走了两刻钟。

马车在城南的一处偏僻的街口停下，李晖隔着车帘试探着喊了一声：

“陛下，地方到了。”

辛狸原本趴在元白身上昏昏欲睡，听见这话瞬间醒了，闹着要赶快下去。

元白把辛狸抱下马车，牵着她往街市走去。

近年来更改了宵禁时间，朝廷大力支持商贸，京都一下涌入了许多远道而来商人，即使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哇！小狐狸！”辛狸看着小摊上的泥人惊叹着。

因为辛狐一族的身份，为了躲避追杀，辛狸从小跟着父亲辗转，落脚休息也是在人少的村落，还从未去过人这样多的地方。

辛狸抓着元白的手，和她央求道：“陛……姐姐！”

“我要这个！”

“好。”元白欣然应允。

李晖上前付钱时还在心中暗道，陛下这个年纪居然还要哄得人家叫她姐姐，真是……

辛狸一脸兴奋拿着小狐狸的泥塑，高兴的不得了。

只是，这只泥塑的小狗拿到手里没多久，辛狸又看上了别的。

“小姐，您看这花灯啊，各式各样的都有，便宜！一个只要五文钱！”卖花灯的小贩卖力地要喝着。

漂亮的花灯在黑暗闪烁着中尤其好看。

“姐姐，我想要这个！”这句姐姐倒是叫的越来越顺口了，元白听了高兴，要什么都给。

转了一圈之后。

一个兰花样式的花灯提在辛狸手里，她另一只手被元白牵着，元白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串被吃掉了一个的糖葫芦。

在她们身后，李晖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正艰难地在上一个小摊前付钱。

过了没多久，元白看辛狸有些累了，就拎着人往福源楼去了。

“坏了！”李晖抱着一大堆东西落在后面，眼见跟不上，在街上随手抓了个人，给了二两影子让她帮忙一起提着东西。

“二位贵客，有预订吗？”

才到富源楼，店小二看到两位气质不凡，十分有眼力见地迎了上来。

元白还没说话，李晖就已经气喘吁吁地追来了。

“有的！有的！”李晖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

几人被客气地请了上去。

二楼包厢坐着等菜，辛狸还想吃一口糖葫芦串。

“不行，等一下又不吃正经饭。”

坐在元白不仅拒绝，还让李晖把糖葫芦拿走了。

辛狸还没来的及瞪她，一道鲜美的蒸鱼就已经端了上来。

据这道菜的厨子说，这蒸鱼有讲究，活鱼捞上岸，清水养上一个月去泥腥味，一棍子敲晕了，再用猛火蒸，放葱姜丝，热油一击，香味四溢。

很香！

“别心急。”看到辛狸蠢蠢欲动的手，元白先拿了筷子，挑起一筷子最嫩的鱼肚肉，用嘴吹了吹，才喂到辛狸嘴里。

“好吃么？”元白笑道。

“嗯……是好吃的。”辛狸咽下鱼肉，说话间有些迟疑。

“不过……”好吃是好吃，就是好像没有宫中做的好吃。

“不过什么？”

元白问她，她就附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

元白笑着说她嘴刁，后面又上来几道别的菜，也没有辛狸喜欢的。

辛狸之前吃了糕点和糖葫芦，又觉得这菜没宫里的好吃，吃了两口就不肯吃了。

平日里，元白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这么金枝玉贵地娇养着，再也不是以前在地宫里过的苦难的日子，养的嘴刁的很，开始挑剔起来。

“其实也还可以。”辛狸突然又说道。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她可不想元白以后出宫不带她。

心口不一的小玩意。

元白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倒也没压着她，回去时只是嘱咐李晖再去要上一份点心。

果然坐了马车回去，等到了宫中，辛狸又开始喊饿。

元白让李晖把那份打包回来的糕点拿了出来。

“前面的这些个菜不好吃，我倒是觉得你大概会喜欢这个，栗子方糕。”

“栗子方糕是什么呀？”

辛狸看着被推到眼前的这盘子比之前的白玉糕还要漂亮精致的点心。

“栗子粉、糯米粉和蜜水混合后蒸熟制成。这种糕点不仅口感丰富，还具有栗子的独特香味和甜美的蜜水味道，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李晖自觉上前解说。

辛狸捡了一块放入口中，吃了一块，笑弯了眉毛，道：“这个果然好吃。”

“怎么这么能吃甜的，要小心害牙疼，”元白吻了吻她的脸颊，无奈道，到底也由着她。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堂之中有不少大臣们知道了辛狸这位从未露面的宗亲，被女帝下旨分封的小郡王。

虽然没有实权，但似乎这位小郡王很受陛下的青睐。

要知道就目前为止，女帝膝下的两位皇女都还没有受到册封。

这么平白冒出一个郡王来，这太可疑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甚至有不少人猜测。

有人说确实有这一脉的宗亲，有说这是先帝遗腹女的……其中传的最盛的便是说，这位所谓的小郡王或许是女帝曾经在潜邸时的情债，连其生父都有模有样地传了出来，说是书房里磨墨的貌美小厮。

李晖把外边的风头传到了元白的这里。

“陛下，外边儿有人说小郡王是……”

“是什么？”元白坐在案前，气定神闲地翻开一本奏章。

“说是您的私生女……”李晖说这话时，小三角眼耷拉着，显然是有些慌。

“……朕的年纪看起来比阿狸大了多少？”元白放下奏章，摸了摸自己的脸。

李晖快速回话，不敢有半点犹豫：“陛下看起来同小郡王大不了多少，站在一起像姐妹一样。”

这话道也不算作假，今年年末便是女帝的三十岁寿辰，即便是在史册上元白绝对算的上是一位年轻的帝王。

不过，那位的年纪就……实在是太小了些。

李晖暗自想着，这话她是万不敢说出口的。

元白又把那本放下的奏章拿起来了。

女帝没有再问，李晖松了一口气。

笑话！这话要是回得不好，她的脑袋不得在地上滚……

过了没一会，元白又问道：“阿狸呢？睡了这么久了，她还没有睡醒吗？”

“回陛下，小郡王才回去，估计才睡了不久。”李晖又问：“陛下，需要添茶吗？”

“不必。”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晖又进来换了两次灯油，元白批完了桌案上那一堆奏章，不适地动了一下脖子，缓缓站起来。

李晖知道女帝是要去小郡王那，刚忙提着灯跟了上去。

满堂月光倾泻而下，青石路面上铺满了银霜。

明亮的月色下，手里的灯盏成了无用的东西，元白走在前面，李晖跟在后面五步路的距离。

一路走着，李晖看着女帝孤寂的背影，忽然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