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春 第5章 Chapter 5

时间一晃来到周四，周四这天万里无云，天蓝得是童话里才有的样子，可是却没有一丝风，热得让人难受。

叶清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风扇给自己扇风，精神心理科的候诊区人多闷热，在最初的嘈杂后，这里陷入了一种有些奇怪的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机械音的叫号声。

叶清摆弄着医院报道单，感觉有点厌烦和无聊。

她今天独自来医院复诊。

可她很讨厌医院，她讨厌在诉说自己的近况后，内心或医生给她的那种灰蒙蒙的暗示。

所以为了让复诊不变成一个坏结果的自证预言，叶清每次去医院前都会花更多时间打扮一番。

她改变不了医院灰白的杂乱感，只好改变自己了。

仿佛当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更精致时，一些糟糕的暗示也变得无足轻重。

——“请09号叶清到4号诊室就诊。请09号叶清到4号诊室就诊。”

叶清回神，听见机械音在叫自己的号。

她抚了下裙摆，推开了诊室的门。

……

从诊室出来后，叶清捏着医生开的单子在手机上缴费。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她妈妈朱女士的。

「复诊情况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叶清回想了一下医生的话，按自己的理解回复：「还可以，我这次没加药」

朱女士的口吻很乐观，鼓励道：「不加药的下一步就是减药了」

叶清却没往心里去。

她得病的时间太长，期间反复发作多次，被治愈的可能性低，不加药不调药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胜利了，至于减药，她也只是偶尔敢想上那么一想。

只是朱女士那么说，她也不好泼她冷水。

于是她回复：「嘿嘿」

随后附上一张表情包：「猫咪冲刺.jpg」

.

下午的阳光强烈，虽然现在已是十一月底，但因为G市纬度偏南，所以太阳依然能照出灼人的热度。

言楚把视线从新客人已经收起的遮阳伞上移开，漫不经心地望向对面的人：“分析ISA如何？”

A大的财院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这次有一个含金量很高的商赛邀请他们学院参与，院里最终决定让言楚他们参赛。

这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言楚这次就是来和自己的队友们讨论选哪家公司作为案例分析的初赛选题的。

坐在他对面黑发的青年略微沉思：“ISA集团体量中等，目前正处于上升期，最近又传出他们有一些新的动向……嗯，是个还算不错的对象。”

“可是，ISA会不会太招眼了？”另一个男生质疑道，“它的条件看上去很好，所以跟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不会是少数，到时候在评委那里会不会显得我们没什么特色？”

他担心这和高考作文一样，同一个案例看多了，阅卷人难免心生不耐，从而只能得到一个平庸的分数。

“不会的，”言楚看向那个男生，“这只是初赛，看的是参赛者的基本素质，并不追求什么特色和高分。更为深刻和独特的案例或者分析角度，应该留给决赛。”

听他的话音，他有绝对的信心能进入决赛。

可是，真的能吗？

这个比赛竞争激烈，参赛者都是各个名校的顶尖人物，纵然他们自信自己的实力并不差，此刻面对初赛时也难免谨慎，不敢托大，更遑论绝对能入决赛。

见另外两个队友依旧有些犹豫，言楚补充道：“你们可以看一下官网给出的过往参赛案例，就知道我的判断并不是出于个人臆想。

“对于这次比赛，我也很重视，请你们相信我并不会拿这样一个能为自己的增加筹码的荣誉开玩笑。”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一定要选ISA，”趁两个队友还在思考，他又退了一步，语气温和而诚恳，“如果你们觉得有更为合适的公司，也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这毕竟是团队合作项目。”

在查询到官网的案例，并又进行了一番小讨论后，两个队友最终同意了言楚的提议，他们将选择ISA作为初赛的分析对象。

确定好对象后，接下来就是收集资料的环节。他们分派好各自的任务，约定好下周再来这里讨论。

队友们已经先离开了，言楚却不急，他打算先在这里处理一部分自己的任务。

盯了一会儿电脑屏幕，他有些累了，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比不上他自己挑的豆子，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已经是下午四点，头顶的太阳依然恼人，他并不喜欢这么刺眼的阳光，加之疲惫让他的注意力涣散，于是就有些随意地想，以后或许可以去S市发展？

正想着，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浓稠的墨绿。

他微一凝神，认出来那是叶清。

她也撑着一把遮阳伞，慢悠悠地走着。墨绿色的裙子修饰出她好看的身形，等她走近了，他才发现她的头发应该是被精心编起来了，只在耳后的位置露出两个羊角式的辫子。

她从咖啡店的橱窗走过，蓝牙耳机里不知道正播放着什么歌，并没有注意到他。

言楚也就没有喊她，只静静看她逐渐走远。

待叶清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他回忆起刚刚的感受，觉得如果要他凭着那个场景给她送一束花，他应该会选择一束郁金香。

优雅翠绿，充满活力的郁金香。

可惜他此时并没有那么一束郁金香。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遗憾。

.

叶清把药从挎包里拿出来，随意扔在寝室桌子上。

她已经吃了很久的药了，代价就是她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看这些药不顺眼，很想把它们全扔了。

不能冲动。她叹气，目光瞥到了桌角的花瓶，又起身给它换水。

花朵的叶子舒展着，倒显得玻璃瓶有些拥挤，买来时紧闭的花苞此时已是半开，无声无息地展示着自己的生机。

叶清若有所思，换好水后又把一堆药盒小心收起。

花朵在变好，她也要是。

周五下午六点，叶清准时到达校话剧社的活动室。

里面已经来了一些人，叶清的目光扫过那一个个面孔，很好，大家都长得差不多，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正犹豫着怎么上前打招呼，秦鸥已经看见了她，朝她扑来：“清清～你来了～”

语调很是缠绵悱恻千回百转。

叶清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秦鸥立刻做抹泪状：“清清你这样让我好伤心，你答应我来演公主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是双向奔赴，结果终归是我自作多情！”

叶清反应很快，螓首蹙娥眉西子捧心：“不需要人家的时候你叫人家牛夫人，现在需要人家了你又改口叫清清。我还没质问你呢你倒先怪上我了，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围观的众人：“……她们真的很适合话剧社。”

表演完毕，秦鸥拉着叶清给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我千辛万苦求来演公主的叶清叶仙女啦。”

叶清一身白衬衫加牛仔裤，长发微蜷，衬得眼睛越发灵动清亮，确实当得起秦鸥的赞美。

她迎着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啊，我第一次演话剧，没什么经验，我表演时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改正。多多包涵啦。”

一个男生哄笑着说：“小姐姐别担心，公主的戏份不多，美就完了，以你的颜值，往那一站就已经能完成这个角色的70％！”

大家都笑起来，秦鸥白了那个男生一眼，笑骂“就你会献殷勤”。

转头又拉过叶清，给她介绍：“这位是我们的主角小艾玛，这位是渣男未婚夫……”

等秦鸥一一介绍完，叶清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象征性反思了自己的踩点行为，然后又陷入深深的茫然：这些人，都是谁来着？这个好像是演侍卫的，那个是演平民女子的……不对，她好像是演医生……

因为脸盲，叶清决定低调处事，她静静站在一旁观摩他们的排练。

这次的演出是为一个月后的元旦晚会准备的，背景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欧洲，主角小艾玛是个即将订婚的富家小姐，她的容貌并不出挑，脸上也有小小的雀斑，但眼睛却像是最纯净的绿宝石。她也许不是特别漂亮，却足以称得上可爱。

小艾玛并不认为自己的相貌有何不可，但当自己的未婚夫一次又一次嘲笑她脸上的小雀斑、嘲笑她腰腹的小小赘肉和并不高挑的身高时，她逐渐怀疑起自己：也许，我确实平庸甚至丑陋。

带着这种想法，她一日比一日沉默，眼睛里不再有漂亮的蝴蝶，而是盈满了风皱的湖水。

一日，富商要去东方购买货物，他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决定带上小艾玛一起，就当做一次长途旅行。

路上，小艾玛遇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她们有的漂亮高贵，有的平庸甚至粗鄙，在这些人的影响下，她逐渐找回了自信以及人生的方向，并在旅行结束回到家中后，利落踹掉自己的未婚夫，并继承了父亲的事业，成为一名富甲一方的女商人。

而叶清要演的，就是小艾玛在回程时遇到的一位公主。

回到城里后，小艾玛的父亲被国王召见，她跟随父亲进宫，在宫里见到了那位被赞为“帝国最美丽的明珠”的公主。

彼时的小艾玛已不再妄自菲薄，面对万分美丽却异常沉默的公主，她上前去问她因何烦心。

公主未答，却问小艾玛能否讲一讲旅途中的趣闻。

小艾玛把游历见闻一一道来，提及自己的转变，她释然道：“我终于明悟，与这世界上的千千万万比起来，我的烦恼是多么不值一提并且无理取闹。”

公主终于有了表情，她笑容忧伤：“若是可以，我也宁为天上飞鸟，而不是院中的玫瑰。”

她看向小艾玛：“我很羡慕你的经历，因为那些是我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你不要信别人的贬低，你很好，是我见过的最自由的女孩子。”

小艾玛可以不在乎他人的评价，而作为一国公主，她永远也无法脱下把她勒的喘不过气的束身衣。

……

受限于整体演出时长，公主的台词并不多，上台时也是全程坐着面露忧郁，只在最后说几句话。倒真如那个男生说的一样，什么都不做就能完成70％的戏份。

但是……

叶清无意识敲手指：公主的戏份在很后面，按他们这个速度，今天能轮到自己排练吗？

想起自己为0的表演经验和说好的不拖后腿，她放弃溜号想法，决定老老实实观摩下去。

正看着，旁边有人搭话：“你觉得他们的表演如何？”

叶清扭头，是一个看上去挺干净的青年，见叶清看他，他爽朗一笑。

“我第一次看话剧排练，还挺有意思的。”叶清一边如实说，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是谁。

“叶学妹……呃，抱歉，请问你是学妹吗？我是大三的，生化专业。”

这套信息方式有点生硬，不够自然。叶清默默点评。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道：“我也是大三的，学的汉语言。”

“原来我们同级，”男生笑了，看上去很阳光，他接着又说，“那你们专业是不是要看好多书。”

“客观来说是挺多的，不过……”

陪他聊了一会儿后，男生终于被秦鸥叫走排练了。叶清这才知道原来他叫莫询，演小艾玛的父亲。

叶清耸肩，觉得这里有点无聊。

ISA是我随便编的一个公司名，不涉及现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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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