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凶手反倒紧紧抓着她的腰又紧了几分,压着嗓子理直气壮道:“今晚不是你当值吧,应该是柳闲师兄?你叫他来吧,你都忙活好久了,还是多休息一点。”
“这……好像也没说错,今晚确实不是我值班,我本来应该在楼上睡觉的,只是因为……”还不是被师兄焦急喊了下来,于是又忙活了一阵。
扫视医馆一圈,师兄早没影儿了,还有那位小炎王,该是“夜影”晚上又犯病,在马厩里胡乱发疯冲破了围栏,被小炎王逮到,现在急需师兄高超的精湛医术给他镇定镇定,避免再一次失控。
眼下就她一个大夫,她不能晾着病人不管,于是试着掰开环在腰上的手,但无用,对方铁了心的不放她走。
“放开。”
“不放。”
“……”
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病人,而且还是个女病人。
虽说平时也偶尔遇到动手动脚的病患,见她生的容貌姣好就动了歪心思,加上妙手堂本就与达官显贵接触的多,不乏有公子哥仗着财大气粗,身份地位就扬言要收了她。
但她表面从不理会,内心中却带着一股刚强劲儿,在她擅长的医药领域一一回击,能叫人叫苦不迭,哀嚎不断,因此时间久了,就没有多少男子再招惹她。
今天再一次被人给缠上,还这么无赖,虽说是女子,但不代表她就喜欢这种强制的骚扰。
察觉雪大夫逐渐黑下来的脸,沈流霜赶紧语气缓了下来,声音柔柔的,尽量不惹恼。
“她故意找茬的,不用给她治!”沈流霜继续在怀里温柔撒泼,悄声道,“大半夜的太可疑了!”
“你不也是深夜……”
“她没安好心!相信我!”沈流霜十分诚恳,控制音量,方便只能进入身边人的耳朵里。
“我明白了,你跟她有过节?”
沈流霜脑袋左右扭了扭,眯着一条缝,像是在试探,寻找什么,见周围暂时没有那抹白色身影后,才缓缓抬起头了对上阿雪的眼睛。
她的脸红得跟个红豆似的,神色又黑的跟个黑米粥似的,两者交杂在一起,不知是害羞的原因,还是被沈流霜给气到的原因。
“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我先道歉,”她看向东边角落已经在那等候了不少时间的假沈流霜,确定没看过来后才出声解释道,“我跟她有仇,我不想让她认出我。”
“什么仇,你这么害怕她?”
沈流霜用手指了指自己,全身上上下下,即使脸上因为包扎遮去了半张脸,但依旧不影响她生动的脸部表情表现出的愤怒:“要不是她,我不会这样!”
阿雪被她这话微微震惊,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若是真的,也没想到那绝美小姐长得一副好皮囊,却是个心肠狠毒不一般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你如此害怕她,怕她认出你。”仔细看着沈流霜的神情,那种痛恨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沈流霜狠狠点了点头,她跟阿雪虽然今晚才相识,但和她相处下来,相谈中也了解了一些她的性格为人,总之人还不错,不是难相处。
“那你赶快走,我掩护你出去。”她看了眼恶毒小姐的方向,转头对身边的可怜人道,为她出谋划策。
一般这种事她不想管,但若是在自家地盘,还是自己亲手医治的病人,终究有一丝不忍。
“不用了,不用掩护我……”沈流霜尴尬的笑了两声,“这样没用。”
阿雪疑惑的看着她,沈流霜解释:“我无家可归。”
身上身无分文,有家暂时不能回,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被假货给抓到,咔嚓。
总之,比起外面风餐露宿,这大半夜的,还是医馆好太多了。
阿雪又是一阵惊讶,又看了眼她全身补疤的衣服,好像也不难理解。
她也听闻过不少贫穷人家不小心得罪了达官显贵,富豪商户,因此家破人亡的。
她亲自为这女子处理伤口,自然知晓是从高处坠落导致的,但好在万幸,许是被枝丫刮伤,又掉入河里,才捡了一条命。
何种仇才被逼的坠崖,不禁对泛着楚楚可怜模样的女子心疼了几分。
同为女子,有时同情也很容易。
“那你先上楼,右拐尽头最后一间,是我房间,你暂时避避。”
沈流霜很是感激,目光也变得热起来,“阿雪大夫人美心善,我沈……”差点顺口说出自己的名字,顿了顿,及时收了回来,“我今后一定十倍百倍报答你。”
说着不禁伸手握住了雪大夫的双手,一派十分感激的神情。
而另一边等候已久的两人,看着她们两人叽叽咕咕说了不少话,全然是忘了还有一个病人需要诊治。
“这大夫怎么回事,都说了多久了,还不来,真是太欺负人了,全然把小姐给忘了。”阿亭实在是忍不住又抱怨两句,“这妙手堂好歹也是京城第一医馆,怎么态度散漫,不负责任!我去催催。”
正要亲自动身去催大夫的阿亭脚步还没迈开,就被叫住:“阿亭,不要紧的,大夫在照顾别的病人,别去打扰了。”
“可是小姐,”阿亭有些生气,看着那边的两人道,“这哪是照顾病人,分明就是说悄悄话,聊天呢!”
再转头望向自家小姐,刚想说小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人不重视。
转头发现小姐正一动不动的目光盯着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个包扎的连脸都看不清楚的人。
从进门起,自家小姐就好像有被那遮了半张脸的女子吸引,不只一两次,好几次小姐的目光都会瞥向她,就好像……
在确认什么。
阿亭疑惑难不成小姐之前认识那女子?
她也再次认真打量起那女子,光靠面目识人,实在是困难。
不过,那人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很别扭,说不上来。
“阿亭,你认识她吗,有没有觉得,她很熟悉,在哪里见过?”
“嗯?”阿亭被这突然的问题愣住,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又没抓住。
最终摇了摇头,目光变的涣散了几分:“没有,不认识,没见过。”
雪白的身影勾了勾唇,“我觉得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沈流霜这边在与雪大夫商量好一切后,打算上楼。
“等等。”一个声音从沈流霜背后响起,单薄的肩膀一颤,但没有转身寻去。
“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雪大夫把沈流霜扶到了楼梯口,侧身回应,“麻烦小姐先等一下,我有更重要的事,等下再替小姐诊治抓药。”
沈流霜没想到阿雪大夫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完全没了之前的客气,不免有些担忧,这假货占着她的身份,难保不会借用侯府使什么坏。
“太过分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们小姐干等,妙手堂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阿亭嘟囔着小嘴,双腮鼓的大大的,表示很生气。
但明明说的气愤的话,听起来就是没什么威慑力,只觉是少女青涩的嗓音,倒让人不想计较。
沈流霜暗暗摇了摇头,这丫头怎么还没有熟练掌握气势要足,底气要理所当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表达自己绝对的不满气息。
以前要她好好学习气势,特意把她调任到府上脾气最强硬,最火辣的李妈妈身边做事学习,结果半个月过去,倒是会明显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了,但也只是学会了李妈妈二层功夫,最重要的气势半分没学着。
要是发生需要她用嘴回击对方的时候,她依然只会败下阵来,没有气势,说不过别人只能干着急,更招架不住,红了鼻子,哭了三天,郁郁了一个月,最后可能还得靠她这个小姐来安慰,开导她。
“现在医馆就我一个大夫,你也看到了,我还要照顾另一个比你更严重的病人,”阿雪嘴皮子像是抹了油似的,又持续输出,“更何况先来后到,小姐是明事理的人,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最后一句说完,还礼貌的微笑两下,显的她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人的意思。
“大夫误会了,我端详许久,觉得这位,好像有些面熟。”
沈流霜身子一凝,全身动作僵硬,手指紧扣在身边人的手腕上。
身体也不自觉瑟缩下来,尽力往阿雪身侧贴近,努力将身体藏进去。
“这是我朋友,刚来京城,在此地还未熟悉,”阿雪挡住那道射向她身后之人的目光,“看小姐应该是京城人士,穿着打扮也十分不俗,不像是会认识我朋友的人,想必是认错了。”
倩丽的目光仔细在那抹破旧的身上来回巡视,最后停留在她的右边刚包扎完的脸上:“我听说那人也是右脸伤了。”
沈流霜低垂着头,心生不妙。
果然自己回府的事情,这假货已然知晓,深夜还亲自来抓她了。
她离开侯府后,衣物质地太差,被冷的瑟瑟发抖,就去捡了一件别人不要的破衣服套在了身上,遮盖住了原来的衣服。
这假货想要凭借衣服认人不大可能,剩下的只剩脸和……
“那人也是腿脚不便,左腿。”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含着确定的语气。
之前沈流霜的腿早已包扎完,放进了裤腿里,看不出来,但现在走动起来,倒是忘了所有破绽一一显露无疑。
“我朋友在乡下时,不慎摔下山坡,全身重伤,不可能脸就好好的,再有腿受伤也是常事,不是左腿就是右腿,一半一半太过寻常。乡下大夫医术不精,特上京求助于我,小姐不必如此执着。”
阿雪极力为沈流霜掩饰,她也确信了这貌美的小姐果然认识身后的人,而且从她们之间的谈话中,直觉告诉她,她与话中的“那人”关系,不是什么好关系。
联想到刚刚听到这位小姐真面目的话,不禁又确信了几分,到底有什么仇非得到害死人的地步。
虽然她与那女子萍水相逢,自己显得太过信任她的话,但,她更厌恶没事找事装病来麻烦大夫的人。
医者,为真正需要的病人医治,不是为没病装病之人来消遣的。
妙手堂的大夫哪个不是师傅百里挑一选进来的,精湛的演技会迷惑一般大夫,却骗不了她,就算不把脉,稍加仔细留意一番便可知晓。
让她们主仆候着的那段时间里,她眼睛可没闲着。
把她干晾着,主要也是这原因。
话音落,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的沈流霜继续由人搀扶着上楼,但那假货却不想。
“我认识的那人,骑马不慎坠入悬崖,没想到却奇迹生还,回来后脑子摔糊涂了,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反倒冒充别人身份。”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叫某人听的相当不是滋味儿。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止不住颤抖,沈流霜抿紧唇瓣,眼神也不再畏畏缩缩,则是换上了一丝怒火。
这是**裸挑衅!
无耻!